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乱无章的乱墓园里荒草丛生,与城郊仅一栏之隔,只有几块被人精心打理过的墓碑,被秽区的人们称为安眠之地。
带路的女士实在是忌讳此处,送侦探到门口之后,就留下歉意匆匆离去。
守墓人如今正打着盹,梦里都在想这墓园有什么好守的,不过是一群被社会抛弃的边缘人而已。
叩叩——
艾德尔指节在窗口敲了敲,惊得守墓人一下子坐起。
“怎么了怎么了……”一阵咋呼过后,见到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守墓人彻底清醒了。“两位来送葬还是祭扫?”
“伊莲娜女士在何处安眠?”艾德尔问。
“伊莲娜……我找找。”守墓人抽出抽屉中的笔记,不停地翻翻翻。
过了片刻,说:“在C区05号,请登记一下。”
艾德尔照办,顺便将科蒙的名字也填好了。守墓人这才打开园区的门,放他们通行。
“嘶——”守墓人揉了揉脑袋,等他们进去后,又尽职尽责地检查一遍,总觉得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两人很快找到了安葬伊莲娜的墓碑,令人惊异的是,女士的墓碑是为数不多被人打理过的样子,四周空出一大部分都没有杂草。
而且碑前还有一束未曾风干的康乃馨,很显然,不久前,有人来悼念过伊莲娜。
科蒙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忍不住开口:“伊莲娜的亲人除了西维安就剩下那个不知音讯的小男孩,总不能是小男孩做的这些吧?”
“不对,你看她旁边的名字。”艾德尔眉头微蹙。
科蒙顺着他的话看去,那是一块小男孩的墓碑,与伊莲娜的挨得很近,黑白分明的照片中,男孩的笑容却十分热烈。
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他们之间的联系,不过也有足够的理由怀疑。
实在太凑巧了不是吗?
“对了,还有这个。”
科蒙小心地把包裹的结解开,布料滑落,露出一个黑金木盒。盒内衬着深色的丝绒,在那之上,静静躺着西维安的侦探证。显然,他愣了一下。
艾德尔看见西维安的照片时,也有一瞬间的恍惚。侦探所就那么大,他已经快记不清西维安的模样了。而侦探证上的那张照片,又唤起了模糊的印象。
“西维安好像从来没有提及过他的家人。”艾德尔说。
“是啊。而且,伊莲娜女士居然住在秽区,这里的条件可不怎么好。”
秽区,字面之意,秽乱的地区。西维安作为一个侦探,薪资至少比普通人高一些,难道他跟他母亲的关系不合?
不,他「觉得」不是,一定有特别的原因。
冥冥之中,思绪仿佛被什么阻塞,艾德尔始终认为某一处不合理。
不过现在摆在眼前的问题是,谁做的这一切——悼念者和真正的委托者是谁?
不知是上天的安排还是,一阵风刮了过来,墓碑前沾了许败叶。科蒙叹了口气,把黑金木盒对齐放在碑前。
艾德尔手掌轻挥,默默地将叶片扫下,摆好那束快要枯落的康乃馨。
正是这个举动,花束中竟夹着一封信件,从里面冒出头来。
他直觉不对,却顾忌着悼念者的**,不过很快他又发现信件的一角俨然写着三个字:致侦探。
艾德尔将信件抽出,连同科蒙显然都变得严肃起来。
[侦探,你的坚持不懈令我感动。]
看到第一行字时,艾德尔下意识翻到背面,写信的人完全不按章法,没有留下署名。于是又翻了回来,紧接着就看到下面的内容:
[不用费周章,我并没有留下任何署名。我认为这并不重要,而这么做,也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科蒙面色复杂地看了眼他,似乎有些无语。
“……”艾德尔也是。
[正如你现在所想的,从发起这个漏洞百出的委托,到墓园留下的这封信,都是我做的。哦对了,还有你见到的那位美丽少女,包裹里面的东西并不是伊莲娜女士留下的,而是我通过某种途径得到的。]
[至于是什么途径,我认为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位高崇的侦探不应该被渐渐忘却,西维安的名字,值得提醒所有人。]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也许在你看来是不经之谈。在此之前,请先思考一个问题:西维安是怎么牺牲的?]
