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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6.深巷里

聿如脑袋嗡地一响,遽然停步:“阁下要做什么?”

臧仲好笑道:“我要做什么?令弟妹无处可去,我好心收留,娘子说我要做什么?”

“我们说好在客舍见面,他们怎么会无处可去?”

他以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她,仿佛很受伤:“你就这么信不过我?”

她也以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他,似乎要看清他究竟在想什么:“阁下和我曾认识吗?”

“不认识。”臧仲又苦笑了一下。“是不认识。娘子愿意信便跟我来,不信,就在这里等到天明,我把令弟妹带来。”

他垂头走了不远,听到身后犹疑跟上的步履声。月色把她的影子勾勒在面前,他一阵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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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州府出来,已走了近一个时辰,聿如仍滴水粒米未进。正在宵禁,每次碰到值夜巡查的同僚,臧仲便出示腰牌,说一句“奉命查案”,对方便即放行。

想到前几日他也凭着这几个字在城门口拦下她,她不禁心生抵触。臧仲一路走一路和她说话,聿如实在没有力气再聊天,念及弟妹还在他手里,少不得打起精神应一两句。

他们正在穿过一片弯弯曲曲的深巷。入了夜,一些人家才刚刚吃完晚饭,扫扫洗洗,结束疲于生计的又一天。狗叫声、相骂声、啼哭声、呵斥声、吵嚷声响成一片,随时从谁家后门泼出一盆脏水,土路上坑坑洼洼,泥水纵横。

臧仲面无表情地走在她前面。昨晚带她弟妹回来的时候他尚泰然无觉,今夜带着阿姊本人回来,却情不自禁借着她的目光打量自己所居之处,越走心越凉,越恨自己走了一着错棋,羞愤得恨不能一把火将这里烧尽。

然而臧老三毕竟不是软弱之辈,羞愤到极处,忽而心念一转,又化忿然为傲然,轻笑道:“洛阳城有履道坊那样的朱门高第,也有这种垣墉颓毁的贫民洞窟,娘子今夜只当长长见识。”

聿如听出他话里的讥讽,张了张口,轻声道:“君子居之,何陋之有?”

她的嗓音仍然略微嘶哑,说话十分艰难。臧仲却觉得比宓妃庙那夜他在窗外听见的更好听。想来那幕僚只会使刀,如何懂她。念及此浑身舒泰,笑问:“娘子读过书?”

她略应了一声。臧仲兴致高涨道:“我看过娘子的供词,上面只说娘子来隋寻找叔父,似乎不曾提到娘子出身。不知令尊在何处高就?”

她没有回答。臧仲料这问题太唐突些,笑了笑,也不再追问。

巷道愈走愈深,比前巷安静许多。又拐了几个弯,臧仲终于放缓脚步,掏出钥匙。“这一片原都是我家祖上的旧宅。”他拿手一挥。“很大,不比履道、宜人坊里那些贵人宅院差。可惜,早在前朝就被外姓瓜分,成了如今这副格局。”

她仍不做声。

这些话,臧仲连对郭子峻也不曾说过。对人掏心掏肺却不闻回应,当下着恼起来。按着锁回头不悦道:“娘子?”

她直挺挺地扑倒在门前。

臧仲连忙开门将人扶进,抄起案上的陶罐晃了晃,移开水缸盖板舀了一瓢水便灌给她。水没过口鼻,她直呛咳起来,呛醒了,挣扎着自己捧过水瓢急急地喝。

瞻之怀之连滚带爬地奔过来。聿如喝完满满一瓢水,这才缓过气,才看清眼前的人,一把将弟妹紧紧揽进怀里。

她呛得眼圈发红。

怀之紧紧抱住她,又放开些,问:“阿姊,你吃了吗?”聿如把脸埋在她肩上,闷闷地点点头。怀之看她的样子就是没吃过东西,皱了皱眉毛。

自称老三的捕快今早离家前只给他们留下三个蒸饼和一罐水。他们不知道阿姊什么时候回来,饿得都吃完了,没能给阿姊留下些。可这个人怎么也不让阿姊吃东西?

臧仲瞥了他们三个一眼,自去推开连着堂屋的一间耳房的门。当日先祖的大宅院传到他这里,便只余这一间堂屋、两间耳房而已,其余全被分得七零八落。可也不要紧。总有一日,那些原本属于他的,他一分一厘也要夺回来。

臧仲掌灯在屋子中间站了会儿。

这间屋子,她进牢里的那一天他就收拾了出来。榻上衾枕已备,窗下放着一个很大的木盆。他俯下身,流动的面庞倒映在满满一盆水里。

烛焰跳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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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聿如刚刚能站起身,恍惚地重复。顿了顿,很快道:“已叨扰了阁下许久。我们这就走。”说着从包袱里取出一贯钱,正要谢他昨夜照顾阿瞻阿怀,臧仲不耐烦地打断她:“现在是宵禁,娘子走到哪里去?”

他掂了掂那贯铜钱,撂在桌上。“不必和我客气。屋里水已备好,娘子沐浴完早些歇息。”说罢,端着灯自己走进另一间耳房,关上了门。

黑暗中心跳如鼓。聿如本能地感到不安,绝不愿在此过夜,可也绝不愿再被抓进牢里去。正踌躇间,阿瞻小声道:“阿姊,我来时看见巷子里有个草棚,我们可以去那里过夜。”怀之奇怪问:“哪有草棚?”瞻之说:“你那时候在看狗,没看到。”聿如料想阿瞻谨慎,应该不会有错,点了点头。手刚触到门闩,只听身后一个声音几乎贴着耳朵响起:“是了,娘子金尊玉贵,住不得我这陋室空堂。”

聿如吓了一跳,立刻道:“阁下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油灯“扑哧”重新亮起。臧仲将门重新闩好,走进给她备好的屋里,搬出那盆给她备好的水,看着水面道:“看来娘子是不愿意在我这里沐浴?”

