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燕栖棠要走,花时恒抿抿唇,再度开口出声唤他,未料对方仿若未闻,一眨眼便消失在他二人视野中。
……七瑭似乎与他记忆里的模样有了大不同。
椿贵人提着裙摆追上来,在花时恒身侧站定,还不住喘着气,编排道:“这废太子殿下我行我素惯了,在冷宫都翻上天了。”
花时恒没接他的话,反倒是问:“那位南国质子……与殿下关系很好?”
都亲一块了,还能不好?为了让花时恒在燕栖棠身上少些心思,椿贵人分明是不知道,也当知道的模样,笃定道:“那是自然。”
“花大人您这些年在江南,有所不知,那位殿下素来爱慕美色,质子虽双目有疾,但胜在容貌出众……听闻两人日日夜夜缠在一块,不知天地为何物呢。”
“……”袖下的拳头微紧,良久,花时恒才缓缓笑道:“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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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出何原因,云祈鹤最终还是将扔掉的盲杖捡了回来。
他回到院里,方脱下一件外袍,一只漆鸦便振翅而来,飞落在窗扉。云祈鹤摘下鸟爪边的小筒,取出纸条。
——万事俱备,只待主子。
还得再等等。
云祈鹤将信条用烛火点燃,烧成灰烬。
燕国皇帝资质平庸,又尽信谗言,燕九瑜身为太子,更是小孩心性。朝上一有反对之言,他便要吵吵闹闹地来寻他,叫他将那些进献忠谏之言的臣子尽数杀了。
还与他交易,应允他,待燕九瑜登基后,便放他回南国。
烛火明灭,映得他脸忽明忽暗。他垂下眸,这些日是他松懈,被扰了心。
无波无澜的无聊生活过得久了,自然会对那扰乱平静水面的石子产生兴趣。
但石子会坠到水底,水面终究会回归静寂,涟漪只是一瞬。
七夕宫宴仍在继续,远处的喧嚣热闹,皆与他无关。
云祈鹤正要合上窗,下方就伸出了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牢牢扶住又向上一送,一只脚已然踏上窗底。
他愕然抬眸,便撞入来人那双似乎永远保持着清明的眼眸中。
燕栖棠两眼弯弯,像在笑,在他的眼里,却只是拙劣地模仿扮演着“笑”。
“睡这么早。”
听,就连语调也是。虽与初时相比自然许多,但在他耳朵里,刨去那层故作的笑,便只剩了无情。
云祈鹤松了手,任来人轻飘飘地顶着窗扉跳了进来,像一只蝴蝶,扑在他身上。
月光被隔绝在燕栖棠身后,云祈鹤手未动,又听他在他耳畔软绵绵撒娇道:“云祈鹤,我的背好痛。”
“先前和你一道摔下去,我的背好像擦伤了,你看看?”
他的发丝痒痒地挠在他脖颈间,云祈鹤语气冷淡,道:“殿下不是知道么,我看不见。”
“那你摸摸。”
云祈鹤仍是一动未动,燕栖棠这才长叹一口气,“你生什么气。”
本来不想来的,但他实在无聊,在宫宴上晃了一圈,也没寻到什么乐子。
今日许是在外头久了,他多次用了身法,魂魄隐隐又有疼意。只得回来寻这位“任务对象”。
虽然在这小世界里,天高师尊远,不用管什么门规道教,但他的魂魄残缺,始终掣肘着他的行动。
云祈鹤心底冷笑,开口仍是淡淡:“殿下误会了,我没有生气。”
燕栖棠松开他,不再抱着他,后腰抵在窗沿,他冷下眼,“那你是什么意思。”
“天也晚了,殿下请回吧。”
行啊,燕栖棠伸手掐上他的下巴,先前被吻咬得舌尖还在疼,“那你亲我干什么?”
云祈鹤不说话,只紧抿着唇,摆明了想送客。
燕栖棠沉着脸,他凑上去紧盯着云祈鹤的眼,“云祈鹤,别给脸不要脸。”
下一秒,他及时收声,又装出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扑进云祈鹤怀里:“我背上真的好痛,就许你生气,不准我生气了吗。”
他将脸埋入云祈鹤脖颈间,手环抱着对方腰身,声音闷闷的,呼吸热热的,“舌头还疼呢。”
他伸出一点舌……喉结处濡湿,云祈鹤偏过头,眼睫忽闪,隐忍抿唇,像个被强抢的良家子。
燕栖棠觉得有些好笑,“不逗你了,帮我擦擦药,我摸不到。”
云祈鹤又抿了抿唇,这才脸色稍缓地应下了。
小爱叹为观止:【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和以前的你简直不像一个人。】
燕栖棠将药膏放在云祈鹤手心,早早脱了衣裳,露出白皙一片脊背,趴上床榻。
他灵识海中的声音依旧,清淡无情:【装的。】
以前在宗门内,是装的。现在在这里,依旧是装的。
云祈鹤吃软不吃硬,但他先前装得软绵绵,也没见云祈鹤有松口,说明云祈鹤心里对他有了几分芥蒂,他不知道这芥蒂是从何而来,只好激进些,叫他二选一。
云祈鹤摸索着缓缓坐到床榻侧,他垂着眼,燕栖棠乌黑长发正将他露出的脊背遮得隐约,那对漂亮的蝴蝶骨正掩在其下。
他轻轻拂去长发,白皙之间横亘着数不清的灰淡疤痕,这位废太子殿下原身,受尽苦楚,奈何嘴笨,话也说不清楚。
……明明一直在示弱喊痛,背上却一道伤都没有,这叫他擦什么?
