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林一游没再梦见陆屿矜,反而满脑子都是代码、数不清的异常和运行错误,null和空指针异常简直成了讨债索命的厉鬼,扰得她一宿都不得安生。
她作为史上命最苦的老板,平时要打好几份工给工作室续命就不说了,现在出了问题她自然得身体力行冲在最前面,每天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走,给加班的员工点各种他们想吃的夜宵,自己却因为打了狂犬疫苗只能闻味。
茶水间里咖啡的香气钻进鼻子里,旁边的人喝进嘴里发出满意的一声闷哼,接了一大杯白开水的林一游舔了舔嘴唇,发现自己比美式苦多了。
谈恋爱的小情侣分手后可以藕断丝连,暴力删除的数据库却无法恢复到从前。办公室里一声接一声的哀嚎和咒骂,连那个新招进来的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小姑娘都忍不住脏话连篇的,每个人都把“我艹”当逗号用,要是现在有人把王明华的脸贴在正中间,她敢说不出一分钟,他的照片就会被飞镖扎成蜂巢。
就这边的事情还不算,她和陆屿矜的公司到了关键的节点,正是临门一脚的时候,后者念在她实在分身乏术,已经帮她把大部分需要她干的活给筛选过了,可还是忙不过来。她每天只睡四个小时,睡梦里也还在当“数字女工”每天串“数字羊肉串”,若不是家离公司只有五分钟的车程,她可能就要买套行军床扔在工位旁边了。
员工们看到自己的老板这么卷,一开始还有意识地效仿不想落下队伍,几天过去就有点吃不消了,他们暗地里都叫她“拼命三娘”,即使是睡眠严重不足,她也从来没有过头脑不清楚的时候,她每天都要检查每个组的进度,稍有偏差都会被她发现。
公司里有几个员工是第一次见到老板本人,他们闲聊的时候说:“成大事者的精力果然是普通人的两倍甚至几倍,你们谁见过老大打哈欠?”
另一个说:“可不,我要像她这么干我估计就猝死了。”
“哎你说,她为啥这么拼呢?她啥啥都不缺,又年轻又有能力,人还长得这么这么这么这么漂亮!”
“这你就不懂了吧,马斯洛需求理论没听过啊,人家正是物质生活什么都不缺了,情绪阈值太高了,才更注意精神世界的追求,所以梦想、事业对她这样的人更重要!”
有个女同事眨着星星眼:“我一定要成为老大这样的人!”
“年轻小姑娘可别学她,这么拼能嫁出去吗?”
“人老大前一阵可结婚了,那新郎也是人中龙凤!”
“啥时候结婚的?她老公长得帅吗?”
“你刚来肯定不知道啊!她那老公长得也老帅了!跟男明星似的!”
“真的假的啊,有照片吗?快给我看看!”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谈论起八卦全都忘乎所以,连当事人悄悄靠近了都没发现,在听到他们讨论“老大和她老公谁在家里说了算”的时候,林一游轻咳一声,大家嬉笑着散去,胆子大的还问她为什么结婚了不给大家发喜糖。
就这样,灰暗地狱的两周过去,林一游终于在招标会前两天赶了回去。由于H市在下雷阵雨,飞机晚点了一个小时。
陆屿矜是问了林以述才知道林一游今天回来,后者没告诉他,所以他早早赶来机场也没告诉对方。
天气原因,机场里接机的人并不多,可他这个VIP通道的出口却挤得水泄不通,一大群包包上挂着各种小卡的追星女孩们举着牌子堵在接机口,最前面则是一队扛着相机的狗仔,看来有什么明星艺人的也坐这一班飞机。
陆屿矜挤在这群人之间显得有点格格不入,每个人的情绪都很狂热,但是如果只论要见到想见的人的情绪浓度的话,他倒不会落于下风。
林一游这人走了就一声不吭,走的无声无息,什么时候回来他也不清楚,房子里空落落的,他的心也空落落的,他每天都期盼着回家能见到她,却日复一天的被这不能宣之于口的想念折磨着,这种滋味儿别提有多难受了。
想到这里,陆屿矜轻哼一声,在心里把自己嘲弄了一番。
有人陆续出了通道,小女孩们激动地相互告知着:“出来了!出来了!”
