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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姑娘好大的手笔

风雪在黎明前暂歇了片刻,天地间只剩下一种被冻僵了的、死气沉沉的灰白。厉智恒临时落脚的黑石城小院,如同冰湖里一块不起眼的顽石,低矮的院墙,简陋的瓦舍,檐下垂着粗长的冰棱,在稀薄的晨光里泛着冷硬的幽蓝。院中那棵老榆树的枯枝上积满了雪,沉甸甸地弯着腰。

堂屋里,一只黄铜炭盆勉强驱散着渗骨的寒意,炭火不旺,红彤彤地闷烧着,只烘暖了盆周一小圈地面。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炭火的烟气、陈年木头的霉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尚未散尽的、属于铁与血的冰冷气息——那是沉水刀带来的。

厉智恒靠在一张磨损严重的圈椅里,身上裹着一件半旧的玄色大氅,脸色依旧带着几分冻伤后的青白,眼神却沉静得如同古井深潭。他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温润的青玉扳指,目光落在对面墙壁上挂着的一幅斑驳模糊的旧画上,似乎神游物外。沉水刀就随意地斜倚在他脚边的方砖地上,刀鞘上的暗红冰晶已经清理干净,只留下一种沉甸甸的、收敛了锋芒的乌光。

唐临铸蜷在对面的矮凳上,裹紧了他那件油光发亮的旧皮袍,枯瘦的身子缩成一团,像一只打盹的老猫。他闭着眼,灰白的虬髯微微颤动,似乎睡着了,唯有偶尔从鼻子里喷出的两道细长白气,证明他还醒着。倪涛则像一尊没有温度的玉雕,静立在厉智恒身后一步之遥的门边阴影里,灰鼠皮半臂的领口竖起,遮住了小半张清冷的脸,只露出一双寒潭般的眸子,警惕地穿透半开的堂屋门扇,落在外院的风雪里。

院子里积着厚雪,只有一条被清扫出来的、仅容一人通行的狭窄小径,从院门蜿蜒到堂屋台阶下。雪还在零星地飘着,细碎冰冷。

“笃、笃、笃。”

三声不轻不重、节奏分明的叩门声,打破了小院的死寂。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穿透力。

倪涛按在腰间刀柄上的指节瞬间绷紧,目光如电,射向院门方向。

唐临铸眼皮都没抬,鼻子里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

厉智恒摩挲扳指的手指微微一顿,终于将目光从旧画上收回,投向那扇紧闭的、被风雪侵蚀得有些斑驳的院门。眼神里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归于深沉的平静。这个时候,这种地方,会是谁?

院门外的人似乎笃定里面有人,并不急躁,也未再叩门,只是安静地等待着。风雪声似乎都小了些。

倪涛无声地看向厉智恒,目光带着询问。

厉智恒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倪涛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流水,悄无声息地滑出堂屋,走下台阶,踏着清扫出来的小径,走向院门。她的步伐很轻,踩在积雪上几乎没发出声音,但每一步都异常稳定,灰鼠皮半臂下的身形绷紧如弦。

她停在门后,并未立刻开门,侧耳凝神听了片刻。门外只有风声。她左手按上门栓,右手依旧虚按在腰间的刀柄上。

“嘎吱——”

沉重的木门被缓缓拉开一道缝隙。

风雪立刻裹挟着寒气挤了进来。

门外,站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身极其华贵的雪狐裘,那蓬松柔软、不见一丝杂色的银白狐毛,在灰暗的晨光里仿佛自带一层柔和的光晕,将她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包裹住,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那张脸,肤色是近乎透明的白,衬得眉如远山含黛,眼若秋水横波,唇色是淡淡的樱粉。五官精致得如同最上等的瓷器,挑不出一丝瑕疵。风雪吹拂着她额前几缕乌黑的发丝,更添几分楚楚动人的脆弱感。

然而,她的眼神却与这身娇贵狐裘和精致容颜截然不同。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没有半分柔弱,反而沉静得如同结冰的湖面,清澈、明亮,却又深不见底,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她安静地站在风雪中,身后空无一人,仿佛这漫天风雪、这简陋小院,不过是她随意踏足的一方舞台背景。

倪涛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瞬间扫过对方全身。华贵的狐裘、精致的面容、空无一人的身后……以及那双平静得过分、深不见底的眼睛。她按在刀柄上的指节没有丝毫放松。

