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慧慧没料到前脚刚说完上司小话后脚就和上司脸对脸这样小众的事也能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时有些心虚地抬不起头，回头悄悄递给宋暖一个眼色，让她说点好听的。
莫名其妙接到暗示的宋暖：“？”
她们什么时候这么有默契了……
但见周慧慧一脸便秘的样子宋暖大体也明白过来她在顾虑什么，顿时有些无语。
无他，只因实验室那么厚的一道门，就算她们在门外敲锣放鞭炮里面的陆恩宁都不一定听得见吧，她这一脸心虚的样子反倒是让陆恩宁以为她们好像真的说了什么不得了的坏话。
宋暖假装没看见周慧慧的眼神，看向靠在门边的陆恩宁。她显然是注意到了周慧慧的不自然，长眉微挑，顺着她的视线眼神和宋暖在空中短暂相撞，银质框架眼镜后的一双墨眸愣了愣，随即嘴角微微勾起，笑了。
那抹笑出现很突然，如她这个人一样，就像是雪后初晴，冰封的雪山后倾泻乍现的一缕春光。待宋暖瞥见时已消失不见，仿佛是错觉。
“你们俩偷着讲什么了？”陆恩宁抬手摘下眼镜，将鬓边的碎发随手拂到耳后，露出左耳上的一枚跟宋暖上次看到的完全不一样的耳钉。
只不过同样小巧、不起眼，造型简单，却总让人难以忽视。
可这句话不是对宋暖说的，陆恩宁从门口走了出来，径直地走到一个柜子旁，输入密码，没再看宋暖一眼。
周慧慧此刻也是意识到了是自己心虚被上司看了出来，干笑了两声，“陆、陆教授你这是早起了还是通宵了啊，身体撑得住吗，要不然您还是回去休息我在一边看着就可以了，我跟小暖其实这几天相处得还挺好的哈哈……”
密码储物柜发出‘嘀——’的一声提示音，陆恩宁闻言转头看了一脸尴尬的周慧慧，却也没说什么，从空荡荡的柜子里拿出一小瓶眼药水，仰起头动作熟练地滴在了眼睛了，缓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还行，晚上歇在了楼上，早上才过来的。”
她声音略有些沙哑，应该是许久不说话的缘故。宋暖拿出本来买给其他人的咖啡递了过去，“这是冰的，不清楚你……老师的口味随便买的，少喝一点润润喉，等一下……”
宋暖下半句‘等一下她再去买杯别的’还没说出口，就在陆恩宁扫过来的视线中哑了声。她眼眸漆黑，因为刚滴过眼药水的缘故，看起来晶莹又透亮，眼尾还泛着红，但表情依旧是平淡的，接过她手里的咖啡抿了一口。
“谢了。”
周慧慧在不远处用眼神给宋暖偷偷点赞，宋暖只是看了一眼就瞥向一边，手指上沾到的冷凝水慢慢滑进掌心，被她轻轻拢住又融化在体温之中。
陆恩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宋暖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周慧慧跟她说过的话，眉间一凝。
“小金她的离职办好了？”过了一会儿，陆恩宁又跟一旁的周慧慧提起另一件事。
周慧慧立刻进入到工作模式，把自己的谈判结果说给陆恩宁听，这都是宋暖插不上话的事情，只好静静地站在一边，听着她们两人一来一回地说着话。
等到她们话聊得差不多了，宋暖才清咳一声，盯着陆恩宁靠在柜子上的背影轻轻开口道：
“陆……老师，你打算怎么处理网上那些人？”
这话一出口，周慧慧也震惊住了，虽然她也看出来陆恩宁大概率是为了躲那些无良记者才呆在研究所里，但无论如何这怎么能直接就这样问出来？更别说现在研究所内局势这么紧张多半都是因为这件事引起的，能解决早就解决了。
虽然陆恩宁不是那种小心眼儿的上司，但总得来说还是尴尬话题，宋暖这孩子还是太莽撞。
周慧慧看了一眼陆恩宁的脸色，见她没有要开口的意思，瞪了宋暖一眼打着圆场道:“咳咳小暖啊，你不知道，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
“等着。”
但出乎意料的是，陆恩宁没有避讳的意思，开口回答了宋暖，也没有丝毫不悦，反倒是垂下了眼眸轻轻靠在了柜子边。
周慧慧猛地停住声音，看着陆恩宁瞪大了眼睛，这还是事件发生以来陆恩宁第一次透露对这件事的看法。
虽然她们项目组的几个人还是很相信陆教授，但不约而同的没一个人去找陆恩宁本人聊聊，而是像往常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只是心底里还是有一些疑问和不安。
周慧慧从这简单的两个字中敏感地察觉到什么，也看向了陆恩宁。
宋暖并没有周慧慧那样惊讶，根据她所了解的，这件事根本就是一场针对陆恩宁本人的社会性绞杀，从事件爆出来的第一时间陆恩宁并没有选择站出来澄清，而是任由着它发酵慢慢推向**，这不像是她的作风。
为什么？是事情真的另有隐情还是……就算澄清也没用？
而且，为什么是‘等着’，不是‘再说’也不是‘无所谓’，而是‘等’？
如此平淡的一个等字，宋暖却听出来了其中暗藏着的无奈。
等什么呢？
宋暖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一直有的一个猜测在此刻忽然得到了证实，但她却丝毫不觉得开心，再抬眼看向那双漆黑的眼睛时只觉得心里像是打翻了什么，翻涌上来极其复杂的情绪。
酸涩的，之后便是一股怎么也压抑不住的怒气。
是的，宋暖只觉得胸中横生了一股怎么也散不去的闷气，尤其是看到那人冷淡的黑眸，忍不住又想起她在酒店里苍白的脸，那股气不仅没有压制住反而有了爆发的趋势。
“呵，他们想得美。”
宋暖捏着指关节咔咔作响，发白的指尖映照着她冷得彻底的眼底，说出口的话也如同冰锥一般。
