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好住院账号后,温煦为老爷子测量了生命体征,简单地询问了一下病史和相关信息。等佩戴好手腕带,完成入院签字和缴费后,温煦便和苏木以及同病房两个听见动静醒来的年轻陪人一起帮着老爷子过了床。老爷子虽然年近八十,须发都已花白,但身体还算硬朗,过床的过程中也并没有像其他病人那样嗷嗷叫疼,甚至还会配合着挪动身体以减轻大家的负担。被送进病房后,老爷子便摆摆手催促苏木赶紧回家休息以免影响第二天上班的工作状态,苏木笑着点头应允。
临走前,苏木在路过护士站时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后,他对着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屏幕处理医嘱的温煦开了口,“晚上还可以叫到陪护吗?”
因为苏木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她点击鼠标的动作顿时停住了,她抬头看向苏木,四目相对的瞬间她有些慌了神,却还是强装镇定地回答他,“现在太迟了,得等明天白天,你明天早上打这上面的电话号码就好了。”她站起身,指了指台面上的立牌。
不知为何,苏木的眼睛对自己好像有种莫名的吸引力,从前是,现在也是,这是她不得不承认的一件事。
“好的,谢谢。今晚麻烦你了。”他向她颔首道谢,说罢,他将两盒蓝莓放在台面上,“爷爷让我给你的。”
温煦望着台面上的蓝莓愣了一下,忙摆手道,“不客气的,这都是本职工作,应该的。”
“爷爷说一定要给你。”他礼貌地点了点头,并没有收回蓝莓的意思,“那我先走了。”
“好的,谢谢。”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蓝莓、拦霉,也许吃了以后能风平浪静直到下班,她想。
她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身影,直到听见苏木刷卡开门的声音,温煦才顿时感觉松了口气,这双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温柔,她想着,继续盯着电脑屏幕处理起了手头的医嘱。
然而这两盒蓝莓并没有给她带来一个平安清闲的夜班,凌晨三点半的时候她又一口气收了两个新病人,期间又处理了几个术后病人的疼痛问题,不知不觉间天光微亮,她才发觉居然已经到了五点多,等补完交班后她随意地啃了几口自己带来的面包填了填肚子,就又推着治疗车出发干活了,至于那两盒蓝莓则依旧静静地安放在桌面上,她再也没有动过。
等到苏木爷爷的病房门口时不知不觉间已是六点四十分了,她端着治疗盘在黑暗的病房中蹑手蹑脚地摸索着走近苏木爷爷的病床旁,将治疗盘轻轻放置于床头桌上后开口轻唤,“阿公,抽血了。”
沉睡中的老爷子被她唤醒,翻了个身,睡眼惺忪地望着她,紧接着伸出了手臂,似乎是还未完全清醒。老爷子的床位靠近窗边,微弱的晨光透过两片窗帘间的缝隙投射进房间内,这才使得房间内不至于过于昏暗,温煦打开了床头灯以方便自己抽血,这一举动却吵醒了睡在另一侧陪人躺椅上的苏木奶奶,她迷迷糊糊地起身端了个凳子给温煦示意她坐下来抽血,温煦礼貌地点头道谢。
核对、抽血完毕后,苏木奶奶走至温煦身旁想要接过老爷子手里的棉签替他压迫穿刺点,老爷子摆了摆手表示不用,“我自己可以,你去躺着再睡会儿吧。”
温煦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忍不住嘴角上扬,她端起治疗盘转身走了几步这才发现病房门口不知几时站了一个人,长身玉立,眉目含笑,手里提了个袋子,看样子是已经站了有一会儿了。
是苏木。
温煦有些错愕地看着他,想不到这个点他居然已经出现在医院里了。
“早,我担心奶奶她早上会没有早餐,就给她送过来了。”他很自然地同她打招呼,眼里笑意明显,丝毫看不出有一丝的疲惫。
经过他身旁时,温煦停下了脚步,“待会七点多的时候食堂阿姨会来发早饭,你跟阿姨说一声加份陪人餐就好了。”
“好的,谢谢。”他向她颔首,眼里的笑意加深,一时间温煦反倒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那……我去忙了。”直觉告诉她自己应该再说些什么,然而她却不知该继续再说些什么,这时突然有病床的呼叫铃声响起,她顿时有些感谢这按铃的人,于是便端着治疗盘像是获得解脱般地匆匆离开了。
早上九点,温煦换好衣服踏出住院大楼,夏日的炽热气息迎面袭来,耳边偶尔响起阵阵蝉鸣声,使她的困意变得愈发浓烈,当疲惫不堪的温煦终于能够闭眼躺在房间的床上时,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她打开一看,是桑梨发来的信息——【阿煦,刚刚有电话通知我明天去你们病区办理住院了。】
温煦强忍着睡意给她回了信息,【明天我也上班,别担心,程主任和他们组里的医生人都挺好的。】
来不及等桑梨的回复,温煦的思绪不多久便慢慢变得混沌了起来,脑海里蓦地闪现出一年前自己被推进重症监护室时的场景,想起妈妈泪眼婆娑的面庞,想起爸爸声音嘶哑地喊着她的名字,顿时眼眶浸湿,她缓缓抬手用手掌遮住双眼,汹涌的睡意袭来使得她的大脑越来越沉重,半梦半醒间,那双熟悉的瑞凤眼浮现在她的脑海中,朦朦胧胧的,她看得并不真切,有声音在耳边轻轻安抚着她,对她说“别哭”,声音很轻但却异常令人安心,紧接着,她便沉沉睡了过去。
温煦生病前的日子虽然平常但却也十分顺利,顺顺利利地毕业,顺顺利利地进入榕城第一医院,拥有了别人口中的“铁饭碗工作”,一切都自然而然地进展着,她的生活里似乎并没有遇到过什么特别大的挫折,直到去年那场在她意料之外的大病的到来,疫情期间高强度的连轴转,每天24小时待命,总是熬不完的夜班,总是不能放慢的脚步,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慢慢击垮着她的身体。
躺在病床上苟延残喘的那些日子里,她仿佛一下子明白了生活的意义,这些年的自己一直在努力扮演好世人眼里所谓的“白衣天使”,明明只是一份普通工作而已,却总是被他人赋予特殊的含义,被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人绑架着,只有当健康也受到威胁的时候,她才突然明白,工作不应该以消耗自己作为代价,后来她因为身体的原因向护理部递交了申请调换岗位的报告,然而却一直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
温煦深信老人家们常说的那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然而经历过“死里逃生”的她在出院后连买十张刮刮乐却都没有中过一次,她想,她的“后福”必定不藏在刮刮乐里。
现在的她还在为了五斗米继续折着腰,偶尔她也会想,如果奇迹真的能降临就好了,比如一觉醒来她能够收到调换岗位的通知,比如她一夜暴富有了辞职的底气,再比如……
然而有时她又会质疑,真的会有奇迹降临吗?
一切都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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