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年大几？”
“今年开学大四了。”
“还挺小的。”
不是……小什么，和你就差五岁。
林思洛尴尬一笑，切下牛排，塞到嘴里。
抬眼，却见对面女人慢条斯理，动作优雅知性，再看自己，简直觉得上班工作就是给大人和小孩划出分割线的天堑。
“你是什么专业的？”
“心理学。”
对面女人的刀叉一顿，抬头看过来，似乎有点惊讶。
“那怎么想到要来HS上班。”
“不喜欢搞研究。”
商明泫看着对面女孩时尚的打扮，清隽的面容，似乎也一时间想不出这人戴着黑框眼镜，坐在电脑桌前苦哈哈写论文的样子。
“现在来HS上班，不准备读博了？”
“读博？”
林思洛腹诽，怎么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
“不喜欢读书。”
商明泫看样子是被逗笑了，拿过柠檬水喝了一口，调侃道：“不喜欢读书？”
“对呀，感觉读书无聊。”
“那你觉得什么不无聊？工作？”
这口吻，简直和老妈一模一样。
林思洛把烤的香喷喷的胡萝卜切成两半，假装这是在家老骂她的那人。
“没想好……”
“不读博，准备将来做HR么？其实也不错。”
“不是很喜欢当人力……”
“那你毕业之后什么打算？”
林思洛左思右想，实在是没想好自己读完书之后到底想做什么工作，于是诚实地摇摇头，表示自己真的没想法。
“如果实在不行，可以在HS做一会……”
商明泫看见她这样迷茫，顿时联想到刚入社会时候的自己。本想说，自己可以留她在组里，尽管组里暂时没有Headcount，但是作为过渡来说，无论是HS的名气，还是资源，都还是可以的了。
只是，转念一想，恐怕自己在HS也不知能呆多久。
尚且不清楚自己的未来方向，此时令一个大学没毕业的小孩能搞清楚，也有点强人所难。
她淡淡的叹口气，搁下刀叉，望向玻璃窗外的高楼大厦。
一栋栋高耸入云的玻璃大楼在上海鳞次栉比，拱卫着这颗中国的金融心脏。
不知道怎么地想起自己刚毕业那会。
那时她怀揣着无限雄心壮志，觉得以自己的能力，就算不靠家里的关系，也定能在这大都市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可是上班后，无止境的工作、加班、开会、出差、外卖；人与人之间为了抢夺资源而戴上面具，阿谀奉承、老奸巨猾......
面对毕业后的洪水猛兽，你还不是退缩了么？
商明泫垂下眼睫。
“没事的老板，我也有想过实在不行，可以先去做兼职。”
对面人发声，打断了商明泫的自我审视。
林思洛掰着手指，“我可以做网球教练，高尔夫教练，钢琴老师，补课老师……多得是路可以走，也不必现在就纠结。”
她展颜一笑，面颊上的小痣随着笑容扬起。那样干净单纯的笑容，让商明泫一时间灰暗的心情好上不少。
“十项全能啊你？”
商明泫打趣道。
“多是多，也不算精通。”
林思洛谦虚地回应。
商明泫忽然又对她好奇起来：“你从小学这些？”
“算是，也不算是。”林思洛解释道：“我从小是放养长大的，我妈没有送我去课外班学过。但是我小时候太无聊了，自己去参加了很多学生社团和校外的俱乐部。”
“本来是打发时间的，时间一长，也算得上水平不错了。”
商明泫不留痕迹地打量着年轻女孩的臂膀。
昨天见面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这小孩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举手投足间气质很好。
坐姿端正，肩背挺直，一看就是长久练习过形体，和办公室里其他坐得歪歪扭扭，要不驼背要不塌腰的年轻人不一样。
她原先以为约莫是这小姑娘从小练跳舞，没想到是因为人自己涉猎众多兴趣爱好，自己培养出来的。
“你是不是还健身？”
“啊，老板你咋知道。”
林思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但是练得不好。”
商明泫看着她瘦削却有力的手臂，心想，这小朋友倒是谦虚得很。
“现在和你一样的年轻人可不多了。”
“这算是夸我么。”
“是咯。”
林思洛笑呵呵的。
感觉老板人好好啊，真不知道为什么隔壁组要说她坏话。
“小撒没事吧？”
面对老板的关心，林思洛赶紧为好战友说话：“她没事，就是昨晚崴了脚，医生说这两天不方便走路。”
她才不会说，小撒是因为晚上在酒吧蹦迪，结果喝多了一不小心撞了人，还把自己的脚给崴了。
“小撒让我和你说抱歉，她这两天可能要拄拐。”
商明泫惊讶的问：“这么严重？”
“啊？确实哦，她昨天都去医院了。”
求老板别问了，其实小撒是因为喝多了吐了一晚，朋友不放心带她才带她去医院的。
商明泫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那行吧，放她一周的假。”
这会倒是轮到林思洛惊讶了。
老板这么容易说话的么？
不是说，国内的老板动不动就喜欢剥削下属，连产假和病假都要剥削的。
还有个大项目呢，这一下就放一周的假啊？
如果脑袋上有个好感值，林思洛肯定满脑子都在飘红心。
——这年头，这样的好老板，真不多了。
“她这周的活你先帮忙一下。”
——果然。
——在这等着呢。
商明泫好心地说：“如果哪里不会，随时和我说，不用怕打扰我。”
说是这么说，但是林思洛强烈觉得，如果自己去问了蠢问题，会被自己这个精英老板骂的抬不起头。
