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世嘉见是齐缜,脸上被揪着肉的痛也忘了,又惊又喜地唤他:“齐缜!”
齐缜本来在外陆陆续续听闻宫中宁世嘉这半个多月来与不同姑娘家的“风流往事”,怒火中烧。但一见到宁世嘉在认清自己后露出欣喜的神情,就像摇尾的小狗见到主人似的,他顿觉心中阴霾渐散,就如同窗外的明月光景,照得他整个人都亮堂了不少。
“这么高兴?”齐缜松缓了些手劲,宁世嘉的脸颊肉还挺好你的,他不自觉地在指腹上又搓了两下。
“当然高兴啊。”
宁世嘉言辞真切、诚恳、直白,让齐缜忍不住想要抱抱他,以聊表相思。
他刚想顺势从宁世嘉身上翻下去,躺在人身边,就见宁世嘉朝他摊开手:“我的梨花酿呢?”
“……”
他就知道。
齐缜冷笑一声:“被我喝了。”
宁世嘉闻言,勃然大怒,一个蹬腿就要从榻上起来,却被齐缜坐在腰上,力气全都垮掉,像鲤鱼打挺失败混乱扑腾似的:“什么?!”
“陛下,臣走了这么久,见的第一面竟是想着那不值几钱的死物?”齐缜轻轻松松地把宁世嘉压制住,“还有,为何不写回信?”
“我写了啊。”宁世嘉不服气。
自那次收到齐缜传回来没什么重要内容的家书后,宁世嘉让他别写了,他也不听,隔一日就让金粼带回一封,全被他通通压在玉玺下。
宁世嘉本想置之不理,齐缜爱写爱送就让他玩去吧,结果齐缜连着好几日让金粼带回信,金粼都空着手,得知是宁世嘉懒得写,于是齐缜就在信里卖惨,还让金粼故意道他在凉州有多辛勤劳苦。
最后宁世嘉无法,被烦得受不了,随便抽了张拿来练字的纸,在背后写下两个字,再随手扒一张齐缜的信封塞里头,让金粼带了回去。
齐缜第一次见到回信,很是激动,但面上不显,在金粼面前半是炫耀地一边说一边打开:“也不知道陛下写的什么,大抵也念着我了……”
他拿出纸,不,应该算是字条。
两个超大的“已阅”赫然写在上面,笔锋胡乱,他都能猜出宁世嘉写字时的不耐烦。
“陛下随手写两个字就来打发臣了?”齐缜回想起来心肝还气得抽抽,见宁世嘉还在挣扎,试图高抬腿踹他后脑勺让他下去,齐缜骤然变得郁郁寡欢起来,“陛下,您当真是没有心。”
齐缜清俊的面容上满是伤心,夜风拂过殿中,吹起他未梳冠的长发,宁世嘉看懵了,腿也不动了,心却还跳得砰砰快。
“臣伤都还未好全,就在外为陛下奔波。陛下倒好,一心一意只想着梨花酿……”
宁世嘉方才理直气壮地讨要时都不觉得过分,现下倒被齐缜指责到良心难安,宁世嘉弓起身略显艰难地半坐起来:“怎么哭啦……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陛下是什么意思?”齐缜躲着不让宁世嘉碰,但人还依旧不动如山地坐着,一点都没有要从宁世嘉身上下来的势头。
“好了好了,梨花酿……梨花酿不要了还不行吗?”宁世嘉实在想不出安慰的好法子,“还有信,你要实在介意的话,我重新给你写一封嘛。”
“当真?”齐缜一顿,抬眼瞧他,若宁世嘉能再仔细瞧些,就能察觉眼里根本没有半分泪水。
“真的真的。”宁世嘉连忙点头,“你快点下去,人高马大的,快把我压死了。”
齐缜:“……”
齐缜不情不愿地坐到一旁。
“怎么大晚上进宫了?”宁世嘉没点烛火,省得惊扰了外头的人。
“想见到陛下啊。”齐缜望着他,“而且臣不是答应了陛下,会早日回宫的吗?陛下忘了?”
宁世嘉摸摸脸颊:“没忘,你明早入宫上朝来也是一样的,都能见到我。”
“不一样。”齐缜固执地说,像是想到什么,话锋一转,“陛下平常一人睡的?”
“不然呢?”
“那陛下方才怎么嘴里喊着宋采。”
“有吗?”宁世嘉茫然一阵,“宋采偶尔会和我一起睡在殿内,不过他一般都睡在榻下。”
他说完,寂静半晌,齐缜倏忽躺了下来。
“那臣要睡榻上。”
宁世嘉觉得好笑:“睡呗,又不是不让你睡,在凤仪宫不都睡得好好的吗?”
在凤仪宫,宁世嘉为了和齐缜装恩爱,顺带照顾下夜里的伤患,便一直和齐缜同榻而眠。此时他也没觉得什么别扭,换到紫宸宫也是一样的,宁世嘉索性亦慢慢躺回去。
他大方地把被褥分给齐缜一半,齐缜赶路赶了一整天,也累了,一言不发地凑到宁世嘉身边闭上眼。
良久,宁世嘉被拱热了,他睡在里头,被齐缜挤到不行:“齐缜,你躺过去点,好热。”
齐缜一动不动,呼吸平稳,好似是真睡着了。
“齐缜?”
