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整个城市紧紧包裹。忘川画廊再次沉寂下来,白日的喧嚣与人气被一种令人不安的寂静所取代。
画廊内部,比前一夜更加阴冷刺骨。主展厅内,《行军图》及其两旁的那些邪画在黑暗中隐隐散发着微光,画布上的景物不安地蠕动着,扭曲的阴影在墙上拉长,仿佛随时会挣脱画面的束缚。
容子谦、林声、穆少渊三人隐匿在展厅入口处的阴影之后,呼吸压得极低,几乎微不可闻。气氛凝重得如同实质。
容子谦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那三枚姜沄给予的符箓。“这是姌姌给的,”他低声说道,将其中两枚分别递给林声和穆少渊,“蕴含她的一丝本源之力,她说紧要关头或可助我们脱困或阻敌。”
林声神色肃穆地接过,指尖感受到符箓中那深邃精纯的幽冥之力,眼中闪过一丝惊叹,郑重点头:“多谢容道友,多谢…尊夫人。”他将符箓小心收入内袋。穆少渊也连忙接过,虽然对超自然力量了解不深,但也能感受到这小小符箓的不凡,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握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子谦,代我谢谢嫂子!”他压低声音,紧张的情绪因此稍微缓解了一丝。
穆少渊的额角渗着细密的冷汗,手指在便携终端上飞快地滑动,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和能量图谱不断跳动。“能量读数在缓慢攀升,比昨晚同一时间高了百分之十五…还在持续增强…”他几乎是用气音说道,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干涩,“核心波动源非常稳定,就锁定在《行军图》上…这种感觉…像是在…等待什么。”
林声手中扣着几面绘制着繁复辟邪符文的杏黄小旗,低声道:“我已在外围布下了‘八门金锁迷踪阵’,虽因材料和时间所限,威力不足十之一二,但足以困住寻常邪祟片刻,扰乱其感知。内圈又辅以‘敛息藏形符’,希望能瞒过那子载的耳目。”但他眉宇间并无太多乐观,对手的诡异强大远超寻常。
容子谦点了点头,指尖摩挲着那枚属于自己的符箓,冰凉的触感让他保持高度清醒。他仔细感知着周围的每一丝变化,那股山雨欲来的压抑感越来越重。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而煎熬。展厅内的怨气几乎浓稠得如同水波,甚至开始发出如同无数人在地底低声啜泣般的嗡鸣,折磨着人的神经。
突然!
穆少渊的终端屏幕猛地一跳,一个尖锐的能量峰值如同利刺般毫无征兆地爆发出来。
“来了!”穆少渊失声低呼,声音因极致的紧张而变调,“好快!直接从地下室方向穿透上来的!能量强度…爆表了!远超昨晚!”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一股足以让灵魂战栗的阴冷威压瞬间淹没了整个主展厅。
展厅四周,林声布下的那几面作为阵眼的杏黄小旗,竟接二连三地凭空断裂、甚至爆碎。旗面上的朱砂符文瞬间黯淡湮灭,化为齑粉,外围的“八门金锁迷踪阵”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形成的光晕剧烈闪烁了几下,便如同被戳破的气泡般骤然消散。
“噗!”阵法被以绝对力量强行破去,林声受到剧烈反噬,脸色猛地一白,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又被他强行咽下,眼中充满了骇然与难以置信,“好…好强的力量!竟能瞬间勘破虚实并以蛮力强行毁去所有阵眼!”
