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的瞬间，夜风卷着寒意扑在脸上，领口的汗湿瞬间变得冰凉，林也清醒了几分也后悔起来，差点忘了首都的晚上这么冷。
林也拦了辆的士回家，一上车就给陆景发了信息说自己先走了。
林也靠在椅背上，刚一闭眼，脑海里就出现了谢宴州刚才的窘迫道歉。
尴尬难堪的神色，手忙脚乱的调着手环，不敢直视而撇开的视线。
林也无声地笑了起来，应该没几个人见过小谢总这副样子。
还想要更多，还想看到谢宴州更加窘迫、失落、甚至绝望的样子。
要是谢宴州成了丧家之犬，那模样一定非常好笑。
林也这般想着，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在胸腔里震荡，撞得心脏一阵一阵泛起酸痛。
林也这一晚睡得很不好，似乎一直在做梦，出现了很多光怪陆离的画面，但林也一睁眼就全都不记得了，只觉得累。
还好是周末，林也蒙上被子又睡了个回笼觉。
林也这一睡就睡到了中午。恍惚间窗外传来声响，有人在楼下吆喝着。林也翻了个身，往被窝里缩了缩。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铃声在头顶炸开。林也宿醉未醒头痛欲裂，抓起手机就要挂掉，眯着眼缝瞄到屏幕上陆景的名字，立刻清醒了一半。
“早啊，陆先生。”林也接起电话。
“……早，抱歉打扰你睡觉了。”手机里传来陆景温润的音色，混着微弱的电流声。
“没有没有，早就醒了。”林也下意识否认。
对面的陆景似乎笑了一声，林也没太听清，又听陆景轻咳一声说：“早上给你发了信息，让我家阿姨去给你帮帮忙，你一直没回我，没出什么事吧？”
林也快速看了一眼，确实有未读的红点：“我忘记看手机了，抱歉，让你担心了。”
“你没事就好，那就……”陆景又轻咳一声：“麻烦你给阿姨开个门。”
“啊？”
林也这次真真切切地听到了陆景的笑声：“阿姨在你门口有一会儿了，敲了半天的门。”
“这……我这就去给阿姨开门。”林也从床上坐起。
“嗯，那我挂了。拜拜。”
手机里传来忙音，林也还有点懵，愣了一瞬才起身踩上拖鞋。
打开门，站在门外的阿姨背对着林也，正在看对面搬家师傅的热闹。听到身后的动静，阿姨转过脸来，说：“林先生，你可起床了，刚才最精彩的部分你错过啦。”
林也有些尴尬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啊？”
阿姨指了指对面，三个师傅正要拆门，门外一个硕大的不知道是什么的家具，被包的严严实实。
“这么大怎么弄上来的？”林也下意识发问。
阿姨笑了起来：“就是你错过的那部分喽，刚才电梯都差点拆了。他们刚才说啊，要是门拆了也进不去，就要把屋里窗子拆掉，用绳子吊进去。”
“好大的阵仗……”林也记得对面房子也是出租的，中介还带他看过。林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新邻居，还是这么不将就的新邻居。
说话间，电梯发出叮的一声，门一打开，又是一个硕大的家具搬了上来，几个师傅挤在那里，七手八脚七嘴八舌，好不热闹。
阿姨不再看了，提起了放在脚边的菜，对林也说：“林先生，你还没吃午饭吧，借你厨房用用。”
进了屋，阿姨直奔厨房，四下打量：“你这厨房也需要收拾，不过我很快的，你放心。”
林也有些不好意思：“麻烦阿姨了。”
“不麻烦的，搬新家是这样的，不然陆先生为什么要我过来帮忙，你一个人不知道要收拾到什么时候了。”阿姨手上利索，嘴上也不停：“今天不知道是什么好日子，都在搬家，不止对面，你家楼上楼下也都在搬。我来的时候，楼底下停了一排的货车，至少十几个搬家师傅。”
林也大为震惊。
阿姨稍稍收拾了厨房就开始做饭，林也在卧室收拾着衣物也闻到了阵阵香味。
林也其实东西不多。吃过了饭，阿姨帮着打扫，林也专心收拾，一会儿就整理完毕了。林也想感谢阿姨，阿姨什么都不肯收，只接受了林也的口头答谢便离开了。
