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利安向前倾了倾身子，目光直视着艾德尔，几乎带着审视。
听见他说：“我欣赏你的勇气，温探长。那我们就开诚布公地聊一聊吧，关于两所之间的合作。”
朱利安坐到他的对面，一个抬手，其余的部众全都看懂他的眼色，将门严丝合缝地关上。艾德尔心想，说不准外面还有三圈人包围着。
这是不答应就不让离开的架势了。
“比如？”艾德尔面无表情地指出，“如果你们有什么难题，大可以直接投递委托，侦探们绝对来之不拒。况且——”
“你真的需要吗？”
蜘蛛丝不是早就渗透了很多城市？
“或许你可以参观一下，我们的地下线。”
艾德尔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朱利安知道他这是默认的意思，一副尽在掌握的模样。手指敲了敲桌面，发出两声脆响，随后整个房间开始向下移动起来，墙面外围的摩擦声他们在里面也听得一清二楚。
过了大概半分钟，终于停止了动静。
朱利安上前开门，说：“请吧，温探长。”
门外是一个巨大的地下世界，中心场地上放置了一块大型的城市版图。
正如艾德尔所了解的，【蜘蛛】的网已经渗透到众多城市，目前只剩下三座城没有深入：希望城，橡木城，以及最后一个十分低调的城市，连艾德尔都很少听别人提起——旧港悬城。
而现在，艾德尔大致清楚了朱利安的目的：他要渗透整个版图。
朱利安见他直勾勾看着版图，颇有些得意，便作势提出自己的意图：“探长，您也看到了，与清债所合作并不是什么赔本的买卖。”
“你想借此接触侦探所的情报网？”艾德尔直白地问。
“不，不，”朱利安仿佛听懂他的话内之意，失笑了一声，否认着说，“我希望接触旧港悬城。据我所知，它有另一个不好对付的势力，如果我们两所合作的话……”
意料之外。希望城作为审判庭和侦探所的中枢管辖区，朱利安没有选择贸然插手，艾德尔是理解的。但旧悬港城就算有什么黑势力，也不应该邀请侦探所出面。众所周知，侦探所是官方机构。
后面侃侃而谈的话语，艾德尔没必要听。
“恐怕我不能答应。”他打断说。
“我知道，你们侦探所内部采取考核制，如果没达到标准，审判庭恐怕会解散这个部门。而我可以为你们提供这些需求。现在的侦探所，可以说是岌岌可危啊，温探长难道一点都不考虑一下吗？”朱利安有些玩味，想从艾德尔脸上看到一丝崩解。
然而让他失望了。艾德尔仍然从容地给出答复：“很遗憾，这无关利益。立场问题容我拒绝。”
“朱利安先生，我认为你对侦探所有误解，能够威胁它的永远都不是绩效考核，也不是审判庭。”他平淡地开口，“侦探也同样不是被人威胁的筹码，哪怕你只是稍加利用。”
这是原则，如果朱利安一开始去找审判长谈这件事未必不能成——对于黑吃黑这种事情，一向是审判庭喜闻乐见的。
“好吧好吧，”朱利安摊了摊手，就像已经妥协了似的，“我诚挚地向这位罗耶侦探道歉。”
听到这个“□□”提起自己的名字，还一副道歉的模样，罗耶不由得内心发怵，朝后退了半步。
艾德尔不禁有些怀疑。
如果真谈的是关于合作上的问题，朱利安大可以直接去侦探所，找审判长好好谈谈，没必要做出这档子上不得台面的事。况且现在他明确拒绝之后，对方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也没有想要挽回的意思。
以公职人员要挟，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想要做的事不可能得到侦探所的支持。
所以其实合作只是一个幌子？
他上前一步，问道：“朱利安先生，您想要什么不妨直说。”
朱利安眯起眼睛，很满意地盯着他说：“不愧是温探长，看来你确实很擅长推理。”说完，朱利安两手一拍，左右的保镖走至罗耶面前，带对方去一旁“休息”。
见状，罗耶拼命抗从，反倒艾德尔对他使了使眼色，他这才警惕地按耐住，见机行事。
直至周围人与艾德尔和朱利安有些距离之后，朱利安才开口说道：“还是旧港悬城，只不过是一个人，我要侦探所的全部有关档案，并且销毁此人的一切记录。”