宁世嘉又喊他一声,还是没动静。
宁世嘉只好把腿脚也全露出来散热,重新闭上眼。
因为太热,宁世嘉整晚上做的断断续续的梦都是在追着一块冰块跑。
次日醒来,宁世嘉先是踹开被子,揉了揉眼睛。他还记得昨夜齐缜回来了,看向身旁,发现早就没了人影。
大概是已经提早离开去了宣政殿外候着。
宁世嘉没耽搁太久,洗漱过后换上衮服上朝去了。
齐缜这一个月来基本没怎么出现在众人面前,先是称病,病好了又直接领帝令去辅查凉州事,宁世嘉已经许久没见他穿过官服。
满脑子都是齐缜描眉红唇的姑娘家模样。
宁世嘉咳嗽几声,拉回飘忽的神思,侧耳听齐百川向他禀报凉州一案的惩令。
宁世嘉已知粮草被流民所劫,是有幕后之人指使,所以只依齐百川的意见,严惩了太子余党,没有丝毫心慈手软。而漕运总督岳楒虽是无妄之灾,但总归也是守卫不力,宁世嘉也按照齐百川提前同他说的,一并下罚。
下朝后,宁世嘉还想着齐缜会不会来御书房找他,结果安安心心等了一上午,齐缜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
宁世嘉正疑惑着,想派人去凤仪宫瞧瞧人回来没,结果宋采就急急忙忙带回了消息。
“陛下,陛下!”
宋采跑得气喘吁吁,宁世嘉俨然习惯了他这样大惊小怪,不痛不痒地责他两句也就过了:“跑这么急做什么?”
“小齐大人……呃……不对……皇后娘娘,是皇后娘娘。”
“说什么呢?”宁世嘉见宋采说话卡壳,“不都一个人吗?你慢慢说。”
“皇后娘娘把知乐大人赶出宫去了!”
宁世嘉:“?”
宁世嘉不懂齐缜怎么突然这么正大光明地跑到教坊司去了,但想着宋采说的是“皇后娘娘”,那想必对方还是穿着女装。
宁世嘉刚要起身出殿去教坊司瞧瞧怎么回事,才踏出门槛,就迎面撞上齐缜。
“陛下这是要去哪儿啊?”此时的齐缜行止端庄,双手交叠在身前,倒有名门淑女风范,捏着嗓子,“教坊司?”
“对。”宁世嘉没有犹豫,“你为何把知乐赶出去了?”
齐缜没说话,将宁世嘉单手推进书房,按在书桌前坐下,再把侍奉的奴才都清退出去。
宁世嘉总隐隐觉得自己好像要大难临头。
他仰头看着齐缜,蹙眉:“有什么事你不能先和我商量吗?就直接冲去教坊司把人赶走算什么事啊?”
更何况知乐还是他一道圣旨请进宫的。
齐缜听到宁世嘉反过来指责他,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书卷,筒成个圆,僭越地抵在宁世嘉心口戳了戳。
“陛下这些日子太过放纵了。”无人的时候他又恢复了常态,是以小齐大人的口吻对宁世嘉说,“日日都同章家姑娘去听那戏子唱歌跳舞。”
“哪有日日?你夸张了吧,再说了……”
宁世嘉刚要狡辩,就被齐缜上下捏住了嘴,跟抓鸭嘴一样。
齐缜将书本丢在桌上,拿了笔墨纸放在宁世嘉面前,将狼毫狠狠塞进人手里:“陛下既如此心浮气躁,耽溺女色,静不下心来读书,那便将这本《贞观政要》再好好抄一遍罢。”
宁世嘉被无端扣了好一顶大帽,十分委屈,还想再和齐缜辩驳,就见齐缜拿出了昨夜被他压在枕下的话本,眯眼威胁似的在他眼前晃上一晃。
“你……”
宁世嘉刚看到精彩的部分,怕齐缜把书毁了,只好忍气吞声地低头抄起来。
“臣还听说,陛下时常去寿康宫与宣姑娘做伴,一陪就是一下午?”
宁世嘉本就气在头上,被齐缜这么质问,窝囊地冲他喊:“是,那又怎么了?人家兰情蕙性,哪像你,一上来什么都不问就动手,一点道理都不讲。”
齐缜脸陡然沉了下去。
“这么说,陛下倒更喜欢宣姑娘了?”
齐缜死盯着他,像是要把人盯出个大窟窿。
宁世嘉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本想气势汹汹地“嗯”了一声,却卡在喉咙里半天都没“嗯”出来。
“说话,阿嘉。”齐缜捏住他的两颊,“你是要娶宣如盈吗?”
宁世嘉恍然间好似看到了新婚夜时的齐缜。
这种要算总账的完蛋感是怎么回事!
“你放手齐缜……掐疼我了……”
宁世嘉忽然委屈巴巴地说。
桎梏在脸上的手蓦然一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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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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