林也扫视了一圈窗明几净宽敞整洁的客厅，松了口气，躺倒在沙发里。下午的阳光斜斜地撒了进来，视野里到处都是暖融融的。虽然只是平淡的一天，重生的喜悦还是涌了上来。
手机又响了起来，林也以为是陆景打来的，兴冲冲地拿起，瞥见屏幕上的名字却愣在那里。
佳予。
铃声仍在响着，林也只是垂眸盯着那个名字，身上就泛起阵阵的冷意，像数九寒冬里泼在身上的冰水。
脑海中响起上一世韩佳予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林也，你的腺体是我的了。”
仿佛又回到了那间冰冷的手术室，刺眼的无影灯悬在眼前，林也捏紧了拳头，指节发出脆响。
铃声一遍遍的响起，林也一动不动。
最后，一条信息在屏幕上方弹了出来，房间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看到消息回我，今晚请你吃饭。[笑脸]”
末尾的笑脸符号像极了韩佳予虚伪的模样。
林也已经记不清上一世自己跟韩佳予是怎么再次联系上的，明明大学毕业之后韩佳予就像是查无此人一样消失了，可几年后，又突然冒了出来。那时林也刚刚决定换工作，韩佳予则十分凑巧的也跳槽到了首都。两人大有些抱团取暖的意思，林也跟韩佳予在大学时交情不深，没想到在首都却成了至交好友。林也当时没有多想，以为不过是缘分使然，现在想想却有太多疑点。
林也想起了一些细节，韩佳予把自己带去医院的路上，在自己身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林也虽然都记得，但是并不清楚韩佳予在说什么。唯有一句话，韩佳予说自己隐姓埋名在他身边藏了好多年。
手机早已息屏，林也出神地盯着暗下去的屏幕，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屏幕边缘。
“你到底是谁？”林也对着空气低语，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
林也深吸一口气，感觉血液正从冰凉的四肢回流心脏。点亮屏幕，指尖在输入框悬停片刻，林也便毫不迟疑地敲下了回复。
“几点？在哪？”
对面很快发来了新的消息。一个熟悉的店名弹了出来。上一世林也和韩佳予经常约在那里。
林也放下手机，才发现自己一动不动维持这个姿势太久，浑身已经酸痛了。林也松开紧紧咬合在一起的后槽牙，站起身来微微活动。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火红的晚霞似乎一把野火，在了天边烧了起来。
林也换了衣服，深深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拿上车钥匙出了门。
对门似乎已经搬完了家，还换上了一扇崭新的大门，林也扫了一眼便进了电梯。
周末的商圈里热闹异常，林也在约定好的店里坐了半天，韩佳予却许久没有出现。
有些反常。林也暗自忖度，韩佳予在自己面前总是面面俱到，没道理在首都约自己的第一顿饭就放鸽子。
正纠结着去留，林也没注意到店里的嘈杂突然弱了几息，片刻后一身黑色西装出现在了余光中，坐进了林也对面的卡座里。飘来一股若有似无的皮革味道，混着烟火的气息。
“你怎么才……”林也生生咽下了还没说出口的话，喉结不自觉地滑动了两下。
林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谢宴州，小少爷也会出来逛街？
林也压下那些离谱的念头，坐直身子，说：“抱歉，我约了朋友，谢总换张桌子坐吧。”
“我知道，他不会来了。”谢宴州轻飘飘的说着：“点菜吧，我请你。”
“韩佳予呢？”林也皱了眉头：“你把他怎么了？”
谢宴州轻笑了一声，答非所问：“据我所知，他姓庄。”
庄佳予？林也在心里默念了两遍，似乎在哪里听过。
