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结束，每个人脸上都挂着「yes！终于开学了」的如释重负感。
于安还有点纳闷，原本以为只有她盼望开学呢。
据她所知，乐队另外四个的家庭，都挺和睦的。
可能林霖家稍微……再怎么她跟妈妈撒起娇也是信手拈来。
不像她，家不是家。
开学也就三天，那种期待开学的情绪立刻烟消云散。
刚开学就课业繁重，也是令人猝不及防。
哪怕在上学期期末考试中名列前茅的同学，也丝毫不敢松懈。
毕竟这学期结束，她们就要面临文理科分班。
而这次期末成绩与排名，占比80%，作为重要参考依据，决定每个人最终的班级归属。
没有一次能疏忽，就算是俐楠也打起十二分精神。
所以当两周后学校宣布春季运动会开启报名的时候，大部分人是抗拒的。
大喇叭董大大直呼，还不如看她们赫兹赫兹表演唱歌呢！
体育委员闷声道，闭嘴吧你。
乐队五人里，温峤和俐楠倒是积极报了名，无论是个人项目，还是集体项目，一个不漏。
毕竟一位本来就是体育生，按她的话来说，这叫义不容辞的责任。
另一位看身材就知道是健身狂人，跑个步甩个铅球什么的，不在话下。
另外三人就明显兴趣寥寥了。
林霖作为班长，报了个扔实心球，也算是个表率。
于安跟体育实在没什么感情。彼此都不太熟。最后被软磨硬泡报了个200米短跑。
年华够高，本来被体育委员寄予厚望，可以报跳高和跳远。结果她趁对方还未开口，就挥手拒绝了。
——“春天我有花粉症，过敏，跑不了也跳不动。”
体育课上，报了项目的同学各自三三两两组队在练习。于安拉着林霖，从热身开始，不放过任何一个步骤。
“年年是不是请假了？”林霖一个压腿，龇牙咧嘴。
于安一边抖腿一边换另一条接着压，“对，生理期加花粉症，双管齐下。而且她说怕晒太阳，请假的时候完全没有一丝犹豫。”
说完这句话，于安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哎，这可是春天，怕晒？
开学那会儿，也没看她有多怕太阳嘛。
结果她俩也没坚持多久，林霖扔了几个球，于安跑了一圈操场，就觉得今天已经达到了临界点，双双离开操场练习大军，走到一旁的校园角。
户外长廊的绿植也开始攀出些微的绿蔓枝丫，是与冬日完全不同的景象。
长椅上已经有人坐着。侧脸的轮廓宣告着精雕细琢还可以这么柔和，长发随便挽成一个发包，坠在脑后，让轮廓更加立体。那人低头在一个本子上写写画画着什么。
是请了假的年华。
“喂，你请了假不在教室待着，跑这里干什么？”还没走近，林霖就开始扯嗓子喊。这家伙真是扔球扔的有些疯了，平时哪里会喊得这么大声。
于安看到年华把本子合上，往后一靠，眯着眼睛等她们走进。
“你刚刚在写什么呢？这边有花，你花粉症可以做这里吗？”于安一坐下来就好奇的问。
年华完全没动，所以于安和林霖分别坐在她一左一右的位置，“写歌，我上次写的那首余弦定理，你不是说狗屁不通吗？”
也不能说狗屁不通，实在是没看出来歌词跟余弦定理能有什么关系……
你那个数学成绩真的没法支撑你写这样的歌词嘛。于安还是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语文近乎满分，数学刚刚及格，总分还能名列前茅。也是让班主任头疼了很久。
“所以你重新写了个什么主题？”林霖喝了一口水，看着年华。
……三人之间弥漫着淡淡的沉默。
于安很想把本子抢过来看看，但是年华看得很紧，问就是创作阶段不适合提前外展。
直接抢又抢不过，年华上辈子是玩躲避球的吧，连俐楠都没办法。
俐楠一定是没上心去抢。于安忿忿不平的想。
“好哇，你们三个躲在这里，你不是请假了嘛！你俩练好了？是能丢球了还是能跑步了？”
俐楠的声音在远处炸开。今天大家都流行大嗓门是吧。
这下是四个人挤在长椅上，其中两个身高还超过了170。
年华左边是林霖，于安右边是俐楠，她俩被夹在中间，动弹不得。于安一抬眼，就看到年华被挤得满脸通红，褐色的眉心痣落在一片红晕里，存在感极强。一不小心，于安看的入迷。
年华第一个站起来，从兜里拿出一个口罩带上。“挤死人，我回教室了。”
她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我把余弦定理那首歌的歌词，改成了食堂阿姨不抖勺，你们喊下温峤，周末我们练练看。”
