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冷宫床小，只容得下一人。
云祈鹤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讷讷地表示自己睡地上就行。
在他面前自然是不能当场掏出话本子学习，燕栖棠冷下脸，看向他。
“我怕冷。”
正值盛夏，又冷得到哪里去。
云祈鹤被他拽上床，一个趔趄，扑在人身上。
燕栖棠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没好气道：“睡。”
对方像是不敢再说些话平白惹他生气似的，僵硬地躺在他身侧，手也无处安放。燕栖棠听着他在身侧辗转反侧几回，被褥同里衣磨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燕栖棠身上有一股隐秘的气味，让人心安，又莫名让人觉出几分焦躁来。
云祈鹤紧闭眼，亦背过身去。
屋里尚未点灯，昏暗中他们两人似乎化为了一体。
燕栖棠闭着眼，听着身侧人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之前也没见云祈鹤如此拘谨。
那剂猛药果然有些用。
但还没到燕栖棠想要的效果。
话本里如何说的来着？他记剑谱心法，总是一目十行，运功一遍便能融会贯通，可这情爱之事，他看再多的话本子，也不过照猫画虎，照葫芦画瓢。
放火烧云祈鹤院子前，他翻过云祈鹤的东西，没什么重要的东西。这位质子殿下活得当真质朴，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像是随时随地他便可离开这里。
也不知道是如何苟活到现在的。
是以他放心大胆地，一把火，全烧了。
演戏受伤，逼得云祈鹤心生愧疚，又无处可去，与他挤在一张小床上。
分明与话本走向没别的不同，但云祈鹤的表现，却和话本子里那位心上人的表现不太一样。
那心上人与主角挤在一张床上，不多时便起了别的心思，隐忍克制片刻，终究是难敌**，趁主角昏睡时，悄悄……。
结果——
燕栖棠等了一夜，云祈鹤一动不动，呼吸绵长平缓，已然睡着了。
直到东方既白，燕栖棠才坐起身，眼神复杂地瞥着云祈鹤的睡颜。
哪里不对？
他确信云祈鹤对他有意思，不然就不会吻他，也不会因他受伤而心生愧疚。
更不会热脸贴冷屁股地跟上来。
所以哪里不对？
小爱也缓慢苏醒，见此情景，吓了一跳：【小棠，你做什么呢？】
燕栖棠不是很想说话：【。】
他一脚将人踹到地上，冷冷道：“我要沐浴。”
昨天两个大男人挤了一夜，出了一身汗，黏腻得厉害。
云祈鹤被他踹也不恼，只静缓地笑了笑：“我去烧水。”
说着，便扶起盲杖，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燕栖棠更觉奇怪，他翻出话本……哪里出了错？
原以为昨夜情爱值能涨上一波，不料云祈鹤什么都没做。
算了，兴许此事急不得。
-
石斌等人捎来早膳时，便见着那位瞎眼的质子殿下，正拎着水桶往浴桶里倒水。
他行几步，便要停下来，捂着唇咳上几下，瞧着弱柳扶风，好不可怜！
偏偏燕栖棠还坐在一边的台阶上，对此不管不顾，翻着话本子，微微蹙着眉，像是遇到了难题。
“殿下……？”田立将早膳放到桌上，又去寻燕栖棠，小声道：“质子怎么在这儿？”
石斌也小小声道：“这你还问？昨日质子院被烧个精光，殿下自然是要将心上人接来和自己住啦！”
“指不定昨夜就已经将质子拿下了！”
不提这个还好，提这个燕栖棠就心生烦意。
“去，”他拿话本子往石斌身上一拍，“把云祈鹤提来的水全倒掉。。”
