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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执妄

“住手!”

此方擂台的异动,引得慧极宗宗主伏烈、城主伏炽与众长老齐齐赶来。

“绯儿!你怎么了!”伏炽疾步上前,略过了伏晓。他见伏绯鬓发凌乱,眼球微凸,面色发紫,似有入魔之兆,连忙伸手欲扶。

“别碰我!”伏绯狠狠地挥开了伏炽的手。他方才使出杀招,有些脱力,本就难以稳立,如此一用力,便也跌坐在了地上。

“绯儿!”伏炽急忙掏出一颗丹药,伸手便要喂他服下。

“伏绯......”伏晓声音微弱,眼里却紧紧盯着父亲手上的丹药——降心丹......

这是藏宝鉴中至珍宝丹,可平抑心魔几千载。大罗境以下的仙人能活几个千年?这几近于可去除心魔......

伏绯是否真的入魔,尚未可知。但她,众人皆知,她有心魔难克。

难道父亲不知?

那宝鉴中她费劲心力所寻的宝物,他人却是唾手可得......从来她以为,只要努力去争,总能争到她想要的。如今恍悟,她所争得的,是他人所不需争的,所不需要的.....那她为何要争?

是她未曾竭力吗?所遇的每一抉择,每一机遇,她从来事事躬行,苦竭身心;是她争得还不够吗?

斩邪诛恶越万山,无量榜上载英名。

那宝鉴,本该是她的;那少城主之位,也该是她的。

伏绯?世人皆以为他与她同父异母,实则是异父异母——他乃伯父伏烈和后母之子。与她,与父亲,全无血缘关系。

她曾以为,父亲再怎么待他如己出,也不会将城主之位传于他。但如今,父亲不仅要给......现在连降心丹都要给他!

明明中了心魔的是她,伏绯只是因她常年调药所致的性情暴戾,才不是什么心魔!

父亲竟厚此薄彼到如此不公的地步!

若那些东西怎么争都不是她能争得的,那她就要将它们统统抢过来!

胸腔中传来崩裂的声音,是她包裹着心脉,不受心魔侵扰的最后一层法障也碎裂了。这不是怒火焚心,而是她自断藩篱,请心魔入主。

“慢着......”

“慢着!”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伏炽的动作不由一顿。

一道源自伏晓,另一道......江抚月回身一看,竟是不知何时又站在她身后的酌尘。

他的声音清越却有力,众人不自觉便想去寻找这声音的主人。

“敢问阁下是?”易轩见他及身后的三五人都甚是面生,便拱手问道。

“在下抚影,着尘宗弟子。”酌尘收起折扇,还礼作答。

“着尘宗?”易轩犹疑道,是最近新立的宗门?‘着尘’......听起来确实有些耳熟。

“这宗名......编也不换个无关的编!他这就要开始作乱了吗?我该如何阻拦?”江抚月腹诽着,却是大气都不敢出,拼命对伏晓使眼色,示意她身后便是那魔界来的尊使。

伏晓见她满脸慌张,心中感觉可笑,又隐隐地感到一股莫名的快意。如此败絮其中的宗门,败便败了,又何必竭力守护?可怜一个凡人,却比自己还上心。

“降心丹极为罕有,主药万载才得一株,世间罕见,为何不给心魔已发的伏晓呢?”酌尘说道。

伏晓转头,震惊又不解地看向酌尘,他为何要帮她说情?

“吾儿此状,难道不是心魔将发?”伏炽面色微变,急道,“他年岁尚小,易被心魔诱入魔道!伏晓......”他说到这顿了一下,似乎也为自己的偏心而心虚。

但虽然以往如此,现下他更是有理可依,便随即恼羞成怒补道:“她修为高!也年长些!”

“在下以全宗的性命和气运起誓,伏绯绝不是着了心魔。”酌尘竖起手中的折扇指天,言之凿凿,“而城主难道不知,修为越高,心魔越是难克?”

“阁下为何如此笃定?”易轩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一个外宗人,为何以全宗性命作保一个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的事?

“因为贵宗内门上下,皆曾饮下我们放了‘执妄尘’的露华浓。”酌尘意味不明地笑道,“伏绯变得情绪暴烈狂躁,难以自控,便是因为‘执妄尘‘的作用。”

“方才我怕我一沾酒就一发不可收拾,误了擂台赛,便没喝那露华浓!”殷虹骇然。

‘那我喝了怎么没事呢?’江抚月疑惑,随即反应过来:“噢,原是我不属慧极宗内门......”

