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眠！你等等。”沈翊在后面大声喊道。
他论天赋其实远远比不过这两个师弟师妹，能做上大师兄的位置不过是靠一点运气和经年的苦修，如今也早已被超过。
白眠御剑速度很快，即使他刚从顾识酌那儿出来就直接追了过来，却还是晚了不少，追的其实有点吃力。
雪白俊秀的脸上冒了一层汗珠，还有从心底蔓延上来的深深无力感。
他终究是怎么用功也无法赶上他们，这都快要成为他的心魔。
本来一时没控制失手伤人，白眠只是心中烦闷无法疏解，身后青年温润的声音响起后，就演变成了难以抑制的不爽。
白眠白眠，他是阿酌我就是白眠。
他这师兄真的连稍微掩饰一下自己的不公平都不愿意。
白眠更气了，所以不但没有听从他的意思停下，还故意的加快了速度，一身黑衣在空中划过一道残影，几乎瞬息间就没了踪影。
沈翊怔愣着原地停下，连往哪儿追去都不知道，心底顿时一片空落落。
长剑带着人落地，化作青色流光落到青年纤瘦的腰肢上，这是两座侧峰的交界处，郁郁葱葱但人迹稀少，周围一时也不会有弟子能跑到这儿，思及此处，沈翊端庄温柔的架子顿时有些崩溃，眼角迅速的红了。
他大口喘息着试图憋回去，又一次一次的失败，直到嘴角溢出轻轻颤颤的泣音来。
柔软又伤心。
没关系的，掉眼泪也没关系，反正没人看得见。
眼泪终于从眼眶里溢出来，沾湿睫毛划过脸颊，最终汇聚到下巴，坠成一滴落下去。
沈翊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搞的，从小粘他到大的小师妹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明明小时候跟顾识酌吵赢了都要特地来跟自己炫耀，出门永远记得给他带礼物回来，虽然脾气暴躁但会好好道歉，坦诚的交付自己的一切，永远不会跟他生气，看向他的时候，眼睛里好像有光。
沈翊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靠着她的眼睛撑过来的。
如今竟然沦落到，没有顾识酌在旁边调和，两个人却连几句话都说不上的程度。
沈翊知道自己肯定是有地方做错了，不然师妹肯定不会这样对他的，她从小就是敢爱敢恨，睚眦必报的性子，如今这样对她，肯定是自己做了什么，才惹她厌恶。
但是没有人愿意告诉他。
即使他非常想改正这个错误。
他愿意道歉的。
青年努力压制的哭吟飘散在温柔的风里。
万物俱静，有刻意加重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来，一步又一步的迅速接近了。
“有什么事？”白眠声音冷冷淡淡的，仿佛没什么情绪起伏。
她不可控的盯着沈翊嫩白的耳朵看了看，半晌又强制自己移开了视线。
沈翊脊背一僵，白眠的语气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甚至不如对普通弟子的亲近，沈翊这一脸的难过就多少有点自轻自贱了。
沈翊下意识去擦自己的眼睛，结果也只不过是把手掌和脸颊弄的一样湿。
太难堪了，沈翊几乎要忍不住崩溃了。
他不肯转过头去，只能咳了咳强装正常的开口道：“没什么事了，你回去吧。”
清凉温润的音色即使努力克制，也依旧带着哑和浓浓的鼻音，让人想忽视都难。
沈翊维持了十几年的好师兄模子裂了好几道口子，如今里面斑驳不堪，装着的，全是自己难以言说的妄念。
对师妹，对自己从小照顾到大的师妹，的妄念。
白眠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伸手把他拽了过来，她毫无准备，直直的对上了沈翊的眼睛。
她这还是头一次，见一个人的眼泪是一大颗一大颗的落下来，直直的砸到衣襟上，她甚至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能听得见眼泪砸出来的声响。
最后一层遮羞布被强制扯开，沈翊彻底丢弃面子哭了起来，哭的自己几乎要背过气去，像个孩子一样，伤心的毫无杂念。
他今年快三十岁，还是头一次这样失态，尤其还是在白眠面前。
温柔的人哭起来也没有声嘶力竭，只能难过满到溢出来，把旁边的人也一起淹了个七荤八素。
白眠几乎是手忙脚乱的把人揽进怀里，轻轻给人拍背顺气。
“你怎么回事？顾识酌气你了？”白眠声音眉头紧皱声音发狠，好像他要是说一声是，她就能立马转身回去再给他几鞭子。
“不…不呜…不是…”
“你…你不…呜嗯…不等我…，为什么…不等我……”
沈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磕磕巴巴的说不清楚，紧紧拽着白眠的袖口不松手，眼睛被水浸的波光粼粼，可怜之外又勾起了白眠的其他心思。
白眠虽然是个姑娘，但身高其实和沈翊差不多，甚至因为四处打架打的多了，身上总带着一些不好惹的气势，看起来比沈翊更像一个保护者。
