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渐渐浸透天际,木尘的心潮终于缓缓平息。
墨逍将木柴放在石墩旁,动作利落而沉稳。木尘蜷缩在另一块小石墩上,指尖摩挲着地上小刺猬柔软的肚皮。小家伙惬意地眯起眼睛,尖刺尽数收拢,露出圆滚滚的白肚皮。
这一幕如此熟悉,仿佛时光倒流回百年前,那时他们还在仙山,也是这般相伴看日落。
“想吃什么?”墨逍擦了擦额头的薄汗,斧头倚在木柴上发出轻响。
“都可以。”木尘声音发闷,其实他想说“只要是你做的”,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年未见,重逢的喜悦与隐隐的生疏交织,让他不敢轻易表露心意。
墨逍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追问,转身进了屋子。
不多时,他抱着食材出来,目光不经意扫过木尘泛红的眼眶,喉头动了动,最终只道:“今晚的风景真美。”
“已经春天了。”木尘开口,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记得那年春天,墨逍在流苏树下留给他的字条,墨迹早已晕染,可那句“共赏春雨”却刻进了骨子里。
墨逍一怔,随即了然。那时他们在云端俯瞰人间,看春雨如烟,他许下的诺言,竟成了漫长岁月里支撑起木尘的念想。
“今年的春雨,你我便可共赏了。”他轻声道。
百年前那张泛黄的字条,春日里的约定,此刻在月光下缓缓浮现。
木尘扯出一抹苦笑:“那时你可曾想过,我们会三百多年见不到?”
三百多个春秋,他数过每一场雨,盼过每一轮月,却始终等不到故人归。
墨逍沉默片刻,望着天际渐浓的夜色:“一切都太突然了。”
木尘目光坚定道:“我一定会搞清楚你为何会如此,让你不再被控制。”
墨逍刚要回应,突然一道刺眼的光撕裂夜幕,监管人冷冰冰的声音响起:“神君,事情紧急,还请即刻前往。”
“怎么回事?”墨逍脸色骤冷,下意识挡在木尘身前。
监管人面无表情:“三年前神君资助一村庄修建的庙宇,供奉的乃是邪祟,如今已伤及众多村民。”
“这还算我的错?”木尘冷笑,周身仙气隐隐翻涌,想起当年不过是听闻他们要供奉神像,随手资助了些银两。
可不料庙宇在快要修建好时竟然坍塌,他本想就此作罢,毕竟这可不是件妙事,可最后在村民的坚持下,还是修建好了,木尘也不再插手。
却不曾想他们竟供奉的邪祟。
他闭眼深呼吸,刹那间,二人已出现在破败的村庄。
死寂笼罩着这片土地,横七竖八的尸体铺满街道,房屋紧闭,唯有阵阵阴风卷起枯叶,发出沙沙声响,仿佛亡魂在低语。
木尘抬手一挥,黑袍裹住他的身形,又变出一张漆黑面具,轻轻扣在墨逍脸上。指尖触碰的瞬间,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村长家在那边。”木尘指了指巷子深处,凭着记忆找到了村长家,斑驳的木门上贴着褪色的符咒,在风中微微摇晃。
大门紧锁,他叩了叩,无人应答。墨逍二话不说,一脚踹开房门,腐朽的木门轰然倒地,扬起一阵灰尘。门后蛛网密布,灰尘中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分头找找。”
木尘话音刚落,墨逍便抬手道:“等等!”他蹲下身子,指尖拂过地上新鲜的血迹,“地下有东西。”
顺着血迹,他们在柴房的石板下发现了暗道入口。
墨逍刚要迈步,木尘已抢先一步:“我在前探路。”
“不行。”墨逍拉住他的手腕,“让我来。”木尘犹豫片刻,还是退到了一旁
通道内漆黑一片,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木尘摸索着墙壁,指尖触到黏腻的液体,借着墨逍掌心发出的微光,才发现是干涸的血迹。
通道不算很窄,但也只够两个人并排走,索性木尘就来到了墨逍身旁。
没走几步,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墨逍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箭杆,顺势将木尘拽到身后:“小心!”箭尾还在微微颤动,可见力道之大。
墨逍警惕的看着四周:“肯定不止这一个暗器。”
“但也不会有太多机关。”木尘压低声音,“以这村子的财力,能修建通道已是极限。”
墨逍点点头,将箭掷出,没再有动静,二人屏息前行,心跳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头顶传来滴答声,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木尘脖颈,他道:“是血。”
“你确定?”墨逍伸手去接,却被木尘拦住,还未等他开口,一道寒光闪过,一把飞刀擦着他耳畔钉入墙壁。
“跑!”二人狂奔,无数飞刀如雨点般袭来。墨逍死死护着木尘,魔气凝成护盾。
不知跑了多久,暗器声终于停歇。
“你没受伤吧?”木尘急促喘息,目光在墨逍身上来回扫视,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焦急。
“没事。”墨逍话音刚落,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轰隆声中,前方石门缓缓升起。一个男人连滚带爬冲出来,看见二人,尖叫着转身就跑。
“追!”
