说实话,郁宁没明白自己是怎么被弄上过山车的。
沈牧星说完“舅舅上”之后,沈言白沉默了片刻。就在郁宁感叹这一场你来我往的攻防战真精彩时,沈言白忽然缓缓地点了点头。
“嗯,你说的有道理。”
郁宁心中稍惊,沈言白这么快就被外甥拿下了?
就听沈言白接着说:“但是只有我一个人玩太不公平。”
郁宁顿觉不妙。
沈言白看向郁宁,一双深黑的眼睛里荡漾着浅淡的笑意,仿佛山雪初融般,不胜温柔地说:“不如宁宁陪我吧。”
郁宁被他这一声宁宁惊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感觉活像出门遇上鬼,同时给他留下一种后患无穷的预感。
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沈牧星已经兴高采烈地替他应答:“好啊好啊,那我在下面等舅舅和舅妈。”
沈言白满意地点点头,摸了摸沈牧星的脑袋,“真乖。”
他说完便拉着郁宁往检票处走,沈牧星在身后推着郁宁的腰,像是推着一只大型玩具熊。直到莫名其妙被按在过山车的座椅上,扣上安全锁扣,和沈言白手牵手,郁宁才惊觉自己被骗了。
“等等!”
合着他们俩不是在打攻防战,是在打配合???
然而一切已经太晚,高亢的启动铃声响起,犹如一曲战歌。钢铁长龙般的过山车开始缓缓向前移动,随着“嘎吱”一声悠长低鸣,车身震动起来,平稳地驶出去。
郁宁倒是不怎么怕过山车,此时再挣扎也来不及,他只好老老实实握住沈言白的手,权当体验人生了。
一开始的轨道还算平整,驶出起点后,阳光与蓝天扑面而来,使人顿时更加清醒。偏偏他们俩坐的还是第一排,眼前万物一览无余。短暂的温馨过后,轨道剑走偏锋,猛地一斜,车身顿时歪出一个很有态度的弧度,同时加快速度冲过,冲上一个陡坡。
上升的速度减慢,郁宁得以有时间关注周围的情况。脚下是园区的地面,人和树都变得十分渺小;身后乘客们的尖叫和笑声源源不断地传到前面来,炒热了气氛。
沈言白紧紧地捏着他的手,双眼直直地看向前方,眼神坚定,倒是一言不发十分冷静。
郁宁无声地一笑。想来沈言白和自己一样,应该早就习惯了在剧组里被威亚吊来吊去,不可能恐高。
他扭过脑袋,正准备欣赏一下四周的风景,忽然视线里闯入一只蝴蝶。
浅蓝色,泛着漂亮的碎光,颤巍巍地飞,一头撞在他身上消失不见。
郁宁:……
他看向蝴蝶飞来的方向,恰好这时候车体爬到了轨道最高处,没有一丝预兆,近乎自由落体地猛地往下冲去!
于是郁宁亲眼目睹了,面无表情的沈言白的脑袋顶上,霎时间飞出了几十只绚丽的蓝色蝴蝶!
所以,他这是……在害怕?
沈言白的表情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极其淡定,如果现在有人拿着摄像机对他怼脸拍,大概没人会相信他正在急速行驶的过山车上。
但是那些争先恐后涌出、布满了郁宁视线的蝴蝶,却真真切切地说明了主人的情绪。
郁宁还没整理好自己又想笑又惊恐的心情,只听轰一声,车身在轨道最高处缓缓停下。他被沈言白握住的手都有些发疼,正想安慰沈言白别紧张,一股强风却突然拍上面颊,强烈的失重感猛地冲上来。
过山车以雷霆之势,呼啸着一头扎进漆黑的洞穴中!
后排乘客们:“啊啊啊啊啊!”
郁宁:“哇!”
数不清的蓝色蝴蝶仿佛承载着月光,在黑暗中闪闪发光,随着过山车的运动而急速振翅,又在碰到郁宁时化为无数光点,像是一场令人迷醉的雪。
这下子郁宁确认,恐高和对过山车的恐惧完全不是一回事。
漫长的几分钟后,过山车终于大发慈悲地缓缓地停止。乘客们纷纷搀扶着下车,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意味,不少承受能力差的玩家已经开始扶着栏杆吐了。
沈言白动作自如,看起来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就这么淡定地踏上了地面。只是脑袋顶上扑腾扑腾的蝴蝶和郁宁被握出红印子的手不会作假。
犹是如此,他还不忘回头把郁宁牵下来。只是郁宁比较担心他本人的精神状态。
他严重怀疑,沈言白不是已经平复好了,而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悄悄晕过去了。
他们一下过山车,在一边蹲守已久的沈锵锵便跑过来,“怎么样?”
沈牧星的话是冲着沈言白问的,回答的却是郁宁:“很好。”
沈牧星越发兴奋,扒拉着郁宁的手问:“小白是不是表现得超帅?”
郁宁被他逗笑,想了想答道:“他超美。”
“什么意思?”没听明白的沈锵锵急得绕着沈言白转圈圈,“小白你害怕了吗?有没有保护宁宁啊?”
