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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咬腕

其实这世间从没有过阿七,梵無期才是我的本名,这是我阿爹给我取的名字,为什么是阿爹取的,因为自我有记忆起,就没有见过阿娘,在我活着的几千年里,阿爹常常带我去拜祭道姑娘娘,每次都要絮絮叨叨很久,然后再带我回家,去家的小树林里,那里有一座坟茔,阿爹说这就是我阿娘。我看着墓碑,上面刻着“爱妻旖汀之墓”,我娘叫旖汀,真好听的名字,只可惜薄命。

道姑娘娘本名孤凡,相比于仙界的崇高拜神,人界更喜欢孤凡娘娘,因为她是一位道姑,所以人们又亲切地称为道姑娘娘。

孤凡娘娘是位了不起的女子,她天生慈悲,怜悯众生,在她游历江湖的那些年里,受其恩惠的人不计其数。传说,当时人界曾爆发过一场致命的瘟疫,适逢灾荒年间,百姓更是一度以树皮为食,后来数皮也没有了,开始食腐肉……可谓天地浩劫,生死之际是孤凡娘娘不牺拼命挽救了众人。人们感念她的恩情,于是后来就有了各种道观、寺庙纪念她,而当百姓有难了的心愿时,也爱来祈求道姑娘娘保佑。总之,这是位奇女子。

阿爹说她希望道姑娘娘一切安好,这样我娘才能好。

在我五百岁之前,一直是阿爹和我一起生活,两个人相依为命,日子无聊却也能过,直到那天,阿爹领回来一个小男孩,他说从此他就是我的哥哥了。

我有哥哥了。

我爹给我哥取名梵刖,我疑惑为什么是这个名字,因为刖字寓意并不好,爹只让我别胡思乱想。

其实我是担心他对哥哥不好,因为毕竟我才是他唯一的亲生的女儿。

不过后来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我和哥哥相处的非常好。

我哥哥是个闷葫芦,不爱说话,但是,于修仙成神一道上,无疑,他是个天才。

他初到我家时就已经是神了,那时他才多大啊,和我一般的年纪。

六界常颂天上的弥须太子,说是唯一的天神,谈起时骄傲的不行,但是唯一吗,我看存疑。

我也是个闲不住的主,偷过邻居的桃子,拆过贪官的房梁,闯过的祸事就是说上多少年也说不完。但是我于修道上却天资平平,唯一拿得出手是箭术,就是我哥也比不过我,不过我阿爹却很反对我练箭,他似乎很讨厌这个,我只能偷偷练并立志成为天下第一神箭手,到时候狠狠打他的脸。

虽然缺少了阿娘的陪伴,但是这一路成长的过程中,我爹和我哥都是对我极好的,特别是我哥,我很依赖他,我想和他一辈子都这样。

一日哥哥带我去喝喜酒,只见新娘子盖着红红的盖头从轿子里走下来,鲜花洒落满地,鞭炮声噼里啪啦,锣鼓喧天中,新郎红光满面,迫不及待地牵起新娘的手带她去拜见高堂。

虽然看不到新娘的脸,但是娇羞之意,所有人都能感受得到。

幸福就是怎么藏都藏不住。

我看的整颗心都停滞了,原来成亲是这样的。

但是为什么只能找陌生人成亲呢?

哥哥总让我收敛一点脾性,说我日后定是要出嫁的。

既然旁人可以,那陪我一起的长大的哥哥为什么不可以?

何况,我们又不是亲兄妹,没有血缘关系,我家也没族谱这种东西。

其实,兄妹很多时候就只是个称号而已。

我向我哥坦白了。

准确说是告白,我哥那么优秀,我才不要让他落在陌生人手里。

我从小就没有母亲,上天已经亏欠我很多了。

赔个哥哥给我,也不算失公。

哥哥当然拒绝我了,他说了一堆理由,但就是没否认他不喜欢我。

我还是很开心的,这明摆就是有戏,拿捏哥哥嘛,我最擅长了。

但是很不幸戏做过头了 。

我本意是想找几个人上演一出刺杀的戏码,这样哥哥才会意识到我在他心里有多重要。

但是没想到鬼王会出现,很可恶的是,他真想杀我。

我打不过鬼王,受了重伤,所幸那几个人及时通风报信,我哥还是赶到了。

我哥可是顶级战斗力的,鬼王在他手里讨不了好,何况见我伤重,我哥更是下了死手,他筋脉断的差不多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我哥如此凶暴的一面。

