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荀听到她对路姚这么说，眉头耸起两个小鼓包，“莉莉，不可以这么对路姚说话。”
姜莉闻言撅起嘴，一脸不服气地夹起路姚做的响油鳝丝。
路姚就跟重组家庭的后妈一样，在两人之间打圆场，“好了，姜莉还小，先吃饭吧。”
姜荀抱歉地对他笑笑，拿起勺子舀了一个白胖汤圆塞进嘴里，甜丝丝，暖烘烘的红糖水让他幸福得眯起眼，“好吃。”
“再吃口黄鳝，温补的。”
看到两人旁若无人，互相喂饭的样子，姜莉顿时没了胃口，放下筷子，像跟爸妈赌气的孩子一样跑走。
“唉。”
姜荀并没有马上去追。他现在心里也很乱。
姜莉排斥路姚，说到底还是怕哥哥不理她。
在偏执这一方面，兄妹俩还是相似的。
路姚看到姜荀愁得连刚刚赞不绝口的汤圆都不吃了，觉得自己还是得找姜莉谈谈。
软椅往后挪了一下，他站起来，揉揉姜荀的脑袋，“你先好好吃，我去把她劝回来。”
姜荀顶着蒲公英头，在路姚的身影消失在玄关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推开椅子，悄悄跟了上去。
他怕被发现，没有出门，而是趴在客厅的窗户边，探出半张脸，看着路姚和姜莉在粉色的大桃树下张合嘴唇。
余光突然多出一抹黑，路姚偷瞟了一眼窗户，看一时觉得有些可爱，收回眼神，见和他有六分相似的姜莉，微笑道：“你哥哥在看我们。”
“啊？”
她正准备回头，被路姚小声制止，“别回头，他在那躲着，就说明不想被我们发现呢。”
姜莉将头一瞥，上嘴唇一翘，“嗤，就你知道的多。”
路姚轻笑一声，“你就别闹别扭了。你刚刚跑出来的时候，你哥都愁得吃不下饭。”
“你少拿我哥威胁我。”姜莉变出一个豪华粉色皮椅坐下，双臂交叉放在胸前，死死瞪着路姚，“你之前不也说不想让我哥把你看得那么重嘛，怎么现在又变了，我哥知道吗？”
桃树上得燕子窝里，几只小燕子高仰着头，露出那漆黑得嘴和鲜红的舌，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路姚依旧站着，微微垂头看向姜莉，“世界上的万事万物就没有不变的，人心难道不更是这样吗？”
“哦~那你的意思是你将来也会有一天不爱我哥咯，人心嘛，总是会变的。”
两只大雁衔着吃的落在枝头上，引得那树枝颤了两下，桃花瓣飘落在二人身上。
燕子低头哺育着小崽儿，路姚也低头同十九岁的姜莉解释。
“这个情况不会发生。莉莉，我承认，当时我觉得自己迟早要回去，怕爱上你哥哥之后，两人又要分开才那么说，但是现在经历了这么多，我可以说，离不开你哥哥了。”
咦惹。姜莉感觉有几千个蚂蚁在后背爬，麻酥酥的，嘴角不禁往下撅，“鬼知道你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那你想要我怎么证明？”
姜莉的棕色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两下，抬起手，露出一个坏笑，“拜拜了您嘞。”
路姚的身影瞬间消失，落在他肩上的桃花又缓缓落到了地上。
姜荀以为自己眼睛有问题，低头揉揉后重新抬头，真的没影了。
“莉莉！”他一把推开窗，护着肚子探出身，白细的脖子表面的青筋凸起，“你把路姚送哪去了？”
姜莉收起凳子，走进门，“哥，你难道不想看看路姚回去了之后还记不记得你吗？”
妹妹将自己一直以来的心结说出来，姜荀收声，惴惴不安地问：“那我还能见到他吗？”
“那这得看他的表现了。”姜莉扶着哥哥坐到软沙发里，“哥哥，如果他回去了就忘了你，当你不存在，那你还有什么难过的必要吗？”
“他不会的。”
姜莉冷笑，“不会的话，那我就送你回去，连带着侄子们一起。”
姜荀眼睛亮了一瞬，又暗了下来，“那莉莉你怎么办？”
“哥哥，我不能来这个系统，但是你可以来系统看我啊。”姜莉包住哥哥的手，“只要你心里还有我，念着我，你睡着了之后就能来这看我。”
“真的？”姜荀喜出望外，脸颊浮现一层薄粉，“那我肯定天天来看你啊。”
姜莉笑着撇嘴，“哥哥，你先别急啊。”
话音刚落，她手一挥，半空中出现了圆形画面，里面有一个躺在病床上的人，是路姚。
路姚比自己印象中的瘦了很多，头发也被剃成了短寸，脸色也苍白许多。姜荀意识到这是现实中的路姚，心里猛跳两下，握住妹妹的手一紧，“他怎么？”
“放心。”姜莉隔空将路姚做的汤圆拿过来，舀一勺汤圆凑到他嘴边，“他现在情况稳定，只是魂在系统里，迟迟醒不来。估计过一会儿就睁眼了。”
“那就好。”姜荀开口把汤圆含进嘴里，心里踏实下来，隔着屏幕，和缓缓掀起眼皮的路姚对视。
刚睁开眼，路姚觉得浑身使不上劲，喉咙吃力地“嗯”了一声。
这是...回来了？
四处打量了一下环境，天才蒙蒙亮，等会医生就会来查房，到时候就能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回到现实世界。
刚想完，他顿时感觉眼皮上挂了两个四斤的砝码，拉着自己不得不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布料的摩擦声响起，男人的声音低沉又模糊，“...一切正常。”
路姚被医生查房的动静吵醒，睁着浮肿的眼睛和医生对上眼。
“醒了。”医生推推自己的黑色框架眼镜，朝后面自己带的研究生说：“通知家属，顺便把其他实习生叫来。”
路姚还没反应回来怎么回事，病床周围围了一圈穿着白大褂的男男女女，看着他的眼神像是在看实验标本。
医生的讲解声缓缓响起，主要是跟学生们说明他这种情况的病人醒来之后，要怎么检查处理。
“......”