“尔敢撒谎!那我为何无事啊?”宗主伏烈叱责道。

他身后其余人左顾右盼,皆发现不仅自己,其他人看起来也神智清醒得很,也纷纷附和。

“那是因为,’酌尘忍不住笑道:‘执妄尘’要起效用,首要便是心思纯正,其次是境界高至太清境——境界越高,作用越强。但若遇到心术不端之人,纵使境界再高,执妄尘也难以发作。”

“放了执妄尘的露华浓?”伏晓恍然大悟,几日前,她和明一开坛放金岩桂时遇到的江抚月,是他假扮的!

“放肆!黄口小儿竟敢来我宗造次!还妄图妖言惑众,哗众取宠!”伏烈怒道,“你的目的为何?”

“我此行,本欲借执妄尘搅得贵宗大乱,没成想贵宗内门竟没几个好人,是我棋差一着。”酌尘有问必答道。

“放肆!”伏烈怒火中烧,袖中挥出一条银索,欲将酌尘捆住。

然而,众人余光中,却见有一抹白光比那银索先至,往酌尘命门而去!

酌尘只是竖起手中扇子一挡,便听得“哐啷”一声。原来那是明一的难霜剑,被挡后直愣愣掉在了地上。

“妖孽无耻!”随剑影而后至的明一收回难霜剑,又提剑欲战。

向来一丝不苟的他,此时衣衫凌乱,满头大汗,步伐竟还有些蹒跚,面色看起来比伏绯还要躁郁。于是伏烈翻腕一转银索,改攻为拦,捆住了明一。

“哟,贵宗还有好人呢!”酌尘惊喜道。

“着尘宗,酌尘,你是魔君尊使!上次在灭谛域,是你一箭杀了霖净!”易轩大惊失色,抬手颤巍巍指着他。

酌尘循声看来,吓得他又迅速将手缩了回去。

“乳臭未干的妖畜,也敢来仙门撒野,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吗?”此话如雷贯耳,响彻了此方天地。是伏烈欲显仙门威压,故意将这话蕴了灵力。

说话的同时,他偷偷给伏炽和易轩使了个眼色。

“那我倒没这么想,毕竟我也没想过给你们留个全尸。”酌尘猖狂笑道。

“无量诛魔七绝阵,起!”伏烈陡然一呵。

只见伏烈与六位内门长老同时拔剑,皆拔剑刺入地底。刹那间,远处传来巨响,如隆隆天雷。

众人抬目望去,是七柱青金色的烈光从周围群山的山顶喷涌而出,而后化柱为面,铺天盖地,朝酌尘急缩而来。

那些青金色光柱近似太清境的雷劫,江抚月看得心惊胆颤,四肢犹作痛着。

酌尘的面容终于生出了几丝慌乱。他一挥折扇,对着天帷疾速地打出七道扇骨,嵌入面与面之间,欲破光柱的合围之势。

但那些光柱只是停滞了一瞬,便噬尽了扇骨,一眨眼,便把酌尘紧紧围困了起来。

“妖畜岂能明白?以妖法克仙法,本就如蚍蜉撼树!”易轩见七绝阵奏效,止不住得意道。周围人崇敬的目光让他心中暗松一口气,好险是制住了这妖,不然这得在各宗面前闹多大的笑话呢。

“妖畜还敢张狂否?当初言青入魔,也是你作的祟吧?”伏烈厉声问道,随手把台下仅被那光面扫过便昏迷不醒的酌尘随行者也扔进了阵里。

“确实是。”酌尘用折扇将他们一一点回了原形:黄狗、黑狐和灰鼠,尽数收回了灵戒中。

“那你就没想过,我宗从那时就布算此阵,等你自投罗网吗?”伏烈说道。

“确是我轻敌所致,要杀要剐,人禽请便吧。”酌尘踉跄两步,脚下已显虚浮。七绝阵不断地蚕食削弱他的妖力,他却将所剩无多的妖力全用来维持语气的平稳了,“但我死,有些人也不能活着......执妄尘的解药,只有我有。”

“他怎么还不现原形?我赌他是只狐狸!”

“我看像树精,站得跟杆子似的!”众人见这传闻中的魔君尊使如此孱弱,一起阵便被困住,纷纷故作轻松地议论起来,仿佛方才听到名号便被吓得两股战战的不是他们。

“死到临头了还在逞些口舌之快......”江抚月无语地想,看先前他的架势,还以为有什么后招呢......亏她胆战心惊了一阵。

“死?”易轩冷哼一声,“孽畜想得倒便宜!在这阵内,妖魔的下场唯有神魂尽诛,灰飞烟灭。至于解药......等你神识紊乱时,自会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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