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屿矜这天回来的很早,阿姨已经做好了饭,林一游在客厅里等着他回来吃饭,他当时在客厅前站了半天,因着这种突然出现的“家的感觉”的这个念头恍惚不已。
他们吃饭时也给顿果放了粮,小家伙不再抗拒他们的靠近,终于有了点亲近的意思。
从R城人工背回来的柿子还剩七个,饭后陆屿矜把这几个全部放软的柿子拿了出来,他一边洗一边问:“要不要给你留一个?”
林一游果断摇头。
她百无聊赖地杵在洗手池旁看他洗柿子,柿子熟的程度差不多是稍微一使劲就破了,所以他洗得很小心。
柿子洗干净之后,他戴上了厨房用的手套,把柿子皮一个个剥掉了,只剩下果肉的柿子被扔进了一旁的碗里,颜色鲜艳的果肉被捣碎,用滤网过滤的时候林一游问:“为什么不用破壁机?”
陆屿矜颇有耐心地回:“这样更好吃。”
量过重量后他把碎成果泥的这盆橙黄色混合物倒进了锅里,又倒入相对比例的白糖,然后挤进一整颗柠檬的汁水,最后一步是小火慢熬,目的是熬干多余的水分。
看手长得好看的人烹饪是件享受的事,何况长着一双骨节分明的纤长的手的人头脑还很清楚,每一步都是按着正确步骤有条不紊地进行的,陆屿矜当然想不到,强迫症维护自己的秩序这件事会在这一刻变成一场视觉盛宴。
陆屿矜不停地顺时针转动着锅铲,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有锅里果泥偶尔冒泡的声音,他转了多久,林一游就看了多久。
熬了快半小时,陆屿矜说:“果酱做好了,放凉了就可以放在冰箱里储存了。”
他把粘稠的果酱倒进一个玻璃罐里,换了另外一种方式,阿婆的心意得以更久的保存。林一游由衷地感谢他:“谢谢你。”
陆屿矜用汤匙敲了敲玻璃罐:“祝你接下来柿柿如意。”
“祝逼事退散逼人滚蛋。”
客厅里的灯没全开,小顿果藏回了自己的猫窝里,它的两只眼睛像大货车的前照灯似的,小家伙仍然在观察他们两个的动向。
陆屿矜把围裙脱了下来,他轻声问:“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以前为什么叫林庸了吗?”
林一游笑:“你还记得呀。”
“当然”,陆屿矜把用过的餐具整整齐齐地放进了洗碗机:“‘庸’字是取自中庸之道的那个庸吗?”
她轻笑着,侧脸一半隐藏在灯光的阴影下:“你想多了,就只是平庸的庸。”
“我很小的时候也像你这么想,直到某天我听到了事情的真相”,许是果酱的气味太甜了,衬得她的话语些许的苦涩:“算命的说我会是我爸妈这辈子最出色的孩子,于是他们给我起名为庸,因为他们希望世俗意义上最优秀最成功的那个孩子是他们日后一定会生的儿子。”
“改名是因为高三时我犯了一个不能被原谅的错误,伤害了一个很好的人和她的家人”,林一游深深吸了一口气,剖析自己是需要巨大的勇气的:“我无法作为林庸接受审判,于是我换掉了这个跟了我十五年不带有任何正向期待的名字。”
“从前我认为庸这个字简直是一种诅咒,当然,从某种意义来说,它确实如此”,林一游盯着吧台上的一个点,不无自嘲地说:“但我从来没想过,消除诅咒的方式是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地打破。”
可悲也可笑的是,她也不知道,被打破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要想破除女巫的诅咒,就要一个少女进行献祭,要四周所有的人对一个无辜的少女完成精神虐杀。
陆屿矜又露出了那样疼惜而无措的表情,林一游手掌在空中猛地收回成拳:“收!”
“你不要这样看我,会让我觉得自己是条流浪狗”,她预判了他接下来的动作:“你也不要拥抱我,那件事已经翻篇了,需要拥抱的是林庸,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林一游。”
陆屿矜的双臂停在半空:“那那个时候没人拥抱林庸吗?”
林一游喉头那里哽了一下,心脏像是被人捏了一把,这个问题她回答不上来,只能落荒而逃。
陆屿矜反应过来时,她只留给他一个仓皇逃窜的背影。
她想不清楚,也不想想清楚,最近这些天就像是有个更高阶的生物在天上控制自己似的,每一天她都能达成“面对陆屿矜心慌意乱”的成就。
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他爹的她明明看所有人都像白菜土豆大地瓜,再好看不过也就是翡翠白菜黄金土豆玛瑙大地瓜,怎么偏偏陆屿矜在自己眼里就有了脸呢!