最后还是我爹调停了这场纷争。

不过经此一役,我和我哥的感情终于被放在明面上了,阿爹大怒,我本以为哥哥要替我辩解。

但没想到,他居然改口了,他说他心悦我。

诸般错,皆是他的错。

我们被分别关了起来。

但是哥哥太厉害了,显然阿爹已经镇不住他。

他来到了我的房间,我绷不住抽泣,他抱紧了我向我道歉,他说看到我浑身是血躺在地上的时候,什么都不重要了,他后悔他的口是心非让我承受了那么多苦。

哥哥带来了一副手铐,拷上我的左手,他的右手,他说这样我就不会丢了。

是了,我们自相识起,睡过同一张塌,拜过同一座坟,游过同一方天地。

我们怎么会不般配呢?

甚至早些年,我怕冷,就连被窝都是哥哥事先帮我暖好的。

说起来,也是阿爹纵容,真要怪,就怪阿爹好了。

我们已经做好了被阿爹逐出家门的准备,但是阿爹似乎也突然想通了一点 ,他让哥哥收拾行囊和他出去一趟。

说等他们回来时,为我和哥哥主婚。

毕竟我们是真爱。

“……”

好吧,反正没人能拆散我们。

那日,我是高高兴兴送哥哥走的,但是没想到,回来时他却已是惨败之躯。

我哥的武力一般人根本伤不了他,何况是让他断了一只腿。

我差点晕过去,却还是忍了下来,逼问凶手是谁。

我要报仇!

在我再三坚持下,我终于知道了,原来就是那个人人称颂的、生来就高人一等的太子殿下。

厌弥须。

他们在几道山发生了一场争斗。

这个名字我此生都不会忘了。

失去了一条腿,哥哥从此性情大变,我看着他颓废度日,虚付时光,看着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就此消沉,我抱着哥哥完好的那只腿,深深的把头颅埋下哽咽,我说哥哥我一定想办法治好你。

哥哥颤抖地摸了摸我的头发,但没有说话。

阿爹的身体也越来越差了,哥哥变了一个人,阿爹也和变了个人一般,我也应该是恨他的,但是他是抚养我长大给予我无限宠爱的阿爹,我做不到,只能去恨厌弥须,是他毁了我这个家。

我失去了天真的资格,也失去了我珍爱的一切。

我打定主意要暂离一段时间了,我要去寻找名医。

其实我知道希望渺茫,因为我爹医术已经很强了,但我还是不甘心。

我走前一天,哥哥像是有感应,他许久没主动开口和我说话了。

但他却问我,如果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自食恶果呢?

我当即情绪激动 ,因为哥哥哭了。

这是我第一看看到他流泪。

我好心疼并气愤。

我的傻哥哥,你是我的亲人,爱人,至于旁人,从未受其恩,从未近其身,算得了什么?

天道,不过一纸荒言罢了。

我笑着哭,告诉他,哥哥,这世间站正义、站真理的人还不够多吗?

多我一个少我一个又怎样呢?

不论道义,我梵無期向来只站真心。

我就是一个自私的人呐,我无条件偏袒你。

我在意你。

我珍惜你。

我爱你。

哥哥终于笑了,他挣扎后站起来,抹干我的眼泪。

阿期,无论山穷还是水尽,沧海还是桑田,哥哥都永远爱你 。

但这份承认并没有让我停止脚步,我还是踏上了一场未知凶险的征途。

留下一封勿忧我的信,我就走了。

这期间,我走过蛮荒大漠,走过繁华古城,走过上古神址,却未能觅得一位名师、一昧良药。

某人,我照镜子瞥见干裂的嘴唇,我终于细细观察起了这张脸,我苍老了许多。

可是就此回去,我却无颜。

我只能继续寻走。

这几年天下并不太平,路上随地可见横尸,天上的神仙们不管不问,我虽有仙力护身,却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只能哀叹一声:这烂世道!

但是这世道还是比我想象的还要差,某日我路过一个村庄,这里竟逢山火爆发。

远远的从天边而来,整个村子都被笼罩在红色和恐惧之下。

妇人的悲泣,婴儿的啼哭,我不得不停住脚步。

我知道我没有这个义务,也没有这个能力,但是看着这么多鲜活的生命就被这么活活烧死,往后余生,我的良心怕是难安了。

怎么办 ,哥哥,若是你在,又会怎么做呢 ?

