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廉禾，我们谈谈。"一个周五的晚上，他堵在书房门口，眼下是明显的青黑。这三周来，我的疏远显然也折磨着他。
"我很累，明天再说。"我试图绕过他。
游松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不，就现在。作为我的学生，我有必要好好教导你，"他的声音在颤抖，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多好的机会啊，只要点头，就能让他彻底死心。可话到嘴边却变成：
"当然不是。"
"那为什么躲着我？"他逼近一步，
"我做错什么了吗？"
"没有，是我的问题。"我挣脱他的手，
"我需要一些空间。"
对方固执地摇头："不，一定有事。你这几周脸色很差，还经常背着我吃药。"
他顿了顿，声音低下来，"是生病了吗？"
我浑身一僵。游老师太了解我了，了解得可怕。
"只是胃药。"我转身要走，却被他从背后紧紧抱住。
"别骗我，"他的呼吸喷在我颈间，湿热而急促，"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好吗？就像当初那样。"
我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滑落。多么讽刺啊，当初我们能够一起对抗全世界的偏见，如今我却要独自面对死神的镰刀。
"真的没事。"我挣脱他的怀抱，"我去客房睡。"
那晚，我听见游老师在卧室里压抑的哭声，像一把钝刀慢慢割着我的心脏。
第二天一早，游老师有课先出门了。我请了病假在家，把医生开的止痛药藏进维生素瓶里。正当我准备躺下休息时，门铃响了。
门外站着我的父母，手里拎着大包小包。
"爸？妈？"我愣在原地。自从出柜风波后，他们从未踏足我的住处。
妈咳嗽一声：
"听说你最近身体不好，我们...来看看。"
父亲板着脸补充："是游松打电话告诉我们的。"
我妈说：“胡扯，我让你来的。”
原来如此。
父母进屋后显得局促不安，眼睛却忍不住四处打量。这个家处处都有游松的痕迹：
书架上并排放着的我们的照片；汤圆在乱窜，因为陌生人来了感到不安；冰箱上他写的购物清单，阳台上他养的多肉植物。
"坐吧。"我指了指沙发，"要喝什么？"
"不用。"老妈放下手里的保温桶，"炖了点汤，趁热喝。"
我打开盖子，是小时候最爱的莲藕排骨汤。热气氤氲中，我突然看不清父母的脸。
"你......真的生病了？"父亲生硬地问。
我犹豫了一下，决定坦白："癌症。"
母亲手里的包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多久了？"父亲的声音突然苍老了许多。
"一个月前确诊的。"我平静地说，"如果不治疗，可能只剩几周了。"
啊，我故意这么说的。
母亲捂住嘴，眼泪无声滑落。父亲僵坐在沙发上，双手紧握成拳。
"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他最终问道。
我苦笑："告诉你们又能怎样？让你们再次接纳儿子，只是为了再次失去他吗？"
"廉禾！"父亲猛地站起来，又颓然坐下，"我们是你的父母啊......"
那一刻，我看到了父亲眼中的痛苦和懊悔。这么多年来的隔阂，在死亡面前突然变得那么微不足道。
妈妈颤抖着握住我的手：
"治不好了吗？"
我摇摇头："医生建议姑息治疗，减少痛苦。"
我们三人沉默地坐着，阳光透过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曾经以为永远无法修复的关系，在这一刻被死亡的阴影奇妙弥合了。
我演的还挺不错，虽然开了一些黑色笑话。
父母坚持要留下来照顾我。下午游松提前下班回来，看到我们三人坐在客厅里时明显愣了一下。
"叔叔阿姨好。"他拘谨地打招呼。
令我惊讶的是，父亲点了点头，母亲甚至问他要不要喝汤。
晚上，父母去客房休息后，游老师把我拉到阳台。
"现在可以告诉我真相了吗？"他眼睛红红的，显然哭过。
他没有听到吧......
我知道瞒不住了，只好坦白：
"肝癌晚期，医生说最多三个月。"
游老师的脸在月光下惨白如纸。他踉跄了一下，扶住栏杆才没跌倒。
"多久了？"他声音嘶哑。
"确诊三周了。我本来想......"
"想一个人默默等死？"游松突然提高音量，"廉禾同学，你把我当什么了？我们在一起四年，连陪你走完最后一程的资格都没有吗？"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游老师——愤怒、绝望、歇斯底里。
"你知道我这三周怎么过的吗？"他揪住我的衣领，"我以为你不爱我了！我以为我做错了什么！我他妈甚至......"
他的声音哽咽了，
"甚至想过如果你要分手，我就从这跳下去。"
我震惊地看着他："你疯了？"
"是，我疯了！"他松开我，颓然跪地，
"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夜风吹散了他的话，却在我心里掀起惊涛骇浪。我从未想过游松会用情至此，甚至到了要殉情的地步。
我狠狠抱住他："对不起......我只是不想看你痛苦。"
"失去你才是最大的痛苦。"游老师紧紧回抱我，泪水浸湿我的肩膀，"答应我，剩下的时间，我们一起度过。不要推开我，不要一个人承担。"
在他怀里，我点了点头。
或许死亡无法避免，但爱可以超越生死。
那晚，我们四人围坐在餐桌旁，吃了一顿久违的家常饭。席间，父亲给游老师倒了杯酒。
"小游，"父亲生硬地开口，"谢谢你......照顾小禾了。"
游老师举杯的手微微颤抖："应该的，叔叔。"
我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即使明天就是世界末日此刻也已足够圆满。
爱你，我亲爱的游老师。
愿我们天长地久，圆圆满满，永远光明璀璨，不惧黑暗。
——写于25年7月2日
字数就这些吧，不改了，舍不得。
然后就是，这一次让小禾同学讲一个相对完整的故事吧。
就这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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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朕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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