爹的!!!烦死了!!!!!!
林一游不用上班的第一天原本想睡个自然醒,却忘了跟生物钟商量。
她照例下楼去吃早饭时,把正在喝咖啡的陆屿矜逮了个正着,后者有一点被抓包的尴尬:“你昨天说你不起来吃了。”
她这才后知后觉,原来这些天他一直有意地迁就着自己,自己不能吃的东西他也不在自己面前吃,她不在意地说:“没事,我点外卖。”
陆屿矜忙说:“你的那份我做了,但是没给你煮咖啡。”
肚子早就饿得咕噜噜叫,一听这话她赶紧坐到他对面,陆屿矜往烤得酥软的面包片上涂好了昨晚做的柿子果酱,她一接过来就张开“血盆大口”,一口下去面包没了一半。
甜面包,咸鸡蛋,天才想出的搭配。
林一游觉得他不用迁就自己:“我打针又不是你打针,你想喝就喝呀,不用太顾及我。”
“没有,就是感觉怪怪的。”
“哪里怪?”
“你刚才看见我喝咖啡的时候,我感觉有点像自己出轨被抓现行了。”
“没关系啊”,林一游纠正他:“而且你那个根本不叫出轨,作为朋友你已经很体贴了,喝咖啡、谈恋爱你都是自由的。”
陆屿矜直勾勾地看着她,没有说话,半晌,他把杯里的咖啡一饮而尽。
林一游一边吃着早饭一边用眼睛瞟着一半身子在猫窝外一半身子在窝里面的小顿果,根本没注意到对面这人的低气压。
她不到十分钟就解决了早饭,等不及要去逗顿果,她拿着逗猫棒在它眼前一直晃,小家伙终于有了反应。
她惊喜得不得了,面上还装着淡定,她试探性地摸了摸顿果的脑袋,它的头也试探性地贴了贴她的手心。
温热的毛茸茸的触感令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柔软,她想让陆屿矜也感受一下,于是后者也蹲了下来。
陆屿矜摸了摸顿果,眼见旁边蹲着这人一副吃饱喝足独自开朗的样子,便把手挪到了林一游同样“毛茸茸”的头顶,匆匆揉了一把,手法跟揉面团差不多。
小狗看人时眼神自上而下,有种无辜感,而小猫看人的眼神则是向上的,就像她现在这样,写满了疑惑和倔强,可爱得紧,也气人得很。
陆屿矜上班去了,林一游回了楼上工作,虽然在林氏干不下去了,但她又不是只有一份工作,Z市的工作室的十几个人都靠她这个老板养着呢。
她开了个每周都会开的远程会议,老板好几个月没出现,工作室还运行得好好的,她工作室的运营模式有点像动物世界里母首领出去狩猎回来喂养族群里的幼崽这种生存方式。
别管她每天加班到几点、是不是在外面跑业务、甚至经历命悬一线,每月初工资都会照常打到员工卡里。
安排好了下一个项目的工作,快到午饭点了,陆屿矜发微信问她要不要让阿姨来做饭,她有时候真觉得他这人心细得可怕,回了个:“我自己点外卖。”
半小时后,陆屿矜在手机上看见一上午没出现在客厅的林一游下楼了,她去门口拿了外卖,却没去餐厅,而是把吃的铺在茶几上,打开了那个搬进来几个月都没人看的电视。
猫的嗅觉很灵敏,即使林一游吃的是鸡胸肉加虾仁的轻食沙拉,小顿果也还是闻到了不同于猫粮的美食的气味,它慢慢挪到了她的脚边,她看了它一眼,它就趋炎附势地“喵”了一声。
林一游存心逗一逗顿果,她叉了一块西蓝花放在外卖盒的盖子上,推到它面前,没想到它嗅了嗅,还真“咔嚓咔嚓”地吃了。
她紧接着又放了南瓜、生菜、鸡蛋、玉米,它全吃了。
陆屿矜原本是想就着林一游吃饭的“实时吃播”吃午饭的,结果看了半天,她一口没动全喂猫了。
林一游把盒里的蔬菜喂了个遍,没有顿果不吃的,又喂了两块鸡胸肉和四颗虾仁,小家伙吃的呼噜呼噜的。
陆屿矜忍不住对着手机说:“你都喂它了你吃什么?”
林一游对着摄像头耸耸肩,终于把油醋汁淋了进去,刚把虾仁送进嘴里,就听他说:“虾仁最好还是少吃两颗。”
她把自己的饭盒举给陆屿矜看:“只有两颗啦!”
活脱脱一只炸了毛的猫,这头的陆屿矜笑得浓情蜜意,可惜她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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