沈言白摆了摆手,像提小狗崽似的提着沈牧星的领子将他放到一边,一把抱住郁宁,连脑袋都埋到郁宁的颈窝里。最后一只蝴蝶慢悠悠地停在郁宁的手背上,嘭得化作一个泡泡消失不见。
他在郁宁耳边低声说:“不许说了。”
余光里,郁宁看见沈言白耳朵都红透了,忙笑着说:“好好好,不说了。”
他们静静地抱了一会儿,忽然被丢在一边的沈牧星踩了鞭炮似的弹起来,喜出望外的样子,大声喊道:“咦!他们说话了!”
他手里举着个联系节目组用的小对讲机,努力地凑到沈言白和郁宁中间。郁宁不得不努力把沈言白推开一点,听那对讲机中传来的声音:
【第五组触发隐藏规则四,不要在过山车下拥抱】
【作为第一个触发此规则的小组,第五组获得二十积分奖励】
三人齐齐顿住,沈牧星发出一声胜利的尖叫:“耶!宁宁、小白,你们听见了没!他说我们获得了二十积分奖励耶!我们太棒了。”
“嗯,”沈言白环着郁宁腰的手微微收紧,“宁宁太棒了。”
郁宁浑身一颤,肉麻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再次被忽视的沈锵锵瘪了瘪嘴,很有眼力见地远离了撒狗粮现场,跳上花坛开始眺望远方。
这一下还真让他找到了目标,只见不远处,路唤和岑书墨一边一个牵着路康年,正在向过山车走来。
沈牧星眼珠子一转,顿时有了主意,“宁宁宁宁,你看,那是年糕他们。”
他叫的熟络,郁宁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年糕”是路康年的小名,“你和年糕是好朋友吗?”
“是,我们是刚认识的好朋友,”沈牧星圆圆的眼睛里闪着机灵的光彩,“我们可以骗他们。”
这个展开是郁宁没想到的。他看向沈言白,那目光里的意味十分明显:这样好吗?这孩子对朋友的定义没问题吗?
沈言白心领神会,皱起眉头严肃地点了点沈牧星的小圆脸,教训道:“沈牧星,骗人是不对的。”
“路康年把你当好朋友,你也要用真心去对待他,不可以认为他是好朋友,会信任你,就去欺骗他。”
沈锵锵顿时失望,小脑袋也垂了下去,“好吧,那我们不骗他们了。”
沈言白说:“错。”
“嗯?”沈牧星歪了歪脑袋,疑惑地抬头看他。
“你不能以朋友的身份去骗他,你现在是他的对手,”沈言白说,“兵不厌诈。”
他勾起一点微笑,鼓励地对沈牧星说:“但是我和宁宁不会帮你,你想怎么让他们触犯规则需要自己想办法。如果事后路康年生气了,你也得向他道歉,解决这件事。沈牧星,你能做到吗?”
“能!”
五分钟后,路康年老远便看见坐在小蘑菇上的沈牧星,一把挣脱被牵着的手,屁颠屁颠跑到沈牧星旁边。岑书墨和路唤见了几人,略略点头打了个招呼,便前去购票处了。想来他们也意识到过山车是花费积分最少的项目。
“沈锵锵!你怎么在这?”
路年糕人如其名,是个圆墩墩看起来很有嚼劲的男孩。他说话的语气和走路姿势都像年糕似的□□弹弹的,险些把沈牧星从小蘑菇上撞下来。
沈牧星看他一眼,神神秘秘地伸出短短的手指头,一指那风驰电掣的过山车,问:“年糕,你敢不敢玩这个?”
路康年看着那过山车极速俯冲,乘客尖叫声不绝于耳,他内心里已经悄悄打起了鼓。但面对同龄人时他的说法无疑事关他的尊严,他绝不能表现出一点退缩。
于是路康年脖子一梗,说:“当然敢。”
沈牧星不屑道:“我不信。”
路康年涨红脸,“你为什么不信?”
“好,那我问你,你多高?”
路康年掰着指头算了下,报出一个数字,“一百二十三厘米。”
沈牧星摇了摇头,“那你太矮了,玩不了这个。”
路康年瞪眼:“难道你能玩这个?你也很矮。”
沈牧星无视了他扎心的话语,骄傲地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沈言白,“我舅舅很高,他能玩。”
这下路康年不服气了,也指向正向他们走来的路唤,“我大侄子也很高,他也可以玩。”
沈牧星继续说:“我舅妈也很高,他也可以玩。”
路康年立刻跟上,“我大侄子的男朋友也可以。”
沈牧星:“我舅妈和我舅舅感情好,他们俩一起玩。”
路康年:“我大侄子也可以和他男朋友一起玩。”
沈牧星撇撇嘴,说:“我不信,他们又没有去玩。我舅舅可是刚刚从过山车上下来,他可厉害了,一声也没叫。”
路康年急了,“你就在这别走,我让我大侄子他们玩给你看!”
“我才不看,”沈牧星站起身作势要走,“我舅舅舅妈感情比你大侄子他们好,他们刚刚还抱抱了。”
小孩的耳朵里就听不得一个比字,生怕在小伙伴面前落了下风。恰好路唤和岑书墨一前一后走到他们跟前,路康年跳起来,年糕似的弹到路唤面前,将不明所以的路唤往岑书墨怀里推。
他皮实地很,路唤冷不防被他一推,居然真的向后跌撞了两步,被岑书墨手忙脚乱地抱住。
“你看!”路康年好不容易扳回一城,仿佛大获全胜,“他们也会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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