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这几日空闲,玄朽画了新的四季符送去当铺,还在那里看中了一柄轻便短小的剑,当即就一喜,差点儿要忍不住开口问宿云修“这剑怎么样,是不是很适合送阿酒”。
还好及时按捺住,只握住剑,满眼期待地等待着。
白兰衣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副神情,道:“公子觉得这剑……有什么不妥吗?”
宿云修的声音道:“很合适。”
玄朽便抬起眼,对白兰衣道:“这剑好极了!”
买下剑后,玄朽终于又等到机会去成衣铺子好好逛逛,买了一大堆衣服,全都是照着宿云修从前的喜好买的,还选了好些配饰,其中尤以耳坠最多。
等这些东西全都送到客栈,看着那几大箱东西,宿云修终于没忍住问:“你买这些,是想以后自己带走么?”
玄朽露出一个很是满意的笑容,道:“不是啊!这些全都是给你的!”
“……”
宿云修没声了。
屋内沉默了一阵,玄朽也反应过来,这番举动好像有点无事献殷勤,便赶紧道:“这些是赔礼,也是谢礼。我占了你的身体这么久,总归对不住你,这些,就当做补偿了!”
片刻,宿云修道:“不需要。”
“?”玄朽不解,“你是觉得不好看吗?”
这些衣服和配饰的颜色,款式,都是按照宿云修以前的喜好挑的,没道理会觉得不好看啊。
他拿起一件红色的在身上比划一番,嘀咕道:“挺好看的啊……”
“对了!”想起什么,玄朽放下衣服,去一旁翻找起什么来。找了一会,高兴地叫了一声,“宿云修!你看这个!”
他手心赫然躺着一只小小的鱼形耳坠,和那日三休给他的鱼符成色一样,只是更小一些,不再适合挂在腰上,只适合戴在耳朵上。
“我那日一看这鱼符便觉得很适合做成耳坠,你皮肤白,最适合戴这个了。”
说话间,他已经将右耳的铜钱坠子摘下,换上了手上的这只鱼形坠子。对镜一照,果真被白皙的肤色衬得光泽透亮,好看极了。
玄朽看得入迷,下意识伸出手指,细细描摹着这张脸的轮廓,最后停在唇上,近乎痴迷地盯着。
“什么时候弄的?”宿云修忽然问了一句。
玄朽回过神,道:“啊?哦……夜里磨的。送人的东西,我想,还是不要让你提前知道的好,所以就挑在夜里弄了。怎么样?好看吧?”
他献宝一样,仿佛在将一个礼物满心欢喜地捧到爱人面前。
然而,宿云修却在久久沉默后道:“你不必做这些。”
玄朽心上一桶冷水浇下,失落一瞬,又笑着说:“就当是和那些衣服一样的赔礼吧,你不喜欢的话,以后不戴就是了。”
说罢,又将那只铜钱耳坠换了回去,也不说话了。
他当然也知道,他和宿云修现在的关系很尴尬,宿云修对他冷漠很正常,但不论如何,他始终无法将现在的宿云修当成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哪怕分离魂体后真的两不相干,宿云修对他来说,终究和别人不同。
***
明璟说只需四日,还真就是四日,四日后,魂镜就在眼前,玄朽和宿云修的样子都显现在魂镜之中。
这魂镜是个可大可小的宝物,不用时甚至能缩到耳坠那么小,渡入灵力时能长到两米高,将一个人的魂体完全映照其中。
宿云修的身体里现在有两个魂体,所以,魂镜中自然也映照出了两个人。一个高一些,另一个稍矮一些,因为挨得近,乍一看像是宿云修把他揽在了怀里。
玄朽看见这熟悉的一幕,竟然鼻子一酸,险些没忍住红了眼眶。
若是,若是……
“这魂镜来之不易,云修,你可想好了怎么谢我?”
还不待玄朽“若是”的念头完整冒出,明璟便笑意吟吟地开了口。
玄朽刚想张口回答,便听见宿云修冷声问:“你想如何?”
“云修,我说过了,你我之间不必这么严肃。”明璟脸上笑意不减,借助魂镜,他也能听见宿云修说话了。
“这魂镜虽不易得,但你我之间的情谊岂是区区一个物件能衡量的?且当是你欠着我一个人情,来日慢慢还便是。”
宿云修没说话,玄朽却道:“人情可大可小,你想让我们怎么还?”
明璟轻疑一声,道:“你们?”
玄朽也有些困惑,道:“当然……是我们啊。分离魂体,既是帮他,也是帮我。难道不是吗?”
闻言,明璟笑了笑,道:“嗯,没错,确实是这样。”
“不过,恕我直言,你想还我人情,但你能帮我什么呢?”
他始终和善地笑着,玄朽一时也哑口无言。
“你看,你也想不到,你能帮我什么,对吗?”
玄朽十分无奈地垂下眼去。如明璟所说,以他现在的身份,根本帮不上什么忙。而且,以浣溪堂的背景,大概也没有什么需要他帮忙。
果然,明璟道:“所以,你的人情不必还了。”
玄朽看着他,须臾,问道:“我的不用还,那他呢?”