云祈鹤咳一早上了，他寻思对方是故意咳给他听的。脸上的擦伤也不做处理，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给他看的。
石斌“啊”了一声，却不敢不从，只好做了这个坏人。
田立见人说人话，晓得燕栖棠似乎不太高兴，估摸就是昨夜没得手，莫非这质子殿下是个难啃的骨头？
不过也是，质子殿下能在这深宫活到现在，没点手段可做不到。
他想了想，立马转移话题，道：“殿下，今日的话本，您有什么不懂么？”
燕栖棠也不藏着，他直白地翻到那页。
田立迅速将书接过，认真读了一遍——等等，所以昨日的火其实是殿下放的？算了算了，这等事情，不是他能问的，不然小命不保——他摆出一副讨好的模样，认真道：
“殿下，要不我也去帮石斌倒水吧……”
燕栖棠瞥他一眼，田立噤了声。
分明是没什么情绪的目光，他却不敢再讲话。
那边云祈鹤辛辛苦苦提来的水，被石斌尽数倒了，他抿着唇，朝燕栖棠这边望了一眼，看着可怜又脆弱。
田立往边上挪了挪，他不知这两位殿下发生了什么，但他确信，这就是情侣吵架。
故意的。
甚至容易殃及池鱼。
燕栖棠无视了人家的视线，他目前正在扮演一个和心上人闹别扭的角色。
-
来来回回折腾了云祈鹤一天，燕栖棠才让他松口气、喝口水。
【所以呢，话本上怎么说？】小爱已经给不出别的建议了，它嗯嗯啊啊地敷衍着，看燕栖棠沉浸在角色扮演中。
虽然演得不堪入目，没有感情，全是技巧，但好歹是刷了几分熟练度。
看着没之前灾难。
熟能生巧嘛，等之后攻略任务对象的时候，一定信手拈来，小菜一碟。
燕栖棠一连翻了几本话本子，也没得出解题思路。
他与云祈鹤如今的走向，发展到了一个没有话本子能给建议的程度。
看情况，得让石斌他们再去搜寻些新的来了。
他又将话本收好，翻出彩图画本。
这彩图画本，石斌等人专门说过，与话本子上缠绵悱恻的爱恨情仇不同，这画本教的是实战经验。
小爱一看画本扉页就哎哟出声：【我眼睛疼！】
不过是男男相嵌一体……燕栖棠忽略小爱的惊叫声，兀自翻开。
许是画本太过直白，有不懂的地方，后页还有细致解释描绘，燕栖棠看得认真，没注意云祈鹤拄着盲杖进了屋。
小爱又哎哟一声：【你别看了，云祈鹤来了！】
燕栖棠这才抬头，对方正站在他侧前方，那双涣散的双眸，不知正看着哪，似乎哪都看了，又似乎哪里都没看。
燕栖棠也不觉得羞耻，左右这事情，在必要时刻，他和云祈鹤都会做。
他随手将画本一合，放在床上。
“洗澡水好了？”
云祈鹤轻轻点头。
他今日忙了一天，又被刁难一天，饭也没吃上一口。但燕栖棠在生气，他也便全默然忍下。
久违的被苛待，他心里却泛起几丝活络来，莫名觉得这样的燕栖棠可爱。
分明不懂感情，笨拙地模仿着，如今已经比初时好上太多。
好可爱。
故意使计，让他投奔，又让他心生愧疚。
好可爱。
故意苛待他，为难他，在他身上发泄着莫须有的恶气。
好可爱……
燕栖棠走了几步，才想起来，自己腿上有伤，于是又自发瘸了起来，没走几步，便喊云祈鹤：
“过来背我。”
云祈鹤自然是恭敬从命，将人打横抱起，一步一步地靠向浴桶。
“栖棠，”云祈鹤轻声唤他：“你脚上有伤，沾不得水。”
他知道燕栖棠一向很能忍痛。
燕栖棠回忆了一下胡搅蛮缠的小师妹，学着她甩脚，“不用你管！”
云祈鹤将他放下，垂着眸，长睫震颤，像一只脆弱的、徒手便能掐死的蝴蝶。
小爱看了都不忍心：【他好可怜，你也真是的，明明就是你故意受伤，怪他干什么？】
燕栖棠冷冷无语，让小爱和云祈鹤一起滚。
一个是给不出攻略建议的废物，一个是看不懂暗示的木头。
-
一屏风之隔，他能瞧见燕栖棠脱下衣裳，一件一件，被随意扔在地上。
隐隐约约的轮廓，云祈鹤别过了脸。
他刚刚看见燕栖棠似乎在看什么书，对方也未在他面前多加掩饰……是因为知道他看不见么？
云祈鹤捡起床上的画本，在看清的那一瞬，手指微滞。
云祈鹤：“……”
他翻开第一页。
……？
手心有些出汗。