“何事?”倪涛的声音如同冰片碎裂,没有丝毫温度。

狐裘女子眼波微转,落在倪涛脸上,那审视的目光在她按刀的手上停留了一瞬,唇角极淡地向上弯了一下,如同春风吹过冰湖,漾开一丝几不可见的涟漪,却并无暖意。“寻人。”她的声音响起,清泠泠的,如同玉珠落盘,在这风雪清晨里格外悦耳动听,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送入堂屋之内,“听闻厉公子在此落脚,小女子特来拜会。”

她直接道出了厉智恒的姓氏,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倪涛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按刀的手更紧了一分。

堂屋内,唐临铸终于掀开了眼皮,浑浊的老眼里精光一闪而过,如同睡醒的秃鹫。他歪了歪头,枯瘦的手指在油腻的皮袍上无意识地弹了弹,发出细微的“噗噗”声,像是在驱赶并不存在的虱子,又像是在计算着什么。

厉智恒依旧靠在圈椅里,摩挲扳指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微微眯起眼,隔着堂屋敞开的门,目光穿过小院的风雪,落在那道被雪狐裘包裹的、精致得不像凡尘中人的身影上。那张脸是陌生的,但那眼神里的东西……却让他心底的某根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平静之下,是深不可测的漩涡。

“请。”厉智恒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了出去。

倪涛侧身,让开了门缝。

狐裘女子微微颔首,动作优雅从容。她提起裙裾——那狐裘下似乎还有一层更精致的料子,迈步跨过门槛,走进了小院。雪白的狐裘下摆拂过门槛上薄薄的积雪,留下浅浅的痕迹。她目不斜视,沿着那条狭窄的清扫小径,款款走向堂屋。风雪吹拂着她蓬松的狐裘领口,几缕乌发在她颊边轻舞,姿态闲适得如同在自家花园散步。

倪涛在她身后无声地合拢院门,隔绝了外面的风雪,也隔绝了可能的窥探。她落后几步,目光如同最警觉的猎鹰,始终锁定着前方那个看似娇弱的身影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狐裘女子踏上堂屋台阶,步履轻盈。她停在门口,目光平静地扫过屋内简陋的陈设、蜷在矮凳上如同枯木的唐临铸,最后落在圈椅中的厉智恒身上。她的视线在厉智恒冻伤未愈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又掠过他脚边那柄沉水刀,最后对上他深潭般的目光。

“厉公子。”她微微屈膝,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姿态无可挑剔,却丝毫没有寻常女子见到陌生男子的羞怯或拘谨,那动作更像是一种宣告身份的姿态。

厉智恒并未起身,只是略略抬了下手:“风雪寒天,姑娘辛苦。请坐。”他示意了一下旁边一张空着的、同样磨损严重的圈椅。

狐裘女子依言坐下,雪白的狐裘在暗沉的圈椅衬布上显得格外醒目。她坐姿端正,腰背挺直,双手自然地交叠放在腿上,仪态万方。

“不辛苦。”她开口,声音依旧清泠悦耳,目光坦然地看着厉智恒,“小女子姓洛,单名一个‘璃’字。冒昧打扰,是想和厉公子谈一笔买卖。”她开门见山,没有丝毫寒暄客套。

“买卖?”厉智恒眉梢微挑,手指重新开始无意识地摩挲那枚青玉扳指,“厉某如今不过是这黑石城里一个躲风避雪的闲人,身无长物,不知洛姑娘看上了什么?”

洛璃唇角那抹极淡的笑意加深了些许,使得那张精致的脸多了几分生动,却依旧带着冰雪的质感。“厉公子过谦了。”她的目光再次掠过那柄沉水刀,又似有若无地扫过厉智恒身后如同影子般静立的倪涛,以及角落里那个仿佛睡着的枯瘦老者,“公子的人,公子的胆魄,还有……”她顿了顿,秋水般的眸子直视着厉智恒,清晰地吐出两个字,“公子的麻烦。这些,都值得一谈。”

麻烦?厉智恒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冷芒。清流野军?东葛军粮?还是……别的什么?

