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的意念附着在刀上,打败它。”
梧灵的声音仍然高傲且平淡,好在杨悠雁并不在意梧灵的态度。她摆出迎敌的架势,眉头轻轻皱着,估摸白骨兵的实力。
以往面对敌人时,杨悠雁依傍的都是身法和力度,从没听过“意念”二字。但在梧灵的指引下,她像是觉醒了埋藏在血脉中的本能,很快进入到了冥想般的状态。
她的神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向上延伸,最终汇聚到了一团广阔的、明亮的光点之上。那个光点比太阳还耀眼,仿佛是世界诞生之初的那团火焰,正蕴藏着无穷的力量。
随着她的靠近,“火焰”如开花般分出枝杈,藤蔓般缠绕在她的指尖。它静默着,如同一位伟大的母神,已经等了她许久。
杨悠雁一勾小指,将那力量覆盖在自己的刀上。光芒如水般流转,为刀身缠上了淡紫色的光芒,正是妖力。
梧灵点点头,“是这样,打败它。”
她睁开眼,目光锁定在不远处的白骨上,将刀猛然一挥。
如同紫电劈开混沌,附着妖力的刀在空中划出凛冽的杀气,一击便将白骨兵化为齑粉。
“居然这么厉害?”杨悠雁惊讶道。
“会运用妖力的妖,都比一般的习武之人厉害。但妖力难以驾驭,能达到这种程度的妖并不多。”
“那我若是去妖界,岂不是能大杀四方?”
“大杀四方的不是你,是另一个人。你应该能察觉到身上的另一个灵魂吧?她叫符薪,是妖界云唐刀宗少宗主,也是我们的盟友。”
杨悠雁一愣,立马想到了那种迷迷糊糊却能大杀四方的状态。那竟是另一个灵魂?
“好厉害的功夫。”杨悠雁不由得赞叹,“她怎么会要附身在我身上,什么时候的事?”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那时,梧灵让她见到了许多陌生的场景。其中的许多幻象,都来自于符薪的意识。
杨悠雁微皱着眉,“可我没有允许这件事。”
第一次与梧灵接触,她妥妥是被梧灵牵着鼻子走,本想不追究,谁知体内还有另一个灵魂,这让她怎么接受?
梧灵却道:“若你想真正活下去,这是必然的一步。”
“为何?”
“你之所以是半妖,不仅因为妖气,还因神魂之中就已分裂。若无法找齐另一部分,就注定会早夭。”梧灵不紧不慢地解释着,“符薪是唯一能帮你的人,她的神魂可以融入到你的体内,让你神魂不至于分散。”
杨悠雁是半妖,符薪也是半妖。
杨悠雁拼命想在人界活着,符薪也拼命想在妖界活着。
人界的半妖尚能隐藏妖气,苟延残喘;但在妖界,半妖已经无活路可走了。
他们被驱赶到常年飘雪、荒无人烟的北地,每年饿死大半、冻死大半。随着天劫的迫近,妖王早已下定决心,彻底抹去“半妖”这个物种的存在。
符薪曾为半妖行刺妖王,却以失败告终。是梧灵等人救下她,将她带到人界避难,并辅佐于天音宗继位之事。
“那她什么时候出来?”杨悠雁抬起耷拉的左手,好奇道,“要不让她来帮我练刀?”
杨悠雁有天赋,也喜欢刀,但她有个毛病:她做事全凭心情。
像唐暄那样雷打不动、风雨无阻地坚持,对她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偶尔来劲时,杨悠雁能对着木头桩子练上一整天,可一旦练刀变得枯燥乏味、一潭死水时,她就会懒洋洋地躺在床上,连动都不想动。
梧灵见她能躲就躲的样子,心中一阵恼火。
不想练刀?她知道有多少人曾求着自己指点,却连见一面都求不到吗?
“你果然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梧灵沉下脸,扬手唤来滚滚热浪。
待杨悠雁看清四周时,简直吓了一跳:四面八方皆是赤红一片,泛出火炉般的热意。地面裂开无数缝隙,边缘飞溅着火星,叫人无从落脚。
这是一处赤红色的山谷,崖壁都被赤色的天光烧红,仿佛随时会崩塌。
“要是在这里都活不下去,我也没有必要留你了,早点投个好胎吧。”
“不是前辈——”
梧灵走了。
杨悠雁大吃一惊,正要去追,一块熊熊燃烧的巨石封堵了众人的路。
那个巨石就在杨悠雁前方不远处,溅起火星点点,引得人们纷纷逃窜。杨悠雁感觉不到热,但其他因躲闪而倒下的人,都像是掉入了炭火中一般,衣服变得焦黑,皮肤上也烫出了大片的水泡。
火,满山谷都是燎原的火,她甚至能看见地底蹿出的火舌。那些奔跑的人,鞋和脚都已经烧烂,他们一批又一批地倒在地上,仍拼命向前爬动着,拼命想要活下去。
在这种惊慌失措的氛围下,哪怕没有实感,杨悠雁也觉得嗓子发干,心里发虚。她不知道梧灵为什么带自己来这种地方,跟着人潮正要逃走,忽被人抓住了手腕、牵制住了步伐。
她回过头,正对上一张烧得看不出面容的脸,和一双亮到吓人的双眼。
“救我,救我!”那人悲嚎着,“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可他说完后,忽然爆发出骇人的悲鸣。那不是人——或者说,那人在火焰之中,竟被一股黑气侵蚀,吱吱嘎嘎地化为了白骨兵。
“我不想死......”他喃喃着,“渴,我要喝血,我要......”