剩下的三个人互相看了看对方，俐楠嘴巴无声的动了动。
那口型谁都看得出来：她写了个食堂阿姨不抖勺？
这还是周一的事情，中午到食堂吃饭，于安说她交了班级作业就来，让于安和林霖先去。
排队的人真多，毕竟每周一是食堂伙食最好的一天，食材丰富新鲜，所以这一天的食堂总是满满当当全是师生。
好不容易快排到了，于安看到前面那个男生收获了大大的两勺红烧肉，口水简直要流下来。
结果等她排到，一勺下去抖半勺。
于安笑了下，问那位大姐，“阿姨，刚刚那男生是你儿子吗？”
对面莫名其妙地望着于安，“不是啊。”
“那为什么他和我给一样的钱，肉比我多一倍？不是你儿子那是你孙子？”于安可以吃不好，但不能吃不饱，还是这么不公平的吃不饱。
掌勺大姐的笑容让于安异常熟悉，“你们女孩子吃得少，怕你们吃不完浪费。”
于安毫不退让，“我付的钱又没少，吃不吃得完是我的事，你又没盯着我吃饭，你怎么知道我吃不完！”她的手有一点抖，声音也透着激动，在家吃不好，在外花钱还吃不顺心？我不允许。
大姐满不在乎的挥挥手，“同学，你不要妨碍后面的同学打饭。”
背后是林霖，一动不动，林霖后面是隔壁班的女生，说自己不着急。
于安把餐盘往前一推，说，“你现在给我补上，要跟那个男生一样的量，别整一堆土豆糊弄我。”
人群略微聚集，一个不熟悉的男老师走了过来，张口就让于安和林霖她们算了，小孩子家家的怎么这么计较。
老师甚至有点不耐烦，“你们这么堵着，影响不好啊，你哪个班的？叫什么？”
“高一11班年华，老师，要不你的饭菜跟她换吧？”背后传来令人安心又清丽的声音。
老师原地一个转身，让打饭大姐给于安补上，讪笑着说我是为你们好，就离开了。
大姐低声絮絮叨叨的给于安补上了饭，后面的女生跟着都打的满满当当。
等大家找到位置坐稳，俐楠才姗姗来迟，听到刚刚的打饭事件，忿忿不平。
“在我们游泳队，我可是饭量第一名！凭什么说我们女的会吃不完浪费啊！”她一边生气，一边毫不影响的往嘴里塞饭。
林霖关切的给俐楠擦了擦嘴，“宝贝，我觉得你的关注点，可能，有点，不太对。”
于安闷头吃着红烧肉，她一直没说话。
啪叽一声，碗里掉进一块糖醋排骨。于安终于抬起了头。
年华看了看她，“你总不能嫌弃这是从我碗里夹过来的吧？”
于安摇摇头，夹起来就吃。
林霖从自己碗里加了块红烧肉，俐楠也顺手夹了颗肉丸子，还补了句“珍惜我的丸子，我一般不给人分肉吃的。”
那天她把碗里的肉菜米饭统统吃个干净，一粒米也没有剩。
“所以，我们要唱这首《食堂阿姨不抖勺》，来歌颂团结？”温峤最后一个拿到词曲，坐在活动室破旧的椅子上，皱着眉头看着大家。“一勺/两勺/肉在逃跑。三勺/四勺/只剩辣椒。抖啊抖/地心引力失效/我的红烧肉/怎么就剩三秒？”
“这词，真不像你的风格。”温峤故作深沉的说着。“但我喜欢！”
她们决定在原本的曲风上做一些调整。
俐楠在鼓声中加入了一些百老汇的经典切分，副歌段加入“Charleston”节奏，模仿《芝加哥》的戏剧化律动。又通过渐强滚奏来制造剧场式的张力。
林霖用电子琴的钢琴音色做了stride piano改编，预副歌加入八度重复旋律。
于安和温峤用两把吉他增添了旋律交缠的呼应，掌根敲击吉他面板，模仿着踢踏舞的节奏。
调整后，整体增加了编曲的戏剧性。
年华跟着众人音乐的修改，也把歌词调整的更为戏谑与故事性，增加了叙事感。
最后一个音符调整完毕，于安长长舒了一口气，她摸着琴弦说，“不知道那位食堂大姐听了这首歌什么感觉。”
林霖把琴收好，“她听了要是有感觉，就做不出那样的事。”
“她估计也不是故意的，潜意识吧，就那代人那样。”俐楠习惯在练习结束后奖励自己一瓶可乐，这会正在擦拭瓶口。
“潜意识才最可怕。”还是林霖接的话。
于安也同意伙伴的想法，只是有一点点好奇，那位大姐知不知道在唱自己。
温峤这时候开口了，“你想让她听见吗？”
“我们没有设备。”年华冷不丁这么接上一句，头也没抬。
温峤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似乎在想着什么。
于安看着她，觉得她一定有话要说。
“我以前也是有过一个乐队的，我有办法。”这是那天温峤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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