“愿闻其详。”厉智恒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洛璃不再言语,只是抬起一只被雪白狐裘衬得越发莹润如玉的手。她的手指纤细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透着健康的淡粉色。她探手入怀——动作从容优雅,没有丝毫避讳——从雪狐裘内层一个隐蔽的口袋里,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并非什么金银珠宝,也不是地契文书。

那是一个长条形的、用厚实的深青色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件,约莫一尺半长,形状规整,棱角分明。

洛璃将这东西轻轻放在她和厉智恒之间的那张布满划痕的旧木桌上。油布包裹的表面还带着她怀里的体温,在冰冷的空气中微微散发着一点暖意。

唐临铸蜷缩在矮凳上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浑浊的老眼睁开一条细缝,锐利如针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油布包裹上。

倪涛按刀的手纹丝不动,目光却更加凝练,如同实质的冰锥。

厉智恒的目光也落在那包裹上。油布很厚实,看不出里面是什么,但那种规整的形状和棱角,隐隐透出一种冰冷的、与这简陋堂屋格格不入的……秩序感。

洛璃伸出两根莹白如玉的手指,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轻轻解开了油布包裹一端的系绳。然后,她像展开一幅珍贵的画卷般,将油布一层层、缓缓地掀开。

随着油布的褪去,里面的东西终于显露真容。

那是一根……管子。

通体呈现出一种暗沉内敛的金属光泽,非金非铁,质地似乎异常坚硬。管子约莫手腕粗细,一端是封闭的,另一端则是一个向内收缩的喇叭状开口,内壁打磨得异常光滑,在昏黄的炭火光线下,反射着幽冷的微光。管身上刻着几道极其简洁、却充满力量感的螺旋凹槽,一直延伸到喇叭口附近。在靠近封闭端的位置,镶嵌着一个精巧的、如同鸟喙般微微下弯的金属扳机装置。

整个物件线条流畅,结构精炼,每一个细节都透出一种冰冷的、超越了这个时代认知的机械美感。它静静地躺在粗糙的木桌上,与周围简陋破败的环境形成一种强烈的、近乎荒诞的视觉冲击。

火铳!

而且是极其精良、远超厉智恒认知中任何军中制式火器的火铳!

唐临铸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彻底停滞了!他那双浑浊的老眼猛地瞪圆,死死盯着桌上那件冰冷的金属造物,枯瘦的手指在皮袍上无意识地抽搐着,仿佛要抓住什么。矮凳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

倪涛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她虽未见过这等奇物,但那物件本身散发出的、与刀剑截然不同的致命气息,让她全身的汗毛都在瞬间倒竖起来!按在刀柄上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厉智恒摩挲扳指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牢牢锁在那支造型奇特的火铳上。沉水刀带来的血腥气似乎还在鼻端萦绕,但这冰冷的金属造物散发出的,却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更加高效、更加冷酷的死亡气息!他的心跳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一下,又一下。震惊、警惕、还有一丝难以遏制的、对未知力量的强烈探知欲,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席卷了他。

炭火盆里,一块炭无声地爆开几点火星。

堂屋内死寂无声,唯有风雪在屋外呜咽。

洛璃仿佛对三人剧烈的反应毫无所觉。她伸出那根莹白的手指,轻轻点了点那火铳冰冷光滑的管身,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她抬起眼,迎上厉智恒深不见底的目光,那对秋水般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他眼中翻腾的情绪。

“厉公子,”洛璃的声音依旧清泠平静,如同在介绍一件寻常的绣品,“这只是样品。”她顿了顿,看着厉智恒骤然收缩的瞳孔,唇角的弧度加深,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吐出后面的话,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锤,砸在这死寂的堂屋里:

“这样的‘烧火棍’,小女子手头,还有三百条。另有能发雷火、碎坚城的‘佛郎机炮’,十尊。”

“轰——!”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三人脑海中同时炸响!

唐临铸枯瘦的身体猛地从矮凳上挺直!浑浊的老眼爆射出骇人的精光,死死盯着洛璃那张精致绝伦的脸,仿佛要将她看穿!十尊佛郎机炮?!这女娃……到底是什么来头?!

倪涛的呼吸骤然急促,清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三百条这等奇物?十尊能碎城的火炮?这已不是买卖,这是足以倾覆一方的力量!

厉智恒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气从脊椎骨直冲头顶!他放在膝上的手,指节因为瞬间的用力而根根发白。三百条火铳!十尊佛郎机炮!这哪里是买卖?这是足以撬动整个棋局的力量!是能将清流野军、甚至那腐朽朝廷都炸得粉身碎骨的雷霆!

他缓缓抬起眼,目光如同淬火的刀锋,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审视,直刺洛璃那双平静无波的秋水眸子。那看似娇柔的躯壳下,藏着的究竟是怎样的图谋?什么样的背景,才能让她如此轻描淡写地抛出这等足以让任何一方诸侯都为之疯狂的筹码?

“洛姑娘,”厉智恒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碾磨出来,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好大的手笔。”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逼近那张在炭火光线下显得愈发精致、也愈发神秘莫测的脸,目光锐利如鹰隼,捕捉着她脸上最细微的表情变化:

“那么,姑娘想要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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