“你什么意思？”林也搞不懂他到底什么意图，为什么告诉自己。
“就当是……”谢宴州垂了眼眸：“昨晚的赔礼。”
昨晚本就是趁着酒劲，四下无人，又是谢宴州有错在先，林也才敢借题发挥。不然，单单是两人身份的悬殊，林也不该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下说那些话。现在谢宴州主动提起，林也反而不敢接话了，也不知道葫芦里是什么药，别是来秋后算账的。
谢宴州抬了手，角落的服务生立刻跑了过来，递上菜单，眼神一眨不眨的黏在谢宴州脸上。林也瞥了眼他来时的方向，还有两三个服务生躲在那里，偷瞄着谢宴州。
林也暗自冷哼，谢宴州也就这身皮囊尚可。
谢宴州扫了一眼菜单，便递给了林也：“你来。”
不知怎的，林也心里无端生出一股烦躁，看到递过来的菜单，正是没好气的时候，说道：“这是韩佳予挑的店，你要请得请我别的。”
谢宴州愣了一瞬，放下菜单：“好。”说着便起了身。
服务生的视线随着谢宴州的动作抬了起来。附近两个桌子上的人也跟着站了起来，林也注意到里面居然有谢宴州的助理。
林也不由得冷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明明不适合来这种地方吃饭。
从店里出来，两人并排站着，那股烟熏皮革的味道明显了起来，林也有些意外地看了眼谢宴州。Alpha向来以自己的信息素为傲，几乎不会使用香水。
林也只看了一眼就偏过头去：“我挑地方，等司机接上你，让他来跟我的车。”说完抬脚便去地库找车，没想到谢宴州却跟了过来。
“我让他们下班了，你载我。”
“啊？”林也猛地停了下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谢宴州。
谢宴州状似无辜地耸耸肩：“周末，又这么晚了。”
又在耍赖了。
上一世林也没少哄，现在却懒得理睬：“随你，吐车里二百。”
两人坐进车里。林也点开导航却犯起了难。上一世，两人常去的店都是谢宴州喜欢的店。此刻约不约得上是个问题，更重要的是，林也想到谢宴州会喜欢就有些不甘心，好像自己故意投其所好似的，思索了五六分钟都没有答案。
谢宴州安静坐在副驾上，并不催促，眼神也很克制。
林也突然想起了一家私房菜，那是上一世里林也宴请甲方时偶然发现的一个馆子，一直想带谢宴州去试试。可惜那时谢宴州已经拿到了林也签过名的代持协议，万事俱备只欠东窗事发，对待林也便很是敷衍。林也约了几次都被谢宴州放了鸽子，最后甚至被老板拉进了黑名单。
林也咬了咬后槽牙，拿起手机，拨下了那个已经烂熟于心的号码。
就当是给上一世的自己一个交代。
电话接通，林也问：“今天还有位置吗？两个人，最好是包厢。”
对面似乎愣住了：“有倒是有。不过……”
“怎么了？要等位吗？”
对面听起来既局促又不安：“不用不用，就是……今天是试营业，没有菜单，我们做什么你们吃什么。可……可以吗？”
林也没想到这茬，被自己的鲁莽逗笑了，还好人家好歹是营业了：“好。没问题。”
路上，烟熏皮革的香气一阵阵的钻入鼻尖，林也不禁打了个喷嚏，说道：“我开窗透个风。”
驾驶室的玻璃开了一条缝，丝丝冷风灌了进来，冲淡了些许的香气。
“也……不喜欢这个味道吗？”谢宴州开了口，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这味道不适合你。”林也这次说的是实话，过于粗犷霸道，不太趁得上谢宴州的精致优雅。
“那你喜欢什么味道？”
林也笑了：“我喜欢的又不搭你。”
“说说看。”
林也顿时起了些坏心思：“我啊，喜欢花香，那种甜腻腻的花香。”说完心里便愉悦了起来。
再也没有比给仇人挖坑更愉悦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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