杨悠雁意识到到不对,在那人咬向自己之前,先斩了这人抓住自己的胳膊。
倒在地上的人都被魔气控制,接二连三地站了起来。
他们眼神空洞,面容麻木,最终以白骨之姿,纷纷转向了唯一的“活人”,杨悠雁。
......她有些后悔同梧灵讨价还价了。
梧灵说一不二,是真的想把自己困死在这里。
四下都是层层叠叠的白骨,望都望不到头,怎么逃?
只能开打了。
她惯用的招式挡不过烈火,不一会儿,刀就被烫得发软,只有调转妖力来维持刀的形态。
可惜白骨魔物太多,山谷地形又太狭小。杨悠雁几乎没时间判断局势,全凭本能劈砍。
胳膊上忽然一疼,是一只白骨兵咬住了她。这些白骨上附着魔气,而魔气居然能让她感知到疼痛。
了结这只白骨后,杨悠雁心下升起狠意。
“不就是练刀吗?”她心想,“求人没用,我不信打不过它们。”
在一次次的争斗中,杨悠雁摸索出了妖力的另一种用法——它不仅可以覆在刀上,也可以凝成有形的“刃”。
这样的刃,仿佛由心而生,让她的心气越来越沉静,直觉也越来越敏锐。白骨兵的动作在她眼中变得迟缓而清晰,空气中的每一丝变化都被她捕捉在眼底。那些意识,关于她的,或是关于刀的,都仿佛被拉入一个无声的、模糊了感官的世界。
只觉刀越来越快。
只觉,胸中遏制不住的意气如同刀一般,要在这烈焰中开出条路。
当她清除了大半白骨之后,余下的魔物立在层层骸骨后面,不敢轻易往前。它们低吼着,却始终不敢跨过那道无形的界限。
杨悠雁拎起刀,看见了自己隐隐泛红的左眼。
“这就是妖力吗?”她暗想,“好熟悉,像是很久之前用过一样。”
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仿佛看见一本失传的武学**,书页被厚重的风沙掩埋。她仅吹开第一页的沙尘,就忍不住想看看第二页、第三页......直到将整本书都看完。
再看向白骨时,她的眼中已不再是警惕或畏惧,而是满满的渴望。
她要学会用这种力量。一旦离开这里,就没有机会了。
......
尹云晖迷迷糊糊地醒了。
他费力睁开了眼,环顾四周。三面都是粗糙的岩壁,头顶低矮,显然是一处狭小的洞穴。
他怎么到这里来了,阿雁呢?
见杨悠雁正坐在不远处打坐,似乎没有大碍,尹云晖才松了一口气。但想到是被她打晕的,他心底又腾起另一股怒气,还没来得及质问,就瞥见她手腕上,那抹细如丝线的紫气。
难道是,易柏他们下的毒?
尹云晖心中一紧,眼前却一阵发黑,身上更是提不起半点力气。他以为是没休息好,但很快意识到不对劲——这种虚弱感,不像是疲惫,倒像是被人下了药。
矮洞的藤蔓被人撩开,飘来一道黑压压的身影。
那人一袭黑衣,面容隐在阴影中,看不真切。只能看见她身前垂落的半白长发,以及那几根没入地底的锁链。
锁链轻轻晃动着,金属碰撞声充斥了狭小的山洞。
他强撑着握紧了手中的刀,“你是谁?”
梧灵径直走到杨悠雁身旁,从袖中摸出一枚赤红色的药丸,塞入她口中。
在问天关触碰到自己前,梧灵借力一挡,让那刀“铿”地撞在岩壁上。
这一声震下了几块碎石,尹云晖稳住身形,一扫她身上的锁链,正好九条。
他睁大了眼,“你难道是——”
“你就是唐复的儿子?”梧灵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他,“是个好苗子。你想说什么?”
尹云晖手里冷汗涔涔,只觉自己是在做梦。
不可能,长铮刀已经熔断了,刀魂断没有存活的道理。
那她是谁?喂给杨悠雁的又是什么?
不等他想明白,便觉梧灵的衣袖轻飘飘擦过自己鼻尖,带来一股药粉的气息。
“你今天什么也没看见。”
没来得及想明白发生了什么,尹云晖的视线骤然模糊,再次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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