身高优势摆在这里,陆屿矜连脚都不用踮,看似十分冷静地盯着走出通道的人,两分钟后,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一游一身黑色大衣,里面白色卫衣的帽子放在大衣外面,略微宽松的牛仔裤,脚下踩着一双白色运动鞋,大大的猫眼墨镜几乎占了脸的二分之一,她只顾着往前走,根本没注意看接机口的人。
陆屿矜莫名心跳得有点快,只听见有狗仔指着林一游说:“是她吗?感觉不像啊……”
另一个人的闪光点突兀地闪起:“管他呢,先拍着!”
他这一拍不要紧,原本还不确信的狗仔们对着林一游的脸一阵猛拍,人群里一阵骚动,连几个追星的小姑娘都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了。
陆屿矜倒是出手制止了,可现在乱作一团,哪还有人听得见他在说什么。
没搞清楚状况的林一游吓了一跳,刚走出闸机就被围住了,闪光灯晃得她睁不开眼,保安们冲了上来,却一时难以把这些以林一游为圆心围成一个圈的人群疏散开,挤挤攘攘中她只觉得自己被一双有力的胳膊护住了,转头才发现护住自己的人竟是半月未见的陆屿矜。
林一游安了心,稍稍得以喘息,她摘下自己的眼镜,挤在前面的面面相觑,这场荒谬的乌龙闹剧才停下,有人喊着:“出来了!这个是真的!” 这群人又忽地散去。
陆屿矜定定地看着林一游,她的眼下有淡淡的乌青,一别多日他对着这张朝思暮想的脸说出的第一句话是:“瘦了。”
林一游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经意地问:“有么?”
“墨镜一戴都看不见脸了”,陆屿矜接过她的行李箱:“太累了吧?也没有好好睡觉吧?”
林一游欲言又止,抱着胳膊问:“先不说这些,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
陆屿矜学着她的语气:“先不说这些,你今天回来为什么不跟我说?”
林一游不为所动,要笑不笑地直直睨着他,追问:“回答我的问题。”
小女孩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陆屿矜却好似听不到,他呼吸一紧,只觉得有人在自己身体里打鼓,她随随便便一个眼神就扰乱了他的鼓点,只有缴械投降的份:“以述告诉我的。”
陆屿矜轻咳一声,道:“走吧,他们拍的那些照片我会找人让他们删掉的。”
外面的雨仍然没有减弱的趋势,林一游把他手里的伞拿了过来,他的伞一打开像只巨大的黑蘑菇,雨水落在伞面上还真有些“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意味。
两人坐回车里,歌单正好放到《晴天》,熟悉的旋律一响,闭着眼睛的林一游好像被戳中了笑点,嘴角上扬。
陆屿矜问:“饿了吧?想吃什么?”
林一游声音懒懒的:“都行。”
陆屿矜提议道:“上车饺子下车面,要不吃面?”
林一游一口回绝:“不要,昨天请同事吃火锅,他们吃肉我只能吃青菜和面条。”
陆屿矜静默了一下,又觉得她闭着眼睛皱眉的样子有点可爱:“你可以吃猪肉卷啊。”
“不是啊,没有能吃的蘸料”,林一游靠在椅子上,嘟囔着:“想吃小米辣。”
“过几天打完最后一针就可以吃了”,陆屿矜又问:“那不吃面条你想到吃什么了吗?”
“那就吃饺子吧。”
陆屿矜笑:“你怎么反着来?”
“跟你学的”,林一游说:“你不也在下雨天听《晴天》嘛。”
“原来你刚刚是在笑这个。”
林一游没睁开眼睛,悠悠地说:“别看我,看路。”
淅淅沥沥的雨声响彻在耳边,陆屿矜有点慌地收回目光,下意识摸了摸耳尖。
旁边林一游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看得出来这些天累坏了,连这么一会空当也能睡着,好在他的车技足够好,在这种地面湿滑而且堵车的路段,也没有吵醒她。
陆屿矜带她来了一家开了七十年的老店,这里的饺子都是一个一个上的,饱满剔透的饺子放在一个个小巧的盘子里,由服务员端上来。
“我以为我们要吃的是那种一大盘十几个的饺子。”林一游从小到大都过得很糙。
陆屿矜笑着说:“这家你能吃到好多种口味的。”
店里饺子的馅料有一百零一种,她把自己想吃的都点了一遍,她一面合上菜单一面跟他调侃:“怎么没有土豆馅儿的?”
“你要是想吃下次可以试试。”
这家的饺子皮薄馅大,个个都像小笼包那么大,林一游还是早上七点吃了一片吐司,饿到现在她这一顿吃了整整二十二个,有点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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