不过，有可能也不会诶。
她悄悄地观察老板。
商明泫有消息进来，举着手机回复消息。
她今日大概是为了见客户，略施粉黛，低垂的眉眼在脸中投下一小片阴影，睫毛忽闪忽闪的，偶尔盖住琥珀色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让她看起来生人勿进，可薄厚得当的红唇却看起来分外娇嫩……
林思洛又犯病了。
她盯着挂在老板下唇的那根发丝，额角跳了又跳。
想去帮人摘掉，可是这举动也太过唐突。
不去摘，一颗心七上八下，难受得紧，一时间好像呼吸都紧了几分。
此刻林思洛只想打开手机，大骂陈泽年。
本来自己的这毛病没有这么严重，都怪陈泽年从小孜孜不倦地向林思洛说，你有病，你有病，你有病。经年累月下来，搞得林思洛真觉得自己有病，而且病情还加重了。
“看我做什么。”
被盯着的商明泫莫名，摸了摸自己的唇角，以为是口红涂出去了，从手袋里掏出气垫，照了又照，愣是没感觉有什么不对。
“头发挂嘴角了。”
商明泫又忙着回消息去了，似乎没听见这句。
林思洛的心在“摘了吧摘了就舒服了”和“千万别做这么诡异的事”中来回徘徊。
靠。
真要照个心理医生好好看看，这毛病到底为什么会间歇性发作。
林思洛扶额，忍了又忍，最终还是伸出左手，越过桌子，指尖勾住那根烦人的发丝，微微用力，把它拎到一旁。
好嘛，这下舒服了。
她满意的收回手，却看见一双又大又亮的琥珀色眼睛望着她——
老板的眉毛蹙了一秒，也许是半秒，旋即松开。
她举起手，把手机贴在耳边，像是在与谁通电话，然后站起身，指了指手机，然后右手食指对着桌面松松地点了点，示意林思洛自己先吃一会，自己有事要忙，然后举着手机离开了。
林思洛坐在原地，不着急吃饭，先拿起手机把陈泽年大骂了一顿。
在伦敦凌晨还没醒的损友：？
大概五分钟后，商明泫还没回来，不知道是和供应商打电话还是和谁。
林思洛一个人坐在餐桌上，不想玩手机，盯着地面的小人慢慢移动，盯了一会也盯烦了。
思忖了下，起身去前台把账给结了
点开大众点评，因为她鲜少使用这个软件，居然还有一张价值188的餐券可以抵扣，林思洛忙不迭地用掉它。
出门在外，能省则省。
等回到位置上的时候老板已经回来了，见她手里捏着一张白色的账单，眉头又皱了皱：“你去买单了？”
“是，刚好有券就用了。”
商明泫抿了抿嘴唇，一副不是很认可的表情。
林思洛感觉老板好像有点不高兴了，后知后觉想，是不是不该主动把账单付了，毕竟人家是上司，会不会面子上过不去。
可是不对呀，陈泽年说她和上司两个人一起出差吃饭，眼力劲不够没有主动买单，还让她上司阴阳了几句。
自己这是，太主动舔狗了也不好是么。
哎、老板心，海底捞。
“那先走吧，下个场地约的时间差不多了。”
商明泫拎起手袋，率先离开。
路过林思洛，留下一阵香风，黑色卷发在空中潇潇洒洒地一荡，白色衬衫在女孩眼底飘忽来飘忽去。
坐回车里，商明泫的表情看起来依旧不甚开怀。林思洛规规矩矩地坐在副驾驶，不敢说什么。
汽车发动，车身极轻的颤抖一下，像是提醒了沉思中的商明泫。
她偏首，纤细的颈项和弧度优美的肩膀连成一道，像只优雅的白天鹅。
“谢谢你请客啊，下次请回你。”
女人磁性的声线在不大的车内空间漂浮。
她细白的食指戴了一枚Trinity三色戒指，在方向盘上轻敲。
林思洛说：“没事儿。”
再想想，解释了一句：“刚好我大众点评有券可以抵。”
“好。下回请你去吃大餐。”
商明泫的眉目终于舒缓了，打下转向灯，熟练地开出车库。
下午两人马不停蹄地又去见了三个场地供应商，一直到下午四点多，才堪堪结束。
林思洛忙活了一下午，忙着去拍照，记录地形，根据老板的要求踩点，额头上的汗水就没干过。
幸好商明泫是个好老板，不说废话，做事干脆利落。说是去看场地，不聊别的，也不多加别的任务。
安排了林思洛干的活，干完就让人回车里休息享受空调，自己和供应商再去谈细节。
林思洛看商明泫还没有回来的意思，摸出手机，点开微信，准备慰问一下病中的同事。
Slot：你好点不？
撒：还活着啦。
撒：你和老板看了一天场地啊？
Slot：是啊。
撒：辛苦辛苦，回去请你喝喜茶。
Slot：【萨摩耶比OK】
撒：老板给我了一周假，下周你要是有什么不会的，随时dd我！
撒：辛苦你啦～
Slot：没事儿哈，你家里有人帮着点不？
撒：哈哈放心，有同事来看我了，我爸妈明后天就回来了，不碍事。
驾驶室的门被打开，厚重的空气和女人的声音一起涌进来。
“结束了，回家。”
商明泫从车斗里拿出一包纸巾，扣下车载化妆镜，用纸巾盖在额头上，仔细的把汗擦干净。
“老板辛苦了～”
林思洛赶紧拍拍马屁。
老板睨了她一眼，没回话，但是像是挺受用的，勾起墨镜，戴在脸上，潇洒地摆动方向盘驶离车库。
嗯……
——其实老板的心思还挺好猜的。
林思洛大逆不道的想。
小林：吓死我了。
商老板：刚刚客户说啥来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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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Chapter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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