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厨房空间很大,哪怕加入一个江耀也不显拥挤。
虽然有过两次短暂的经验,江耀还是不太习惯动手做这些。
江易航看了他好几眼,嘟嘟囔囔:“不想做就别做,还专门来帮倒忙。”
就他这慢吞吞的手法,等洗完,恐怕都能做好三菜一汤了。
乔雨桐听见了,用眼神警告儿子管好嘴巴少惹事,然后把他支开:“去摆碗筷。”他还好意思说别人,明明他自己也一直在帮倒忙。
听到切菜动静,江耀侧目看去,就瞧见了江止涛利索的动作,不到一会儿那几个土豆就变成了细细的土豆丝。
可见江止涛经常下厨,刀工了得。
江耀不由想到了某个同样对下厨很有一手的人。
察觉到江耀的视线,江止涛问:“要试试吗?”
江耀把视线收回去,无声的拒绝了这个邀请。
终于到了上桌吃饭的时候。
和以往一样,在和江耀吃饭的时候,江止涛会特意给江耀进行分餐,乍一眼看过去,就像是把江耀隔绝在了外面,但江耀很满意这样的安排。
他唯一不会分餐吃的地点,是和裴玉柏一起吃饭,互相吃过这么多年的口水,分餐的意义不大,虽然他当初也不是不想分,但某人不开心他多此一举,也就不分了。
江耀夹起面前的菜,面不改色地咀嚼着,一直到咽下去,才听到身侧的男人问:“是不是很香?”
江耀回味了一下,道:“还可以。”
之后的饭桌上从头到尾都贯彻了食不言,其实江止涛他们是没有这个规矩的,只是每次江耀在的时候,大家都十分有默契的不说话。
更何况这里又是江耀的地盘。
所以一向看江耀不顺眼的江易航现在也异常的安静。
吃完了饭,江耀道:“碗筷丢在洗碗机就可以了,不丢也行,稍后会有人来收拾,走的时候记得关门就行。”
轻飘飘的话语,落到江止涛耳边怎么都不是滋味。
江耀直径上了楼,完全不在乎这几个人会不会趁他不在,在他的房子里做些什么。
压力的来源不在了,江易航也终于可以出声吐槽了:“成天也不知道装什么高冷。”
不出意外的换来了乔雨桐的警告。
江易航想到江止涛还在场,不管怎么说,江耀始终是他的亲儿子,作为继子的江易航自然知道自己不该当着江止涛的面说江耀的不好,他果断闭上嘴。
“你们先回去。”江止涛站起身,挽好袖子,动手收拾桌上的碗筷。
乔雨桐知道他有自己的打算,也不在这碍事,直接带上两个孩子走了。
回去的路上,江雨曦拉着乔雨桐的手,仰头看她:“妈妈,哥哥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们?”
今天发生的事情,让江雨曦困惑不已,她一会儿觉得哥哥其实没那么讨厌他们,一会儿又觉得他打心里厌恶着他们。
乔雨桐知道女儿一直想要亲近这个同父异母的大哥,她摸了摸女儿的脑袋。
“他不是讨厌我们,只是不了解我们。”
江易航却持有不同的看法:“妈,你干嘛总要帮他说话,刚才在超市他都那么咒你了。”
对于这个隐约处于叛逆期,脾气总是一点就炸的儿子,乔雨桐很头疼。
“航航,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象,妈妈知道你不喜欢江耀,才让你认为他做什么都是错的,但是你认真想想,除了对我们冷淡以外,江耀有没有对我们做过任何过分的事情?”
江易航不说话了,因为在他的记忆里,江耀确实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只是把他们当成无关紧要的陌路人而已,除非有人主动招惹他。
而这个有的人,大部分都是江易航。
江耀如此行事,有错吗?显然是没有的,谁让他们和江耀并没有任何感情基础。
想当年,乔雨桐刚确定和江止涛在一起的时候,江易航就看江止涛很不爽,期间做过很多不讨喜的事情。
对比之下,江耀明显“乖”多了。
江易航别扭的不肯承认这一点,嘴上反驳:“可是一码归一码,他之前明明说了你脑子有病。”
江雨曦立马指出问题:“才不是,哥哥只说妈妈有病,不是说妈妈的脑子有病,哥不能因为哥哥不在,就诬陷他没做事的事情。”
江易航见妹妹胳膊肘往外拐,顿时没好气:“那还不是一样。”
不明不白的说人有病,还让人上医院检查,不明摆着骂人吗?
乔雨桐这个当事人摇摇头:“江耀没有恶意。”
她能感受得出来江耀说那番话不仅没有恶意,还没有任何情绪,就像是随口说了一句今天天气不错之类的话。
而且她不认为在没有任何前提的情况下,江耀会攻击她,毕竟以前也从未有这种迹象。
或许真的是他看出了什么?
乔雨桐没有做体检的意识,平时有个头痛脑热也是自己找药吃了,或者去附近小诊所打一针,能不去医院就不去医院。
要不明天真的去医院检查一下?也没什么坏处。
江易航不知道乔雨桐的想法,也不理解,见她还帮江耀说话,气哼哼的大步朝前走:“随便你们,我同学知道我来这边,我去找他玩了,晚上可能不会回去。”
他有个朋友是兰市人,中考完后就回来了,高中也打算在这边读,以后见面的机会少了,所以知道他和家里人来这边旅游,就问他要不要出来见个面聚一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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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耀下楼的时候,发现江止涛竟然还在,厨房和饭桌明显被打扫过。
“你怎么还没走?”江耀很不客气的询问,言行之间看不出一点父子之间该有的互动。
江止涛丝毫不介意,只温柔的问起了意见他很难不在意的事情:“小耀耀,你换了手机号?”