下一瞬,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行军图》正前方,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
正是姜沄口中的子载。
他身着一袭玄底赤纹的衣袍,宽大的袖口与衣摆处以金线绣着繁复古老的夔龙纹样,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流动,华美而威严。然而,这身彰显着昔日身份与地位的华丽袍服,穿在此刻的他身上,却只透出一种跨越时光的诡异。他的面容俊美阴冷,毫无生气。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周身自然散发出的威压,就让远处的容子谦三人感到呼吸困难。
子载的目光直接落在《行军图》上,完全无视了周围可能存在的陷阱或者说,他根本不屑一顾。他嘴角勾起一丝满意的弧度,伸出苍白修长的手指,凌空对着画作虚抓。
“嗡——嗡——”
《行军图》剧烈地震颤起来,画框与墙壁碰撞发出咯咯声响。画中那支沉默行军的队伍仿佛瞬间受到了极大的痛苦,动作变得扭曲而疯狂,无声地嘶嚎。浓郁的黑红色怨气,混合着无数痛苦挣扎的灵魂碎片,被一股蛮力强行从画中抽取出来,然后涌向子载的掌心。画灵发出了凄厉的尖啸,整幅画的光芒迅速变得黯淡灰败。
“动手!”林声强压下翻腾的气血,低喝一声,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率先冲出,脚踏罡步,身形如风,手中早已准备好的三张“镇煞破邪符”化作三道璀璨金光,成品字形撕裂空气,直射子载后心要害。与此同时,他咬破舌尖,一口纯阳精血喷在手中的青铜罗盘上,罗盘瞬间青光大放,嗡鸣作响,一道凝实的青色光柱刺向子载,试图干扰甚至打断他抽取怨念的邪术。
容子谦几乎在同一时间动了。他将之前依照姜沄所授法门亲手绘制的的符箓激射向那道连接子载和《行军图》的怨念能量光柱。然而,就在他出手的瞬间,子载周身自然散发的磅礴威压如同无形的浪潮般冲击而来,让他的动作微微一滞,手臂不由自主地偏了一丝。
穆少渊也咬着牙,将他那经过改装能释放高强度脉冲干扰的装置对准子载,猛地按下了按钮,一道无形的干扰波束射向子载,期望能对其能量形态造成影响。
面对来自三个方向的不同攻击,子载甚至连头都没回,仿佛只是驱赶烦人的蚊蝇。
他只是极其随意地反手一挥袖袍。
一股磅礴暴虐的紫色阴气如同决堤洪流般汹涌而出,林声倾尽全力射出的三道破邪符金光,在与那紫色阴气接触的瞬间,便无声无息地消融殆尽,未能掀起半点波澜。那道蕴含纯阳精血的青色罗盘光柱更是被紫色阴气以碾压之势直接吞噬。林声再次闷哼一声,连连后退数步,手中的罗盘光芒急剧黯淡,几乎灵性尽失。
容子谦射出的符箓威力非凡,虽然方向偏离,但还是成功击中了那污浊的怨念光柱,更有一缕力量穿透能量洪流,精准地击中了子载的手臂。
符咒之力瞬间爆发,那一段汹涌抽取的怨念光柱被猛然撕裂,子载抽取的过程为之一滞。他手臂被击中的部位,玄色袖袍上迅速蔓延开一片冰冷的白霜,皮肤下的鬼气也出现了瞬间的凝滞。
子载发出一声带着痛楚和惊怒的轻“咦”,显然对这蕴含着精纯冥力并能伤及他本体的符箓感到极为意外。但他随即冷哼一声,周身阴气狂涌,被冻结撕裂的怨念缺口瞬间便被更加狂暴的能量洪流强行冲开填补恢复。他手臂上那被直接击中的部位,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显然并非全然无事,只是被他强行压下。
而穆少渊的脉冲干扰,那足以让寻常电子设备瘫痪、甚至干扰低阶鬼物的能量波,撞在子载周身的凝实阴气场上,竟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就如同水滴落入大海。反而是他手中的精密设备屏幕“啪”的一声脆响,彻底黑屏,内部电路瞬间过载烧毁,冒起一丝青烟。
“蝼蚁之辈,也敢妄图阻我?”子载缓缓转过身,幽黑的瞳孔冷漠而轻蔑地扫过三人,那丝因被符箓击中所产生的愠怒让他的威压更显森寒。他的目光最终如同锁定猎物般,停留在了容子谦身上。当他的目光落在容子谦脸上时,那原本冷漠戏谑带着一丝怒意的表情骤然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极其明显的错愕。
他近乎无礼地打量着容子谦,眉头紧锁,似乎在极度惊讶地确认着什么,随即嘴角扯出一个古怪的笑容,那笑容中充满了恶意的趣味。
“呵…这倒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子载的目光在容子谦的手臂和面容上流转,仿佛在寻找昔日的伤痕印记,“没想到,在这不知名的异界之地,还能遇到老熟人——齐国容家军的少帅,容子谦?泗水河畔,你和你那短命的太子舅兄姜泽,不是早已被我大商铁骑踏为肉泥,尸骨无存了吗?”
“容少帅”三个字被他咬得格外清晰,仿佛在咀嚼这个带给他耻辱的称呼。
他的目光变得愈发锐利,似乎要细细品味容子谦的每一丝反应:“啧啧啧,真是冤家路窄啊,容少帅。当年泗水一战,你仗着地形之利,负隅顽抗,伤我手臂,折我锐气,好不威风!可惜啊,螳臂当车,最终还不是落得个兵败身死,连全尸都未曾留下?”
他话锋一转,“你以为这就完了?你死之后,好戏才刚开场!你那刚过门没多久、心心念念要护着的昭华公主殿下,倒是刚烈,临淄城头,一箭之仇,本殿至今记忆犹新!”他下意识地摸了摸似乎仍隐隐作痛的旧伤处,眼中闪过狠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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