“是谁？”
值得一个庞大的情报组织兴师动众，不惜得罪官方机构也要完成的事情？
“安妮·贝尼娜。”
艾德尔对这人没有印象，谨慎地盘问道：“目的是？”
朱利安下意识开口，不过很快止住了这个行为，假笑道：“温探长，先告诉我这件事愿不愿意做。只有相互合作才有信任的基础，只要你现在点一下头，我可以为你们提供更优渥的情报，任何方面。”
见套不出有关的信息，艾德尔也就不坚持，摊牌道：“不愿意。”
说完，艾德尔似乎听见对方轻轻“啧”了一声，朱利安脸色变得有些不耐，警告似的说道：“温探长，你不能套完我的话就过河拆桥吧。”
“强买强卖可不是好手段。”他摇了摇头，仍然不为所动。
“那不好意思了，”朱利安阴沉着脸说，“侦探所恐怕要再派一个人来谈判了。”
“哪怕审判长亲自到来也是一样的结果。”艾德尔不紧不慢地回答，却始终提防着朱利安随时的举动。
果然，仿佛收到什么指令，一群人乌泱泱涌上来，将他和不远处的罗耶团团包围，看着不得善了了。
而就在这一刻，艾德尔眼珠骤然变得如玻璃一般闪烁，四周一切的动态事物都放慢了速度。
【视界】开启。
一行人一下子变得行动缓慢，就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控制住，艾德尔平静地对满脸惊疑的朱利安说：“不必惊讶，朱利安先生。我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带罗耶侦探离开。”
侦探们是有魔法的，这是不用情报网就广为熟知的事情。
“最后容我好心地提醒一下：别太贪心了，手伸得太长容易被砍断。罗耶，我们走吧。”
说完，艾德尔走到罗耶面前，仿佛得到了什么释放，罗耶的身体控制权回归，艾德尔搭过对方的肩膀，在众人缓慢的步调中离开。
只是这并不能撑太久，想必朱利安会很快反应过来，艾德尔的能力只能在他可视的范围之内短时间生效。
一消失在众人视线之时，艾德尔就带着罗耶狂奔起来，连带着后面紧追不舍的脚步声。
好在罗耶这几天不是白待的，被逼无奈之下简直激发了他的潜能，脑海中的路线都变得清晰起来。
“这里这里，艾德尔！”罗耶走到交叉路口，将不知道路的艾德尔拉回。
突然，整个地下世界都在震动起来，天花板上发出了一声巨响。
听这架势，艾德尔有种不好的预感，腹背受敌，他们可能难以脱身了。
正当他快速思考应对之策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大骂，像是朱利安发出来的：“该死的！敢在这里闹事！”
这语气感觉不像是说他和罗耶，难不成上面的是另一波来砸场子的？还没等他听清楚是怎么回事，一个熟悉的声音骤然在唯一的路口响起：“艾德尔！你在里面吗？艾德尔！”
是科蒙，只是单凭科蒙一人，是不可能造成这么大的动静。
科蒙去哪搬了救兵？
“太好了，”罗耶边跑边感动得热泪盈眶，“没想到侦探所这么重视我，派这么多人来救我！我回去一定好好干！”
“……”
很显然，罗耶误会了什么，不过艾德尔不愿意打破他的幻想，至少在真相到来之前。
听着脚步声，科蒙也在往里接应，艾德尔估摸着这一路的阻碍大抵都被解决了，也就稍微松了一口气。
“呼……你们没事就好。”科蒙已经到他们面前，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艾德尔点了点头，正要说明此地不宜久留，却见科蒙背后幽暗的走廊慢悠悠出现一道身影。
“哈喽，侦探们，给我让个路？”
艾德尔与那双风情的琥珀眼对视上，眼睛的主人正笑眯眯地走到他们面前。
似乎注意到直勾勾的眼神，在其他人没注意到的时候，林斯暗戳戳地冲他眨了个眼。
艾德尔都能想象出来，林斯是用什么语气说的：“侦探，我们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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