我逼自己狠心,抬脚,却被一个抱着孩提的母亲紧紧抱着腿。

我闭目,终于缓缓抬起了手。

我几乎使出了我的全部仙力,设置了一个屏障,漫天的火海汹涌而来。

像是天罚,不知又是哪路神仙惹怒了上天,代价却要这些无辜的老百姓来承受 。

我抵抗不住,继续这样下去,我会半死不活。

于是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我将全部火力引进我的一块胳膊。

牺牲小的保护大的,也是无奈之举。

火烧的啪啪作响,我能清晰闻到糊掉的味道,被火化的疼痛让我分不清天南地北,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就这样,那片火海活活烧断了我的一块骨头。

但我活了下来。

最初我是非常痛苦的,太痛了,少了一块骨头怎么会不痛呢?

我甚至难以用那只手拿起杯盏,我开始自暴自弃。

我也是一个废人了。

哥哥,我终于知道你的感受了。

我大哭,甚至崩溃的想,哥哥 ,如果这样 ,我们又算不算绝配呢?

真好啊,咱们俩谁也别嫌弃谁了。

我在村庄躺了好多天,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回去了,但是没想到那日醒来,我的胳膊竟然不痛了。

我大为吃惊,发现却了骨头的地方又多了一块骨头。

多了一块不属于自己的骨头,偏偏十分的适配 。

阿秀走进来,开心地告诉我 ,是道姑娘娘显灵了。

她说我做了好事,冥冥之中感动了道姑娘娘,这次救了我。

我半信半疑,却也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

难道做好事还能有这好处?

那哥哥的腿是不是也可能……

我死灰的心又复燃了,我当即决定回家,不顾阿秀的阻拦,快马加蹄赶到了家 。

其实,我实在也是太想他们了,也终于有了合理的借口回去。

我有些紧张与害怕,小心地推开家门。

家里却大变了样。

阿爹 ,哥哥!

怎么唤都没有人理我。

我心急如麻,却只找到一封哥哥留下的信。

哥哥他走了,让我不要再找他,忘了他。

阿爹,我指筋抽搐,泪如雨下,打湿信纸 ,阿爹他已经因病去世了 。

我不敢相信,跌跌撞撞地跑到小树林里,阿娘的墓前,有了一座新坟。

阿爹不肯告诉我们他的名字,邻居都叫他无名,所以,墓前刻的是“旖汀夫之墓”。

我抽了自己一巴掌 ,痛恨自己为什么要离开,都没能在阿爹床前尽孝,甚至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与此同时,恨意达到了顶峰。

厌弥须,厌弥须,厌弥须。

我在坟前跪了三天,没想到 ,鬼王来了。

他的筋脉被接好了,但是怨恨没减。

本以为是要决一死战的,但是没想到,他竟然主动提出,可以帮我复仇。

因为他也十分憎恶厌弥须。

我微微吃惊,思量后 ,问他有什么办法。

他说这位天神几乎没有缺点,唯一能斗他的就是美人计。

我感动恶寒,立刻否认,他不是生来就没有爱人的能力吗?

薄情之人。

鬼王笑嘻嘻的摇头,从兜里掏出一个红盒子。

打开后 ,我看到,是蛊。

他随即解释,这蛊名叫两不伤,只要在女体里种下,然后用自己的血写下男人的名字放入魂烛里烧掉,两个人就注定会相爱。

但是女体一旦种下,初时会失去很多记忆。

但是慢慢随着爱越来越深,记忆也会逐渐恢复。

他得意昂昂的看着我,似乎笃定我一定会收下 。

论武力,我确实斗不过厌弥须 。

这似乎真的是唯一之计了。

我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反正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我问他,他想到什么。

他歪头,随意的说了句,看厌弥须的书房不满很久了,让我一把火烧了。

我瞪了他两眼,却也应下。

于是,报复开始。

上天宫的最后一天,我喝的烂醉 ,挂在树上回忆前半生 。

哥哥,若我闯了下这天下绝无仅有的滔天大祸,是否你就愿意现身了?