闻言，陆恩宁抬眸看了过来，眼中划过一抹别样的情绪，轻摇头笑了，“人不大，倒会扔狠话。”
一旁的周慧慧也一脸诧异地看了过来，她还从未见过宋暖这样锋芒毕露的样子，接着她左右看了看两人，不淡定了。
谁能告诉她，这两个人究竟在讲些什么！
为什么宋暖明明是刚来没超过一个月而已，而她，这个在陆恩宁身边干了快整整三年、连她家狗爱吃的零食牌子都一清二楚的助理甚至连听都没听懂！
难不成有什么绝密的计划是她这个工作兼私人助理不知道，反而是宋暖这个顶多算半个‘自己人’的学生却知道的？
“陆教授？”周慧慧有些沉不住气了，要不是陆恩宁向来不喜欢和人太亲近，周慧慧都恨不得抱着她的大腿哭诉她们这么多年相濡以沫的感情难道还不如一个相处不到一个月的‘外人’吗。
周慧慧第一次在职场外嗅到了职业危机感。
陆恩宁收回视线，沉默片刻，随后看着周慧慧目光沉静道:“小周，你是想继续呆在曦光里，还是想跟我一起走？”
“你想留下来估计会有些困难，不过我能给你调到别的部门去。之前没和你说是因为我也没想好怎么和你们说。现在趁着这个时候先知会你一声，好让你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周慧慧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当场石化了。显然是没有想到刚刚她还在关心自己的职业地位，转眼间自己的铁饭碗就岌岌可危了。
不过说来也是，如果陆恩宁离开了，她这个助理再优秀估计也不会被新老板接受。可说到底她一开始说‘离了陆恩宁’本来就是一句玩笑话，目的只是为了敲打一下宋暖别让她在陆恩宁身上花太多不该有的心思而已。因为她见过很多学校里的学生或是老师想借着她的关系想要‘开一开后门’，而给教授处理这些也是她的工作之一，所以说给宋暖听的话她故意说的重了些。
但谁会想到不过一转眼，陆恩宁本人竟然真的来问了她这个问题。
陆恩宁真的想辞职离开了？周慧慧不太想接受。
“怎么会……童童姐她们，都知道了？”想了半天，周慧慧脑袋也是一片空白，只想到了研究组的其他人。
最近几年在陆恩宁这个首席研究员带领下曦光一个成果接着一个成果地往外冒，专利费都拿到手软，人手也扩张了不少，但核心的成员还是最开始的几人。这几天也忙着和甄氏打交道没多少聚在一起的机会，所以忘了和她说也说得过去。
在周慧慧眼里，自己虽然资历没其他人那么深，但也是并肩作战过很多回、深受信任的成员之一，所以陆恩宁和她说一定是问过其他人的意思了，毕竟是这样隐秘的事可能是其他人心里也难受着所以才落了她。
她们……至少应该会跟着陆教授一起走吧，如果是这样……周慧慧在心里默默组织着回话的措辞。
“说起来……我离开曦光之后也不知道会去哪里，童童她们还在忙着解约合同的事我不好现在跟她们提。不过早晚要说，国外有几家研究所已经打电话问过我，很舍得出安置费，如果你愿意我会给你写推荐信。”
“你先考虑一下吧。”陆恩宁走过去，没再多说什么，转身打开实验室的门走了出去。
宋暖见她离开，刚想跟上去，转头看到周慧慧一脸菜色站在原地发愣，也不好直接略过她，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陆……她也不是故意把话说的这么绝。”
周慧慧回过神，长叹一声，“自从甄氏那边出了问题我其实心里就一直不安，但这么多年了，教授一直顶着，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所以……实在是没想到吧。”
宋暖明白她的心情，但也不好安慰，虽然在她看来无论怎样陆恩宁都尽到了责任，但在搞不清楚状况的人眼中没准还会怨她。
幸好周慧慧不是。
“童姐她们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刚说完周慧慧就摇摇头，“算了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
说完，她将身上的实验服脱下来扔在一旁就推门走了出去。
“你去找教授吧，教授她估计心里也会很难受，你去安慰一下她说不定会好一点。”
脚步声渐渐走远，宋暖独自呆在更换室里并没有急着进到实验里去找陆恩宁，而是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头顶上的白炽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电路接触的问题，高频词的闪烁着，盯得久了晃得眼睛都有些花。宋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可刚刚陆恩宁的眼神仿佛还在眼前。
黑沉沉的，像一眼深不见底的幽潭，猛然撞进其中却窥见了一抹照亮潭底的天光。
直接放弃吗？
怎么她倒觉得更像是……
诱敌深入呢？
宋暖慢慢睁开了眼睛。
感谢收藏感谢喜欢~~~努力更文ing[化了][化了][化了]
有奖竞答：陆恩宁看到暖暖在笑什么…………
A：觉得她可爱，没忍住。
B：没什么，牙有点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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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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