聿如见他眉眼耸动,不觉喉头一紧:“有劳阁下费心,只是今日臂上有伤,不便触水,还请见——”

“好。”臧仲朝她笑了笑,掀起木盆,哗啦将一盆水全部倒在地上。屋里泻水横流,他将盆一扔,发出很大的哐啷响声。

阿瞻阿怀都吓了一跳。聿如将弟妹护到身后,勉强道:“是我不识抬举,阁下不必为此动气。”带着弟妹正要走。他在身后很重地踢了一脚木盆。

木盆骨碌碌撞到她脚边,他慢慢坐下,慢慢说:“你还没报答我。”

那贯铜钱还摆在案上。而他的眉眼湮没在阴影里,如同暗夜藏兽的丘壑,与哄她来家里时略带可怜兮兮的模样大相径庭。

事已至此,聿如的气性也被激了起来,扬眉道:“阁下想要怎么报答?”

“还没想好。”他坐在堂上,笑笑道:“等哪天想到了,我会再找你。”

她不发一言,用力拨开门闩,带着弟妹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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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高悬,也透过方寸之窗,照在一间客房的榻前。

屋子很简陋,除了一张木榻,墙角一张板凳和一个水罐,什么也没有。

行装和直刀放在榻边,孟寥以臂为枕躺在榻上。

他沉思的面容和从前相较已然有了变化。许是所思之事与沉重生死无关的缘故,青年人的神情更柔和,也更迷茫。

起伏如海的屋顶上方悬挂着一轮莹白的凸月。满月已过。十六的清辉洒在宓妃庙,十七的月亮曾照他昨夜孤身投邸店。那时他刚退了空往空返的马车,也退了上等客舍里为他们订好的三个房间,心口的位置有种酸胀的木然。

生平第一次,孟寥以为自己明白了一些不凭言语说出的话,然后立刻被告知是他理解错了。她原来当真不愿再见到他。一天一夜,游移的思绪一旦触及这个事实他便立刻刹住。否则那救命的木然就会全军溃败,而酸胀会酿成更难忍受的酸痛和陌生的苦涩。

他忽地坐起,诧异自问何至于此?

情之一事,对于未曾经历的人,确确需要事后省思才能明了,需要反复揣摩才敢确认,孟寥还远不到能确认的程度。何况未曾将心给过谁,便将自己的心看得格外珍贵,纵然有过心动,也不愿轻易承认。如同不愿承认自己是为了他们而白白延宕了一日。

这几天,他好几次要整装前往将军府,却总被一缕莫名的不安牵绊住。一旦入府领命,公务繁忙,只怕再难出府寻找他们。

想到她,心口漫过一阵焦灼。是他自己不愿承认这惘然苦涩,才拉来担忧作幌子,还是他们真的出了什么事?

他转侧过脸,望向窗外的月亮。四月十九,报到的最后期限就在明日。他不能再挨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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瞻之说他认得路,于是聿如和阿怀跟他走。夜色浓郁,三人放轻脚步深巷中摸索,瞻之不时抬头辨认着月光下的瓦菲,深思熟虑地回忆道:“这边往左。”“这边直走。”

巷子里堆着各家杂物。有一段尤其堵塞,几乎过不了人。三姊娣在障碍物中间跳来跳去,瞻之指着前方兴奋道:“就在前面!”

前面并无人家,三道墙围成一个死胡同。此处既不通行,杂物堆得更多,马头墙下却果然搭着一个草棚,草棚里还干净。怀之高兴道:“还真行,这么偏,你怎么发现的?”瞻之难得被她夸,压不住翘起的嘴角,分外利索地爬过一辆翻倒的板车,边走边回头说:“我阿父说过,出门在外要眼观六路,耳听八——”

下一刻,两条从草棚里窜出来的恶犬就追得他们尖叫奔逃。一条黑狗朝怀之猛地一扑,另一条正要咬瞻之的腿,聿如抄起旁边一只木桶便朝两条狗没头没脑地打去,狗暂时被打昏了片刻,昏头昏脑松开嘴。三姊娣没命地逃。身后恶犬一路狂吠,巷道两边的人家都被吵醒,在屋里高声大骂。他们边拼命跑边回头,只见恶犬起先还穷追不舍,忽然竟远远站住,只朝这边吠了两声,却不再追来。刚松一口气,一转头,立刻被吓得魂飞魄散。

缥缈的夜雾里,前方黑漆漆的巷子口立着一个分外高大的人,披着黑甲,顶着一个面目狰狞的黑铁面具,步履沉重地朝他们走来。铁靴与地面摩擦出瘆人的声音。

瞻之面色苍白,痉挛地瞪大双眼。阿怀抱住她尖叫道:“阿姊!有鬼!”聿如一手搂住她,一手去拉起阿瞻,阿瞻出乎意料地一声不吭,攀着她的手臂跌跌撞撞地站起,然而双膝直颤,走不了两步又软倒在地。聿如拉不起他,眼看着冷冷的月光铺成一条窄道,黑甲铁面人被控制了一般,以非人的僵硬动作,一步,一步,向他们走来。

向来大胆的怀之瞥了一眼那狰狞的面具,尖叫得更厉害。聿如今夜实在受够了,不管他是人是鬼,搬起旁边的破瓦罐就朝他砸去,怒喝道:“退开!”

瓦罐撞到坚硬的黑甲上,落地粉碎。面具人仿佛不识人语,接着喀拉,喀拉,踏上了他们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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