*

真神宝塔坍塌,还在这么多人见证下,六界无不震怒,哪怕天帝有多想保住这个儿子,也扛不住外界的压力。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废黜厌弥须的太子身份,贬去鬼界,任其受刑。

众人唏嘘,真没想到,上一秒还如此风光的太子,下一秒就如鬼魅之辈了。

天帝居然真的舍得。

如此公正的决断,就是本想挑事的大臣也只能赞一句天帝英明而无功而返了。

只有少数人看出来,其实这是天帝权衡利弊后想出的最好的办法了。

真神作为六界开创者,其地位不可撼动,哪怕是厌弥须。

天神终究是远远差了真神一截的。

只有让他彻底平息众怒,日后才会翻身的可能。

天帝良心用苦啊。

至于梵無期,一来她没有被五雷轰顶,证明她并没有动杀心的念头,二来太子殿下也全拦了罪责,此事毕竟没有目击证人,难以定罪,甚至究竟发生了什么都不得而知,只能确定太子殿下丧失悲悯,杀心四起,毁坏圣物,大为不敬。

当然天帝心里当然是不想饶过的,他儿子他都狠下心了,更何况她。

只是普渡力保梵無期,普渡大师这些年从来都没求过什么,德高望重不说,还是太子的恩师,天帝怎么都不好拒绝,只冷脸应下,但要求梵無期从此再不得踏入天宫半步。

这场轰轰烈烈的宝塔案也至此结案。

十几天后。

禅基宫的宫人们也大多被分配到其他殿去了,一时凄凉不可说,等到無期回来时,只剩下晚襄了,还是刻意等她的。

“姑姑”,無期无颜上前,只站在三米外,酸涩地打招呼。

晚襄怅然地摸着这禅基宫的门檐,心里就像缺了一块,回过头看她时,语重心长道:“阿七,没有人能左右的了太子殿下的,除非他愿意,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后悔今日的决定。”

無期面无血色,有些麻木的坚定,苦笑道:“我不会。”她撕裂的嘴唇往外渗着血珠 。

晚襄笑笑,摇头:“望你郑重。”她也走了。

故人都走了。

这些天一直是普渡大师在照顾她,他们在住在天宫最不起眼的偏殿里,無期就像是刻意逃避,远离这禅基宫,但是今日她要走了,还是没有忍住走到了这里 ,就当是告别了。

巫烛殿和牵丝殿她都不会踏进,就这样 ,远远在门口道个别。

就足矣了。

“無期,去看看他吧。”普渡一路跟着無期,事到如今 ,就是他也看不下去,很多难言之隐他不能说 ,他也只能稍加劝诫 。

“不 ,我不会去的 。”無期痛苦地抱起头,她突然情绪很激动 ,“师傅,你不要逼我好不好?”

她现在根本见不得他。

普渡叹气 ,“你既叫我一声师傅,那就请看在我这份薄面上 ,看他一次吧,让他一直恨也好,起码有活着的盼头。”

無期心里钝痛,也很难不动摇,报复人的滋味实在太不好受了。

“不要折磨我了。”她捂着耳朵蹲下,身上肌肤像被虫子啃噬,一步一步地让她溃烂,就算是当年被火烧,她都没觉得有那么难受。

普渡不再劝了。

*

下凡之后,無期迷茫地走了很久,走过山,走过水,天下再大,她却没有一个家了,找不到哥哥,也想不到能栖息的地方。

她取出身体里的蛊,这只虫子已经死了,但她不知道要如何处理她的尸体,蛊虫是不能随意丢弃的。

她盯着掌心的粉色小虫看了很久,决定还是要物归原主,还给诡道仙。

但是鬼王,他在鬼界。

厌弥须他如今也在鬼界。

無期握紧了拳心,仰天嘲笑,罢了,罢了,终究要结束这一切的。

“我还以为你不敢来见我了呢?”

鬼界,鬼王懒散地躺在床榻上,把玩着一个阴森森的小铃铛,对于無期的到来他表示惊讶。

無期冷眼,她这这鬼王可没好印象,“我为何不敢?”

鬼王起身,闪现到她面前,邪气道:“不忠之人,心里就没点愧疚?”

“你胡说什么!”無期大怒,瞬间抽出随身的佩剑,但是对准的是鬼王的脸 ,因为她知道诡道仙最在意的是容貌,“诡道仙,你若还想继续狎意人间,管好你的嘴!”

瞥见她的怒火,鬼王反而更高兴了,他哈哈大笑,慢慢推回她的剑:“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你不会以为这两不伤真有这么厉害吧?”

無期嘴唇轻颤,她收回剑,“你什么意思?”

鬼王掌心合了两下,那蛊虫就被他收回,“唉”,他把蛊虫放在光下,啧啧道:“其实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这两不伤确实能让人失去一些记忆,也确实能让人在相爱时慢慢恢复记忆,但唯独不能操纵最原始的感情 。”

“也就是说”,他笑得毒辣:“人是你自己爱上的,和两不伤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休想找借口!”