仗着他“看不见”,燕栖棠又哼哼唧唧叫起来:“好痛啊好痛,早知道云祈鹤是亲完不负责的人,我当时可不会垫在下边。”
云祈鹤:“……”
指尖蘸上一点药膏,这药膏滑润无比,隐隐幽香,他指尖一碾,眉间一跳。
“你这药是哪来的?”
燕栖棠枕着他的枕头,歪着头想了想,“前些日子,石斌他们给我捎来新进的画本子时,附带给我的。”
但奈何话本上的技巧他都还没吃透,是以他至今也没翻开画本。
“……什么画本?”
指尖抹了药,不知是什么原因,热意阵阵。
燕栖棠又老实回道:“没看过,但应该是关于怎么进入男人的那种吧。”
云祈鹤:“……”
云祈鹤:“…………”
他对此事毫不避讳,似乎一点也不知羞。
就像他费尽心思引诱蛊惑,实际没怀一点真心。
云祈鹤指尖微动,一时不知拿这药膏如何是好。
好男风实属正常,就像这宫里虽然女性妃嫔居多,但也有不少像椿贵人这样的男妃。名门士族之间更是有以此争脸面的说法,说是谁家男宠更有才华更加貌美,便是面上争光……有才华的男宠入朝为官,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他冷了声,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你也好男风?”
燕七瑭好男风是人尽皆知的事,他喜欢那位才华横溢的探花郎花时恒。
先前他一时烦躁,如今冷静下来,才觉出几分不对劲来,燕栖棠对情爱之事似乎知之甚少,说他是喜欢花时恒,仿佛又不太像。
好什么男风?燕栖棠从小到大没想过这档子事,加之进宗门后便修了无情道,他爱女还是喜男,似乎都不大重要。
毕竟无情道不会有道侣。
小爱叫他攻略男人,他也未多想,只当是任务,自然不带什么真心。
换句话说,小爱叫他攻略女人,他也不会问为什么不是攻略男人。
这世上所有人,在他眼里不过是没有性别的木头人稻草人。
他从始至终,疑惑的是——他一个无情道怎么要去攻略对象谈情说爱。
燕栖棠懒得同云祈鹤解释诸多,不过是一个小世界的任务对象,于是他道:“不好男风。”
“单纯好你。”
油嘴滑舌满嘴谎言。云祈鹤还记得初见那日,燕栖棠微凉的手掐着他的命门,颐指气使地使唤他。
他是被撩拨得昏了头,从未被人坚定选择,一时间幼稚起来,固执起来,非要想通燕栖棠和花时恒是什么关系,什么感情,却越理越乱,再怎么想得出的结论都是——
他又是下下选,又是被抛弃的那个。
是以,他想,不若将人除去,这样他便不会再因此心绪烦乱,也不会被人抛弃,作为备选。
如今燕栖棠这么应他,倒叫他颇有些拔剑四顾心茫然之感,像漂泊在大海里的小船,起涌翻浪,无所依靠。
更不知何时会被那突如其来的海浪打翻,彻底溺毙其中。
这种不安感时刻被燕栖棠牵动。
云祈鹤没应声,指尖蹭上他白皙的脊背,滑过那一道道被鞭笞留下的疤痕。
他想,何时动手为好。在海浪将他卷入深渊前。
燕栖棠吃痒微颤,将要说话时,门口一阵响动,来人丝毫不知礼数,踹门便入。
“阿鹤!孤来也!”燕九瑜今日一袭金紫袍,衣袂衔环,走起路来叮铃响不停,身后的宫人被他斥退,守在院口,枯树上的漆鸦叫唤个不停。
燕栖棠不说话了,反倒回头瞧云祈鹤,后者也正闻声向屋门口望去。
燕九瑜没在正屋见着云祈鹤,领着几位穿着清凉的舞姬,便要往里走,“都怪你,上次不是给你开个小玩笑么,你报复心还挺重,我中毒上吐下泻高烧几日,那群太医也尽是废物!”
“害我今日宫宴喝不得一口酒,刚想咪一口,就被母后呵斥撤下……”
“看我,还记得今日是你生辰,还是七夕,想着你一个人孤苦伶仃,我不计前嫌,给你带了好几位美人来——”声音戛然而止。
燕栖棠侧躺在床榻上,身上盖了件云祈鹤的外袍,他单手托着脸,冲这位太子殿下笑了笑。
“美人有我了,就不劳太子费心了。”
人好多啊.jpg
为了避免有误会特此解释一下:
小棠的“全部人类无性别论”——打小修无情道且本身就有些情感淡漠,关于攻略对象是谁都无所谓,因为在他眼里都是稻草人x(目前)
关于小爱系统给设定的攻略对象——不会有女性啦,只会是男性,具体涉及剧透不多说~
小棠会对真任务对象“美人计”么——总而言之不会有什么暧昧接触,对小鹤这样是因为小棠也觉得小鹤这人有趣(?)并且有那么一点点点好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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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冷宫废太子(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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