这个问题问得太过顺其自然,仿佛宿云修是他的什么人。明璟愣了下,才又笑起来:“他的人情,自然是我和他的事。”
玄朽没话了。
明璟却像是看透了什么,道:“不过,你有此一问,是担心我会为难云修吗?”
玄朽更是没话。他确实是这个意思。但若是当着宿云修的面承认,大抵又要成多此一举或是有所图谋了。
“当然不是啊!”他哈哈笑着摆手,“随口一问,随口一问而已。”
明璟也没有深究的意思,道:“既然如此,那便揭过吧。可以开始了?”
“嗯。”宿云修这时才终于出声。
玄朽却道:“等等。宿云修,我有话要和你说。”
他转头看向明璟:“堂主大人,你……能先出去一下吗?”
明璟笑问:“云修?”
默了片刻,宿云修终是没有拒绝:“你先出去吧。”
虽然只走了明璟一个,但屋内气氛却是骤然僵住了,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宿云修在等玄朽开口,而玄朽盯着魂镜里的人,想的是自己该怎么打消宿云修要杀他的念头。
一直到借到魂镜之前,玄朽都以为他和宿云修的盟约是有用的,但在他问出“人情可大可小,你想让我们怎么还?”,明璟不答反问了一句“你们?”之后 ,他突然间便明白过来,这魂镜没有他想的那么好。
至少,绝非是一个只有利而无害的东西。
屋内静默异常,若是往日,玄朽不会放任气氛这么僵冷下去,但此刻他偏不开口,偏要等着宿云修先开口。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宿云修道:“你要同我说什么?”
玄朽这才肯说话:“你先前说,魂镜可以保住我的魂体不灭,等分离魂体之后,我们再想别的办法,替我寻一具新的身体,对吗?”
宿云修:“嗯。”
玄朽叹了口气,道:“宿云修,你骗人。”
“……”
“魂镜能保住我的魂体,但被锁进魂镜后,我就无法再出来了。你明明知道的,但你骗了我。”
宿云修语气毫无起伏道:“这不过是你的臆想。”
玄朽:“是吗?”
宿云修:“是。”
玄朽一声轻哼,道:“你少骗我了,宿云修。我说过我了解你,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我,是不是?”
“……”
沉默,只有沉默。
“干什么?怎么又不说话?被我拆穿,你心虚了吗?”
“……”
仍然只有沉默,长久的沉默。
玄朽话里质问的意味并不重,更像是一种陈述口吻。
良久,他轻叹一声,道:“宿云修,你好奇怪啊。”
“我只不过说出事实,你就无言以对,但你哪里有问题?你哪里用得着无言以对?”
宿云修:“……什么意思?”
玄朽说教一般,道:“意思就是,你根本就不需要感到自责啊。是我不请自来,跑到了你的身体里,害你没了自由,你才是受害者啊。”
可能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宿云修也不知在想什么,没接话。
但沉默就是最好的回应。玄朽继续道:“占了你的身体,是我的错,虽然,这也并非我所愿,但终究是我对不住你,如今你要把我锁进魂镜……再也不得自由,永不见天日,我别无他法,虽然我也不想变成这样,但这是我应受的代价。”
他又是一声长叹,十分大度地说:“所以——宿云修,你莫要为此觉得有愧于我。”
“……”
宿云修无语半晌,反问道:“我说过有愧于你了吗?”
玄朽摇摇手指,郑重其事道:“现在没有,万一以后有了呢?万一你困于对我的愧疚,到时又没有法子放我出来,我岂不是更对不住你?”
“…………”
“所以,宿云修,你千万,千万不要对我有哪怕一丁点的愧疚。你就当我只是横死路边的野鬼,看过就忘了,千万不要记着。”
“………………”
玄朽趁热打铁,决然一般道:“所以,我们好聚好散,你开始吧。”
他果真阖眼静坐,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似乎无论宿云修此刻要做什么,他都甘愿领受,绝不反抗。
然而,在他一番软言软语的攻势下,果然,宿云修什么动静也没有。
玄朽心中好笑,面上不动声色,耐心地等了大半晌,才睁开眼问:“宿云修?”
只叫了名字,点到即止,在旁人听来仿佛只是在疑惑宿云修为何不动手。
又等了一会,宿云修终于出声,道:“你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嗯?”玄朽疑了一声,才答:“心愿嘛,倒是有很多,不过,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呢?平添感伤罢了。”
“……”
又是一阵沉默。玄朽此刻极有耐心,只等待,不催促。
果然,如他所料,宿云修再次开口,道:“你的妻子……可还在人世?若她还在,我可以让你见她一面,再分离魂体。”
虽然早料到宿云修会心软,但玄朽也确实没有想到,宿云修提起的居然会是这个。
他浅浅笑了下,道:“不必了,就算是见到了,他也认不出我。因为他太笨了。”
他笑着说话,连最后那句“太笨了”都显得像是某种不舍和宠溺。
准时一更[垂耳兔头]
玄朽:小小宿云修,拿捏[垂耳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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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哄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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