“梵無期,你怎么可以爱上厌弥须呢,你对得起你哥吗 ?”

“哈哈哈哈!”

無期耳朵只剩下嗡嗡的笑声,至于其他,全都回旋在心里。

她的一颗心仿佛在被刀割,一刀两刀,刀刀致命。

怎么可能 !

她怎么会爱上厌弥须,他在撒谎,他在胡说,他在报复她,因为他也讨厌她。

“我要杀了你!”

無期挥袖欲要施法,此刻她只想毒哑他的嘴巴,让他胡说八道。

诡道仙真是爽到极点了 ,想到她还有两个爹,一个风流臭郎中,一个骚.贱烂秃驴,只觉得往后还有数不尽的乐子看。

于是大手一挥,“去看看你的太子殿下,现在是什么鬼模样吧。”

無期仿佛坠入无底洞,过了很久很久她才爬起来,率先进入耳膜的是哗啦啦的铁链声。

她还是见到他了。

其实分别也就几十天,却好像已经过了万年了。

物是人非。

眼前的人是熟悉的,也是陌生的。

他被十几道铁链锁住,身上都是鞭打的痕迹甚至还有烙印,除了那只他人动不得的手臂,都是伤。

他虚弱地被困在这里。

但是即使这样,他也看不出任何阶下囚的气质,因为他还是那么高傲。

望向她的眼神有凉薄亦有可怜。

他嘴角上扬:“無期,你怎么看起来如此狼狈?”

闻言,無期很难不气:“太子殿下,您都这样了,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

厌弥须衣衫破碎,灼灼地望着她:“拜你所赐。”

在来到这里之前,他是回了趟禅基宫的,天帝让他拿着一些物件,但是他其实比没有什么想带的。

他想带走的,他带不走。

他在巫烛殿和牵丝殿待了很久,这里有太多记忆了,如果一定能带走什么,就把记忆带走吧 。

路过莲池时,他看见那池子里的鱼都翻了肚子,他嘲讽的笑了一声,这鱼也是会殉主的。

只是这肚子,他眯了眯眼,果然。

笨鱼贪吃,什么都往肚子里咽,那连写满了恨字的纸条也全吃下。

他数了数,一共三十九张。

张张都是一个大大的恨字,至今笔墨未消,可见此人下笔时有多用力。

原来这般恨他啊。

他一动不动地站了很久,突然解下腰间的香囊。

映入眼眸的是一个“厌”字。

原来,原来。

有那么多字可以写,可她偏偏选择了“厌 ”字,什么心思,还不明显吗?

厌弥须呀厌弥须,人家早就告诉你答案了,不是吗?

至于菊花,什么高洁品质,瞎诌的吧,分明是诅咒他早死。

他解开香囊,白色的花瓣溢出来,他用手指慢慢地拨开这些花瓣,陡然被藏在里面的一根长针刺痛。

五雷轰顶他都没流下一滴眼泪,此刻他却有些狼狈。

厌弥须缓缓拔出深陷食指的银针,居然还能讽刺的想,心还是不够硬啊,要是他,这就是一枚毒针。

呵。

什么真神预言?

究竟是天神没有爱人的能力,还是没有人愿意爱天神?

思及此,厌弥须眼神越来越冷,不甘的情绪在作祟,他以一种胜者的姿态直视她:“阿七,若是我死在这里,你真能心安理得的过好下半辈子吗?”

無期眼皮抖了一下,但她仍无情道 :“我为什么不能,难道我是什么良善之人吗?”

“太子殿下,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人。”

無期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她要赶紧离开,否则场面一定会失控。

逃避,是最好的办法。

厌弥须捕捉到她任何细微的动态 ,他舔了一下唇,循循善诱她:“不,阿七,你做不到的,我死在你面前,你一定会崩溃的。”

“你根本就不喜欢杀人,你连剑都拿不稳的。”

無期已经有了很不好的预感,但是厌弥须现在神力都被封印,甚至被铁链锁住行动都不自由,他想干什么,他又能干什么?

“厌弥须”,她开始失声,因为他正疯狂的注视着她,以一种报复的快感,不计后果,只要她痛苦,铁链晃动,他用牙齿咬上了他的手腕。

他要咬腕自杀。

他疯了。

地面开始剧烈晃动,他的话如诅咒,那般的生怨,不知道哪里的铃铛在诡异作响,如同魔音,割的耳朵从内至外地流血。

地狱里的哭声,太悲惨了,仿佛能震碎整颗心脏。

团团黑雾缠着她的四肢,绞紧她的肌肤。

那么痛,那么悲。

“梵無期,祝你百年一难,万年不死,永生永世,记我在心。”

不!