“等等,我好像真的不知道。”科蒙已经无意识地搭着他的肩膀,凑近浏览这封信。“所以西维安是怎么牺牲的?”
艾德尔摇了摇头,没有作答,示意对方接着看。
[在西维安被确告死亡——这是侦探所公告消息的一周之后,伊莲娜的住所发生了“煤气爆炸”。我从未向她提及过西维安的消息,站在我的角度,这是一场蓄意谋杀。尽管没有得逞,我还是劝她搬离,并找到了一个隐匿踪迹的地方,也就是秽区。]
[搬家的一个月后,伊莲娜女士也曾向侦探所求助,关于寻找西维安侦探的下落。很显然,如果有后续的话你就不会看到这封信了。]
[另外,关于她旁边的小男孩,是某种因素导致的非自然死亡。]
[你有没有考虑过,这样的事不止发生在西维安身上?因此,我重新、更具体地问一遍:西维安怎么牺牲的、在哪牺牲的、他的遗体如今在哪?]
[我猜,你一定发现了异常。不用我说得太明白了吧,西维安曾经受理过哪些委托,侦查过哪些案件,你往下查,会看到猫腻的。只是这可能不太容易,因为总有人会阻止你的。]
纸上的三个问题,艾德尔答不出来。换种说法,他脑海中自动忽略了这些细节。仿佛被这番话点醒了一般,他不自觉地想起28号永生花房的事情,以及傀儡师口中失踪的三名侦探——
真是离奇。写信人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不用感到奇怪,这是给你的一个警示。]
[一个委托被侦探接取的流程有整五步,而这漏洞百出的委托甚至通过了审查环节,究竟是疏漏,还是侦探所早已被蛀虫啃噬?]
[如果这封信永远尘封,说明我的想法是错的;可如今被你看到,是不是恰恰证实了,侦探所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光鲜亮丽?]
[你所看到的真相,只不过是想让你看见的而已。]
[所以,怀疑你能怀疑的一切吧,那是侦探最擅长的事,不是吗?]
[当然,事已至此,你大可以质疑这封信内容的真实性,将它当作一个恶作剧,我也不会反驳,祝好运。]
“这……哈哈,”科蒙笑得牵强,眉头却是紧皱的,表情十分古怪。他语气微弱地确认,“这就是恶作剧吧?”
“你觉得像吗?”艾德尔问。
实话说,确实挺像的。一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人大费周章地筹划了整个事件,只是为了提醒真正的委托受理人,侦探所只是金玉其外、徒有虚表?以及西维安,一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等等……又是一年前?
“回去吧,我们不能判断的,就干脆将委托报告呈给审判长定夺。”艾德尔站起身。
科蒙点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这么做了。
走出墓园,艾德尔见守墓人又昏昏欲睡,便敲窗打断。
见对方集中了注意,他拿出侦探证证明了自己的身份,问道:“除了我们之外,还有谁看望过伊莲娜女士吗?”
守墓人对着侦探证瞪大了双眼,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紧急翻开笔记查看,就在前一页写着一个人名,递给艾德尔。
登记的日期在一周前,登记人:西维安。
艾德尔料到那人不会傻到留下自己的名字,将笔记本还给对方,指着西维安的名字,接着问:“还记得这个人长什么模样吗?”
乱墓园无名尸骨占比最多,来悼念的只是个别,应该多少有点印象吧,艾德尔想。
“哦对!”守墓人终于想起自己遗漏什么了,原来是不久前也有人来悼念过伊莲娜,这么多人来悼念同一个人他觉得不可思议。
于是死命回忆那个人的长相,勉力描述道:“是一个男人……很高,嘶——我有点不太记得他长什么样子。”
任守墓人多努力都想不起来。
科蒙把西维安的照片拿给他看,说:“是这个人吗?”
守墓人端详了半天,犹豫开口:“应该不是。”
“还记得他有比较特殊的特征吗?”艾德尔问。
“嗯……我想想……”
想了大概十秒钟,艾德尔已经做好对方说不记得的打算了。
“他的手——”守墓人突然大喊一声。
科蒙一脸期待地看着对方,艾德尔的眼睛也似乎更亮了些。
“很好看!”
“……”
“……”
似乎看出他们两人的无言以对,守墓人不好意思地干笑着解释,“我在他签字的时候感觉的。不好意思啊长官,让你们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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