路姚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思绪飘到很远。
刚醒来就能为祖国的卫生事业做贡献，他算是积德了。多积点德，方便自己好找到姜荀。
既然姜荀跟自己读过一个小学，就说明他俩离得不远。他现在还是植物人的状态，到时候让妈妈托人打听一下。全市就那么多医院，他还能长腿跑了不成？
路姚叹了一口气，姜莉这小丫头片子，不折腾我就不高兴，好待让我待在姜荀身边到生产啊。
正在心里打快板的时候，一个激动又尖亮的女声从门外响起，他一听，就知道妈来了。
“医生，医生，我儿子醒了吗？”
女人穿着简单的白T和黑长运动裤，素颜朝天，黑眼圈乌黑，头顶也隐约出现了银丝，一看这阵子就没睡好觉。
她挤到病床边，看着晕了一个多月的儿子睁开了眼，还张口叫了她一声妈，眼泪瞬间留了出来，“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还要过很久才能醒过来。”
医生跟他手底下的学生交代完，又跟女人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领着他们离开，给这对母子俩聊天的空间。
“妈，别哭了。”
路姚想抬起手帮妈妈擦眼泪，被她摁了下来，“你别动，我自己擦。”
陈琳抽了一张纸巾，擦眼泪又擤鼻子，顶着两个红眼框说：“好了，我不哭了，你先静养，少说点话，医生让你好好休息，不要太累。”
看着才过了一个月，就长了无数根白发的妈妈，路姚心里酸楚得很，强撑着微笑安慰妈妈，“我没事了，妈。”
“嗯，嗯，醒了就好，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叫阿姨做去。”
“汤圆。”
“汤圆？”
陈琳没想到儿子想吃甜食，明明之前让他吃一口甜水果都要三催四请的，特别不乐意，现在主动要求要吃汤圆？
她拿出手机，是今年四月份才出的最新款，路姚更加确定，自己是真的回来了。
“喂，阿姨，你帮我煮三个汤圆，芝麻馅的，再煮一碗猪心猪脑粥，嗯，好。”
挂了电话，路姚问：“妈，爸和哥呢？”
“都在工厂干活呢，刚刚听到你醒了，才跑过来，估计现在还在路上。”
“哦。”路姚话锋一转，“我不想吃猪脑。”
“不吃也吃点，吃啥补啥。”
“......”
我又不是猪。
又跟妈妈聊了一会儿，路建国和路远冲进病房，喘得一个比一个厉害，“路姚醒了？”
看到熟悉又憔悴了的脸，路姚微微侧头，“爸，哥。”
“呼。”路建国僵硬的脊背瞬间放松，摸着床头柜坐到黑色圆椅上，“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路远也爬到床边，像小时候一样贴着弟弟的脸来回磨蹭，细碎的胡渣扎得他痒痒的，“姚姚，你终于醒了，我游戏又卡了，等着你给我通关呢。”
陈琳拍了一下大儿子的背，“你别闹你弟弟，他才醒呢。”
“哦。”
路姚觉得心里一半暖融融，一半空落落。姜荀现在还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医院里面，周围都没人，这些年不知道过得怎么样。
想到这，他开口问：“爸，妈，你们帮我找一个人吧。”
夫妻俩对视一眼，陈琳问道：“你想找谁？”
“姜荀。生姜的姜，荀子的荀。”
“姜荀？”陈琳没想到儿子竟然认识他，“你找他干什么？”
“他是我男朋友。”
男，朋，友。
在场的三个人，被这一声“男朋友”雷得外焦里嫩，嘴巴长得都能塞下俩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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