他已经狠狠咬破了他的手腕,他的牙齿上都是鲜血,不止牙齿,手腕,手臂 ,像一条悲情的河流,她又听到了他孱弱的声音:“或者,你留下来陪我。”

“就在这里,陪我终生。”

“阿七…阿七……”

“不要走……”

無期眼眶湿润,大块大块的眼泪顺着脖颈滴进她的胸膛,那样的烫。

不要折磨我了。

她闭上眼,犹如万箭穿心,再也不能再凝视他片刻。

她用了遁地之术,此术她并不擅长,若非被逼到绝境,她不会使用。

她从土里出来时,心还保持滚烫的温度。

等睁开眼睛,才发现到了某处山脚下。

这里只有一位老婆婆 。

她焦急地问她怎么了。

無期在她的搀扶下起来,口舌很干也很无力:“这里是哪?”

“唉,姑娘,你怎么到这九刀山了,这里可万年没有人来过了。”

“九刀山?”

“是啊”,老婆婆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或者叫他另外一个广为人知的名字——负心山。”

無期心跳如鼓。

负心山。

负心山,这一切难道都是命中注定吗?

無期突然有些释然了 ,她嘴角弯下一抹弧度,自嘲的泪水滑下:“据说真神殿下曾爬过此山 ?”

“是啊,真神殿下是唯一爬过此山的人,不过那次他也身受重伤,很快就神陨了。”

無期慢慢松开老婆婆的手:“谢谢你,老婆婆。”

她往前走,老婆婆一看不对劲,焦急拦着:“姑娘,你可是要爬这山吗?”

無期:“有何不可吗?”

“你不要命啦,我看你年纪尚轻,不至于如此?”

無期越走越快,声音掩没在呼啸的风里:“婆婆别劝我了,我意已决。”

这刀山之所以被称为刀山,自然是因为他整座山都布满了刀,三步一刀,五布一刃,走两步都能疼死人。

所以又名负心山,是自觉负心之人赎罪之选择。

走过去,若还能活着,算命大,若就此殒命,也是罪有应得。

無期自然是想活的,但她不想活的生不如死。

她想证明她的真心不廉价。

她只爱哥哥,永远都爱。

老婆婆见实在劝不动也不劝了,也不想目睹惨剧发生,叹着气走了:“现在的年轻人呐,唉……”

無期没有佩戴任何首饰,轻薄的白衣几乎要与银色的山融为一体,人只有仰视如此高不可攀之物时,才会发现自己有多渺小。

据说这座山有九千多把刀。

她不过才走了两步,脚上就已鲜血淋漓。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吧。

無期细数着自己罪过,脑子里闪现都全都是和压弥须的画面。

可是,不,她不爱厌弥须,一点都不 。

她根本不爱压弥须,她一遍遍的对自己说。

她不爱!

她一遍遍告诫自己。

她一点都不爱!

血肉碾过刀锋,刺骨的痛意让悔恨疯狂成长。

無期控制不住,几乎以自残的方式疯狂往上走。

她听到黄鸟悲鸣,在山间凄凄哀哀的回响。

一首动人的情歌,厌弥须也曾抚过这样的曲子。

原来,原来,真的是她咎由自取。

無期胸口巨痛,她吐出一口鲜血,染红白衣。

她摔倒在一颗顽石上,头破血流。开始思考,世界上为什么要有爱与恨。

实在想不出答案,她继续爬,刀刀刺破皮肉,等她爬刀山顶时,身上已无一块好肉。

日光照亮她的血,是那样的温暖,却又薄情。

她翻了个身,彻底滚了下去 ,滚过无数的刀尖,意识消失之前,她看到了一座雕像。

山脚下居然还有一座雕像,她瘫倒在石像旁,多么圣洁的石像。

居然是,無期已然千疮百孔,风能肆意钻进她的五脏六腑,却还是看清了这座雕像,这熟悉的脸庞,居然是道姑娘娘。

無期来不及擦拭嘴角的血迹,晶莹的泪落入尘埃,她用最后的力气抱住了这座人像。

残阳高照,碎石无声,痴缠在慢慢溟灭。

道姑娘娘,你也曾为情所伤吗?

突然发现漏了一章,已补[裂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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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咬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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