他们二人进入了石门。
石门后,一群村民挤作一团,只见方才的男人把头埋在地上崩溃大喊道:“我不去啊啊啊!我还不想死!!!”
见到黑袍身影,众人先是惊恐,随即爆发出哭喊:“流云客!是流云客大人!”
不知是谁带头跪了下来,紧接着所有人都匍匐在地,此起彼伏的求救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村长连滚带爬扑到木尘脚下,涕泪横流:“救救我们!求求你救救我们吧!”
木尘声音虽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各位请放心,我们既已到此,便不会让邪祟再伤人分毫。”
他垂眸看向仍在颤抖的村长,眼中闪过一抹寒光:“但前提是,你把知道的所有内情,一字不漏地说出来。”
村长哆哆嗦嗦道:“是庙里供奉的东西出了问题。”
木尘呵斥道:“供奉的什么?”
村长瘫坐在地,牙齿不住打颤,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恐惧,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死死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人群中挤出来一个满脸憔悴的村民,他一把拽住村长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和焦急:“村长!都什么时候了,再不说清楚,全村人都得死在这里!你要是还藏着掖着,老子现在就把知道的全抖出来!”
村长瘫软如泥,在静默中挣扎许久,终于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庙里供的、是、是个死婴...”
木尘和墨逍对视一眼,墨逍冲他挑眉,木尘慌忙别开脸,耳尖藏在黑袍下微微发烫,强作镇定道:“继续说。”
原来,当年村中一妇人难产,母子双亡。下葬后的第七日,坟头渗出黑血,当夜便有村民暴毙。村民们病急乱投医,竟将死婴挖出奉为神灵供奉,还每月用牲畜甚至人血祭祀。
木尘道:“你们可知,这只会让邪祟愈发强大?”他看着众人惊恐又茫然的脸,心中又气又怜。
无知与恐惧,往往会让人做出最荒唐的选择。
村长佝偻着背,将脸埋进掌心再不肯言语,四下的村民们大气也不敢出,只回荡着粗重又凌乱的喘息声。有人低声啜泣,有人不停祈祷,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木尘瞥见角落里那个瑟瑟发抖的男人:“他怎么回事?”
人群中挤出来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每天夜里,我们都会派个人给那东西送吃食,求它别闯进地道。”
老者的手背上布满针孔,显然是抽血留下的痕迹。
“送的什么?”木尘眯起眼,危险的气息在黑袍下翻涌。
“血...每天抽一碗血...”
木尘闻言道:“荒谬!天底下哪有喂饱恶鬼就能相安无事的道理?你们把邪祟当祖宗供奉,不过是在亲手豢养煞星!”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众人惨白的脸,转向墨逍时,眼底的怒意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墨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地安抚。
墨逍问道:“那邪祟在什么时候出来。”
“它只在夜间出现!”村民们七嘴八舌,“求求二位大人,救救我们!”有人举起手中的残烛,火光摇曳,映得众人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晃动。
木尘道:“那既然如此,我们等到午夜便出发吧。”
说罢,他假意从袖中取出几道随手幻化的黄纸符箓,不过是用以掩人耳目的幌子。
木尘指尖微动,一丝微不可察的神力已悄然注入其中。
“这几道安神符,你们贴在四方墙角。” 他将符箓递给村民,声音平稳如常,“可暂且安魂定魄,抵御阴邪之气。”
当符箓贴上的瞬间,一道凡人看不见的淡金色结界如水波般漾开,将整个空间悄然笼罩。
墨逍在一旁将他这番隐蔽的操作尽收眼底,唇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道:“好,不过初步判断他也许不是一个多厉害的邪祟,但还是不能轻敌,以防万一出了意外。”
二人席地而坐,村民送来果子,木尘被黑袍包裹着严实,愁眉苦脸:“这怎么吃?”
墨逍道:“要不然将你嘴这里的布划开?”
木尘双手抱胸,语气坚决:“不要,不好看。”
“那怎么办?”墨逍无奈地笑了。
木尘干脆躺倒在地,耍赖道:“不吃了,我要吃你做的饭!”
墨逍笑着摇头,他伸手替木尘拂去黑袍上的灰尘,动作轻柔得像是触碰稀世珍宝,眼底满是温柔:“好,回去就做。”
短暂的宁静中,暗流涌动,一场恶战,似乎已在所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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