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巷末传来几声狗吠，拉得很长。
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布，一颗星星都没有，月光也只能从云缝里漏下来。
南榆附中这一片最多的就是巷子，道路曲曲折折，房屋高高耸起，白墙上总有缠绕不清的电线垂着，都不知接连去哪里的。
苏叶蓁住的这一带比七合巷那边要老旧的很多。
她七岁那年，父母离婚了，她就跟着阿婆一起来到这云中巷住下。
阿婆年事已高，还有老年痴呆，平日里基本足不出户。有时候苏叶蓁放学回家了，阿婆会认不得她，只会以为家里进贼了，拿着扫帚对她又打又骂。清醒时，阿婆会给她做香喷喷的饭，还会变法逗她开心。
家里缺钱缺得紧，阿婆前些年还会去捡捡废品补贴家用，但现在她腿脚不便，只能靠苏叶蓁周末时去打份工作来维持日常。
父母都不要她了，只有阿婆愿意陪在她身边，所以阿婆就算是个麻烦也好，苏叶蓁也不会抛下她。
苏叶蓁往前望，发现离她家不远的一栋小房子还是黑灯瞎火的。
那是靳逾淮住的地方，他们离得很近，可长大后，谁也没有主动去找过谁。
她正疑惑他不应该先回家了吗，一侧头，就看见靳逾淮摇着轮椅朝她前来。
苏叶蓁心底雀跃，可她不敢表现出来。
“靳逾淮，你怎么在这？”
正常来说，他应该在她前面才对啊，难不成他在等自己？不可能不可能，苏叶蓁快速否定掉这个答案。
靳逾淮冷着张脸：“买晚餐。”
苏叶蓁没出声。
靳逾淮把怀中还热乎的葱花捞面递给她：“老板不小心做多了一份，我吃不下了，你替我解决掉吧。”
苏叶蓁接过，靳逾淮就走了。
“哎！等等！”她叫停他，显然不信他方才那一番话，“这铺子的面我吃过，老板是个很细心的人，怎么会做多了一份？”
靳逾淮抿嘴，没有回答。
苏叶蓁兀自说下去：“靳逾淮，你是不是专门为我买的？”
“不是？”
“真的吗？”
靳逾淮抬头：“给你吃你就吃，别问那么多。”话毕，他又走了，似乎再停留一刻就会露馅。
苏叶蓁看着手里的葱花捞面，慢慢地笑了起来。
她跟在靳逾淮屁股后面问他：“多少钱啊，我明天还你。”
“不用。”
“哦。那靳逾淮，我今天的辩论赛表现的好不好？”
“没仔细听。”
“那你在干什么？”
“走神。”
苏叶蓁说：“回答的这么快，都是反话，我可不信。”
靳逾淮沉默不语。
不知不觉，苏叶蓁都快跟到他家门口了。
靳逾淮拿出钥匙，利落地一扭一拉，将苏叶蓁拒之门外。
“你早些回去吧。”他只落下了一句话。
过了良久，苏叶蓁才说了一个“好”字。
这天晚上，靳逾淮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全身都是血，他伸手，想抓住身边的那个女人，可是她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妈妈......妈妈，你别走。”
他什么都看不清了，只觉得自己的腿疼得没知觉。
那场车祸，死的是他的母亲。
靳逾淮睁开眼，出了一身冷汗，浑身发抖。
他摸了摸自己的腿，虽然已经过去快十年了，但因为残留下了后遗症，一着凉就会痛。
其实靳逾淮已经许久没有做梦了，这次的梦的最后，他一直在和母亲说对不起。那个温柔的女人没有说话，只是摸着他的头，像在安抚。
同样，苏叶蓁也做了一个梦。
她回到了八岁那年，而梦里的主角是靳逾淮。
一转眼，又到了九岁，十岁，十一岁。
十一岁的靳逾淮和她说了一些话，从此，他们的关系不再像从前那般好了。
他第一次冲着苏叶蓁发火，永远都在重复“苏叶蓁，我们就这样吧。”
苏叶蓁捂着嘴，眼泪哗哗地往下流，而她也永远都在重复“对不起”这三个字。
苏叶蓁呼吸急促，猛地坐起身，自言自语着：“不是我，不是我。”
天已经亮了，窗外的树影摇曳在晨光中，朦朦胧胧，成群的鸟叫声把苏叶蓁从梦里拉醒，让她坠回现实。
苏叶蓁失神了，她害怕了。
她有点看不懂靳逾淮究竟恨不恨自己了。
应该是恨的吧，否则不会对她那么疏远。应该是不恨的吧，否则怎么会给她买晚餐。
而她呢？苏叶蓁也看不懂自己。
怎么还有脸去找他呢？在他面前，自己像个罪人吧。没有叫她滚，是否存留了一份体面？
连着三天，靳逾淮故意经过高二10班都没有见到苏叶蓁的身影。
他不知道她是在躲着自己还是因为那个病才没来上学。
不过都无所谓了，那天晚上大抵是他最后一次的放肆。
“你说那个高二1班的理科大神靳逾淮是不是和我们班的苏叶蓁有故事啊？”一到下课，姜若柠就跑来和温梵缨聊天，“我之前有一次去理科部那边通知学生会成员开会时，还见到他们在一起聊天，现在一天经过我们班好几次。”姜若柠又瞅了瞅后面的空座位。
温梵缨点头，苏叶蓁刚来就向她打听靳逾淮在哪个班的，他们应该很早就认识了。
姜若柠只提了一嘴就没聊了，温梵缨也不是一个爱聊别人的性子。
这一节是高慎的课，时隔一个多月，他终于公布了要在班里启动七人小组模式。
这倒是和温晏白想得有些出入，他以为最多是六个人，不过现在算算，七人为一组，可以分成七组，除了有一组会有八人。
原先打算五人组的他们拉多了一个玉荨，温梵缨又拉了一个没来的苏叶蓁，凑齐了七人。
由于期末评选小组是积分制，每次考试考得越高，积分就越高。卿悦溪看见温梵缨小组的阵容后，差点吐血了。
“你们这组是不是太强了些？班内前三，不不不，年级前三全在你们这儿，我们拿什么赢？”
她这一话，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简子绪适当性的安慰他们：“没事，我们这组还有个班级倒一拖后腿。”
陆京驰：“......”