她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因为这个哭。
“我哪里没等你，我现在不是在这儿吗。”白眠从怀里拿出一块手帕，草草的在人脸上擦了擦就塞进了沈翊的手里，没人注意到她眼神的躲闪，和实在忍不住勾起来的嘴角。
白眠的语气和之前的讥讽有些不同，变得温和了许多，这让沈翊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他抓着人不肯松，几乎是执拗的开口问：“白眠，我是…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不然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说话…。”
“你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理我过了…”
“你在跟师兄赌气吗…”
“我错了…我真的…呜…”
沈翊幻想这个画面不知道多久，他要如何质询，如何坦然又不失风度的道歉，请求她的原谅，或者解开一个误会，像一个真正的师兄那样。
但是这一天真的到来了，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颠三倒四的没有逻辑，他憋的脸都红了，但是眼睛鼻尖更红，没有人比他更可怜。
白眠肩背都已经愉悦到松泛了，偏偏还不知足，她欣赏沈翊的眼泪就像在欣赏自己的战利品，心底的满足感几乎要溢出来。
“师兄不是说我不知廉耻吗？我还以为师兄不愿意再见我了。”白眠冷声道。
她用力把自己的伤口撕的稀巴烂，几乎是带着恶意的开口，没人比他更清楚沈翊承受不住这样的指责。
果不其然沈翊呆愣住了，他眼泪从刚才就没停过，只不过更茫然，期期艾艾的去摸白眠的手。
“我没说过…我没…”
“师兄不用急着拒绝，师兄不是把我的春宫册子都撕干净了吗？难道当时说了话也跟着一起忘干净了？”白眠淡淡开口道。
刻意遗忘的记忆从脑海深处显现出来，沈翊不停的用力摇头。
“不是…不是说你…”
“我没有…”
不知廉耻的从来，都是他而已。
是他廉耻，竟敢肖想从小带大的妹妹，被几副下流画就勾的欲念横生不得解脱。
沈翊嘴巴张张合合，却再说不出一个字，只有呜咽忍不住，总是不合时宜的冒出来。
白眠不说话，只是手不停安抚一般拂过他的脊背，嘴角微微勾起来。
顾识酌也不是无的放矢，他确实感觉师兄师姐之间的气氛好像越来越怪，明明他俩之前好的天天凑在一起，都没他什么事。
不过他现在也没空想这些了，他疼得都开始冒虚汗了。
卫轻蹙着眉毛把他扶进屋里去，刚扶他坐下扶风就跟着进来了。
托盘上四五个瓶瓶罐罐挤在一块。
“师兄，这几个都是治外伤用的，效果都很好。”扶风道。
“好，放那儿吧。”顾识酌白着脸道。
扶风的眼睛扫过卫轻，极有眼色的退下去了。
顾识酌刚费劲退下上半身的衣裳，就发现有好几道伤都在后背，他自己根本就够不着。
下意识想喊扶风又生生顿住，顾识酌若无其事的拿起一瓶给自己的胳膊涂，顺便还要教训人。
“都说了不让你出去，我知道你的本意是好的，但是我挨她一鞭还能站着，你挨一下人就没了，怎么这个账都不会算？”顾识酌气势汹汹道。
卫轻：“………”
和小哑巴讲道理就这一点好，无论怎么说，他都不会反驳。
“簪子呢，那东西管用吗？要是没用我下次再去偷。”顾识酌想起来了，抓紧问道。
卫轻小心的点点头，跑到旁边桌边把簪子拿了过来，顾识酌小心翼翼的接过来看，断裂处已经完全愈合了，仿佛从来没有一分为二过，这顿打到底是没白挨。
看来这殊痕果然名不虚传，没有让人空欢喜一场。
顾识酌心里松了超大一口气，面上偏偏还要装的云淡风轻。
“我说话算话吧，说给你修肯定给你修的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
卫轻把簪子收好，低着头轻轻笑了笑，没有声音，但是唇角勾了起来，眼睛弯弯的，亮亮的。
顾识酌一时哑口无言，回过神来就是一声冷哼。
不过一根普通簪子，值得他开心成这样，自己为了他被抽的这么惨，也没见他跟我好好笑笑。
“后面的伤涂不到，你帮我。”顾识酌直接把药瓶塞进了卫轻手里，故意使唤人。
副cp是女攻男受来着(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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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廉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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