……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没多久，也许很久，云祈鹤有些浑浑噩噩地将画本放回原处。
他此前没仔细瞧，自是不知道燕栖棠看的画本是……
虽盛男风，但他到底没接触过这类书籍，如今一瞧便是如此有图有画还有详细注解版的。
耳畔是燕栖棠撩水的声响，独属于对方的气息清香，无孔不入地包裹着他。
画本中的人脸并不是燕栖棠，他却不自觉地将燕栖棠的脸映在脑中。
那气息先前没觉得如此浓郁，如今他倒是有些喘不过气，水声依旧，云祈鹤扶上额。
更是有些坐立难安，云祈鹤站起身，想出去，却瞥到屏风后隐约的身姿，朦胧中带着纯洁的欲。
一日未进食，他现下才觉出几分饿意，饥肠辘辘地想啃食什么，拆吃入腹。
鬼使神差，他再次坐下，复又拿起那画本，逐页研读了起来。
-
这几日依旧如此，燕栖棠气未消，颐指气使的模样，连石斌等人也不敢再多说话。
云祈鹤却依旧温温柔柔地笑着，耐心地包容着，听着燕栖棠的叱骂，遵着燕栖棠的意思。
连小爱都开始不解：【我原以为你演个一两天就过瘾了，怎么五天了，还这样啊？】
燕栖棠翻着新得的话本，他这几日有问题想不明白。
这股古怪劲儿，似乎是从他烧了云祈鹤住的院子开始的。
云祈鹤如他所想，来了此处，但云祈鹤的表现，与他所设想的实在太大。
……不该是这样。
但应该是怎么样，他推演不出。
云祈鹤是这种人么？说到底，他其实对云祈鹤是怎么样的人，也根本不关心。
他在意他，关注他，只不过是因为云祈鹤是他的任务对象，事关他自己的魂魄。
这几日，云祈鹤给他的感觉，太过虚伪。
虚伪得他浑身不适。
曾经以为那剂猛药，让云祈鹤与他近了一些，如今看来，事与愿违。
燕栖棠翻着画本，其上姿势百般，他也静不下心去学习。
是哪一步走错了？
小爱以为他还在学习那些辣眼睛的东西，不禁感叹：【过犹不及啊，过犹不及！】
【我是你师尊带你学习情爱来的，不是让你学这个这个……这个的！】
小爱很纯情，连“这个”是什么，都说得结巴含糊。
燕栖棠忽然合上书。
过犹不及？
过犹不及……
他倏然想明白，将画本随手一放，蹦着一瘸一拐去寻云祈鹤。
他这几日确实过了些，尽想着模仿闹别扭的主角，却忘了，感情并不能如此刻板。
那话本中的主角并非一直如此，反倒是软硬皆施，极致拉扯。
于是燕栖棠扯出笑，按下正清扫着的云祈鹤的手。
他对上云祈鹤黯淡无光的眼眸，笑眯眯道：“云祈鹤，我们和好吧。”
但想要将先前做错的那步归正，谈何容易？
感情之事上，从没有能回头的路。
云祈鹤静静地凝视着他。
“栖棠，”云祈鹤的嗓音泛着冷，“我已如你所愿，陪你玩了这么久的过家家。”
他反身将人压在墙上，微凉的唇瓣紧贴在对方白皙纤细的脖颈上，不容反抗。
“你不就是想我这么对你么。”
他伸出舌轻轻一舔，对方霎时抖若筛糠。
一连多日扮演着耐心讨好别扭的心上人的角色，揣测着对方想要的反应，他也是会累的，如今又毫无征兆地被叫停游戏。
他自是要收取些报酬。
嗯！赶上了！
这一章也是全是演的！小鹤的演技越来越好了！
小棠：（看书）嗯嗯原来如此，那我要这样。（照做，但错误）
小棠：申请撤回。
小鹤：^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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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冷宫废太子（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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