大家听他这么说，又了松口气。毕竟有加分就有减分，像陆京驰这混球儿，不添乱就不错了。
陆京驰和温梵缨说：“你们可别瞧不起我。”
温梵缨静候他的下文。
“是金子总会发光。”
“好......”
十分钟后，陆京驰握在手里的笔滚去温梵缨的桌面上，她都不用看就知道陆京驰又昏昏欲睡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数学课容易让人发困，温梵缨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高慎每次宣布事情都喜欢在下课前，陆京驰的神经系统似乎能感应到铃声快要来了，于是缓缓睁开眼，和眼角带泪的温梵缨撞上视线。
“你怎么哭了？”
“你怎么醒了？”
“我睡醒了啊。”
“我困哭了啊。”
陆京驰想笑，又极力地憋住了。
幸好高慎眼睛没往这边瞟，不然他这侧坐姿，指定又被抓包。
“这时间一溜烟就跑到10月中下旬去了，你们都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活动吧。”
卿悦溪在前排悄悄道：“那可太知道了。”
每年的11月初是南榆附中的运动会。相比于别的高中，附中会更有趣的一点在于它还有个预热活动。
怎么个预热法呢？其实每年都不一样。
温梵缨很清楚地记得去年是团体晃大绳，个数累计最高的班级有接力赛先后顺序以及跑道优先权。可别小看了这个预热活动，如果赢了，那么对班级获胜的优势将会大大提高。
“今年的预热活动有三个，三个分数总成绩加起来的班级就可以有优先权。”高慎说，“第一个活动是加字游戏，第二个活动是抓鸭子，第三个活动是面粉大赛。大家积极报名参加，为我们班赢取更多优势！”
高慎还补充道：“你们顺便把要报名的运动会项目也报给体委，要是没人愿意来，那就让班里最活泼那几个上。”
陆京驰有种不好的预感。
“陆京驰，温晏白，简子绪这些人。”
被点到名的三人：“......”
温梵缨和姜若柠幸灾乐祸。
温梵缨倒是对面粉大赛颇有兴趣，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游戏，人员为六人，这不刚刚好！
陆京驰听完温梵缨的讲解，愁眉苦脸：“不会是让我们比谁吃得多面粉吧？”
温晏白阻止他邪恶的想法：“吃完你就没命了！”
简子绪也觉得他说出来的话离谱。
“我觉得应该是传递面粉，最后称重。”姜若柠说。
“那我岂不是一笑就会被呛到？”简子绪说。
玉荨对此有不一样的看法：“你一笑，面粉全飞别人脸上，呛得最多还是对方。”
这倒也是。
陆京驰看着温梵缨，笑得发苦：“既然我同桌想玩，那我便委屈一下自己吧。”
温梵缨：“......”
温晏白不可思议地说：“真是母猪上树了，京驰哥也来玩这种小游戏。”
他和陆京驰认识下来，他对这种无聊的活动都是不屑的态度。
陆京驰想踹他一脚：“你管我。”
温晏白模仿他吊儿郎当的语气：“你管我。”
下一秒，两个人就围着课室跑了一圈，简子绪不但不劝架，还坐在桌子上磕着瓜子看起热闹。
“你觉不觉得我们班成了花果山，现在有两只猴子在活蹦乱跳。”姜若柠吐槽。
玉荨笑得直不起腰。
温梵缨露出浅浅的笑意，她看见陆京驰跑到讲台边是没留神，胳膊肘蹭到了黑板槽里的粉笔灰。可是他浑不在意，眼里只有对躲开温晏白追击的渴望。
“太弱了。”他说话的尾调喜欢往上翘，带着干净清朗的少年音，身上都是未加修饰的朝气。
“温梵缨，你能不能管管你亲弟，快把你同桌累死了。”陆京驰叉腰，瞧着半点累意都没有。
这个时候的温梵缨，肯定还是向着温晏白的。
他们闹，她们笑，整个10班都沸反盈天。
苏叶蓁和靳逾淮的故事要到后面才慢慢浮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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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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