“嗯。”江耀也没有好隐瞒的,既然江止涛会这么问,肯定是打过他以前的手机号,提示空号了。
“新号码是多少?我存一下。”说着,江止涛拿起自己的手机,并没有附带“可以吗”“能不能”诸如此类的字眼。
以往的相处中,他总会给江耀选择的余地,但这一次没有。
这种转变别人可能不会注意,但江耀不可能注意不到,他挑眉,有些意外。
不过嘴上还是语气冷硬的拒绝:“我不想给。”
江耀想知道当自己说出这句话,这个男人会用什么表情面对自己。
江止涛语气不变,话语却难得强硬:“可是我想要。”
江耀闻言,顿时冷笑一声,向来无波无澜的态度也变得尖锐起来:“你想要,我就得给?凭什么?就凭你是我父亲?你会不会太自以为是了?不是所有人都吃你这套。”
昨天的和睦交流仿佛只是一场幻觉,此刻的针对才是真实。
江耀走到男人面前,盯着他那副新配好的眼镜,试图从镜片底下的那双眼睛里,看穿本人的真面目。
“江止涛,别装了,你根本就没有那么喜欢我,你讨厌葛欣怡,意味着你也讨厌我。”
江止涛半晌没说话,这是江耀第一次不是用“你”作为开场,也是第一次叫他的全名,江止涛也并没有因此感到生气。
他之所以选择了沉默,是因为这同样也是江耀首次用这种充满恶意的态度对待他。
“我不讨厌你妈妈。”江止涛直视过去,“所以我也不讨厌你。”
“可我讨厌你。”江耀讥讽的扯扯嘴角,“江止涛,你是不是以为我愿意和你回国,就会和你,和你的妻子,孩子成为一家人?”
“你是不是太天真了点?我们不是一家人,也不可能成为一家人,在我过去的人生中,我没有母亲,更没有父亲。”
他过去的人生中,只有一个叫葛欣怡的女人,和偶尔出现在葛欣怡嘴里的前夫江止涛。
唯一一个会时刻用“身份”来提醒他的人,是裴玉柏。
那个男人一次次用行动告诉他,他不仅仅是江耀,还得是他的合法丈夫。
这个身份在常年累月的加深下,似乎已经镌刻到了灵魂。
就如,葛欣怡只是葛欣怡,江止涛只是葛欣怡的前夫,这两件事一样,成了一种下意识的认知。
“小耀耀。”
男人又一次用如春风般柔和的嗓音叫出了这个昵称。
他说:“我很开心,你愿意和我说这些。”
什么?江耀拧紧了不笑时显得分外锋利的眉毛,他不明白江止涛的情绪变化,开心?这有什么可开心的?
正常情况下不该是恼怒?再不济也会窘迫,为什么会是开心?
江止涛看懂了儿子眼底的那抹不解,淡笑:“比起漠视,我更希望你把内心的真实感受宣泄出来。”
江止涛伸出手,察觉到男人的动作,少年明显抗拒地往后退了一步。
江止涛又上前一步,如愿以偿的摸到了江耀的脑袋,用一种轻缓的动作抚了抚他的脑袋,眼底的宠溺犹如在看一个和自己闹脾气的小朋友。
“江耀你是人,人是可以有情绪的。”他顿了顿,“我说的是你真实的情绪。”
江耀不语,江止涛唇边散开一抹叹息。
“即便是你妈妈,她也是想笑就笑,想怒就怒,肆意又妄为。”
虽然从来不顾及他人感受,甚至有时候会损害他人这点,着实让人头疼,但不可否认,她活得让人艳羡。
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光是这一点,就有很多人都做不到。
至少江止涛就做不到,人生总有很多身不由己的事情,但是对于那个叫葛欣怡的女人而言,这个词汇形同虚设。
江止涛曾经以为,至少这也算是个优点,一个对于旁人而言极端自私,但对本人而言没有任何弊端的优点。
正因为如此,起码在这样的教育下,他的小耀耀也能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像葛欣怡一样活得自由又随性。
可事实证明,葛欣怡可以活成她想要的样子,却无法当好一个母亲,或者说“教育者”,较为准确点。
不可否认,将要是她花心思培养出来的“作品”,像她,又不像她。
一样的自私冷漠,甚至可以说是刻薄。
却是不一样的活法,葛欣怡是飘忽不定,自在任性的风,谁也抓不住她,困不住她。
可是江耀,他更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被那道风操纵着,时而降落,时而起飞,时而在飓风中摇摇欲坠。
他的身体覆着风的气息,身体里却空无一物。
不知是男人透过自己在看另一个人的目光,还是眼里闪烁的无奈和悲悯感,让江耀心头无端升起一抹火气。
这把火成功将他无坚不摧的理智,烧出了一丝淡不可见的裂痕。
淡到足以忽略不计,却还是让他产生了片刻的失控。
“所以,我不是葛欣怡。”
“江止涛,我不是葛欣怡。”
这句话,是在透过眼前的男人,对上一世那个向他冷言讥讽的男人说的。
亦或者,也是对那时候的自己说的。
江耀自己也分不清,这两句话说出来的时候,究竟包含着什么意义。
他只是忽然想这么说,所以话语就顺着喉管,滑到了嘴边,发出了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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