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忽然出现，这是众人都没想到的。宫道旁的树叶被风卷得簌簌作响，一行人皆未听到后面的脚步声，待回身时，康熙已走的近了。
他一身藏青常服，袖口绣着暗金龙纹，腰间玉佩随步履轻晃，神色淡然的扫过众人。
钮祜禄氏与惠妃戏谑的笑意僵在脸上，又很快敛眸浅笑，忙不迭屈膝行礼。明秀也携着胤禛和胤祚躬身问安。
“平身。”
康熙抬手，目光先落在明秀身上，见她神色平静无波，再转向钮祜禄氏二人，语气平淡却带着威严：“方才听你们言谈热闹，在说什么有趣的事？”
钮祜禄氏道：“回皇上，臣妾与惠妃姐姐不过是见四阿哥气色康健，又恰逢皇贵妃娘娘晋位，随口聊些家常罢了。”
惠妃连忙附和：“是啊皇上，臣妾多日不见德妃妹妹，今日难得遇上，便闲话几句。”
康熙眸色微沉，没再追问，转而视线下移，落在胤禛身上。胤禛垂着眸子，长长的睫毛掩去眼底情绪，小脸透着几分倔强的沉默。
“四阿哥，抬起头来。”
胤禛听话的把头抬起，又叫一声“皇阿玛。”
康熙嗯了声：“不错，朕瞧着气色是比前几日好些，伤可都好了？在永和宫住得惯吗？”
胤禛点头，脆声回道：“谢皇阿玛关怀，儿臣的伤已痊愈，额娘待儿臣极好，照顾得很周全，儿臣住的惯。”
“那就好。”
一旁的胤祚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过来，康熙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
胤祚被捏的咯咯笑，奶声奶气地说：“皇阿玛，四哥写字，儿臣学，会胤祚。”
胤祚还小，尚且无法连贯和精准的说出完整句子，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蹦，康熙却听懂了。
康熙被他稚嫩的模样逗笑，“朕的六阿哥倒是越发伶俐了，都会写自己的名字了。”
笑意渐深，转头对明秀道：“辛苦爱妃了，把两个孩子照料得这般好。”
明秀垂眸回话：“臣妾是他们的额娘，这是臣妾分内之事，不敢当皇上夸赞。”
钮祜禄氏与惠妃被冷落在一旁，心知方才的话定是被皇上听了去。
钮祜禄氏仗着得宠与母族势力，在康熙面前素来多几分娇纵，对此并不如何在意，开口道：“皇上这是打哪儿来啊？臣妾等竟未听到动静，真是失礼了。”
康熙瞥她一眼，并不答话，而是语气冷了几分道：“后宫之中，当以恭顺和睦为要。皇贵妃管理六宫事宜，四阿哥暂居永和宫，皆是朕的旨意。你们身为妃子要以身作则，不得妄议事非，搅扰宫闱安宁，更要为皇贵妃分忧，记住了？”
钮祜禄氏和惠妃一起伏身应下，将头垂的更低：“臣妾遵旨，皇上圣意，臣妾等铭记于心。”
康熙不再理会她们，对明秀道：“既是要去慈宁宫，便随朕一道走吧。”
“是。”明秀应下。
心想：康熙对后妃还真是宽和，似乎待每一个都有情分，即便有人犯了规矩也舍不得重罚，言语上警醒两句便罢了。
中央空调，明秀默默吐槽。
.
转眼到了四月十五，众妃给皇贵妃请安的日子。
明秀指尖拂过胤禛的衣领，温声叮嘱：“等下额娘带你去承乾宫给皇贵妃请安，今日妃嫔众多，她许是无暇多顾你，万莫因此伤心，知道吗？”
胤禛点头：“儿臣知道，额娘放心。”
明秀和胤禛到时，承乾宫朱门敞开，太监宫女躬身侍立。佟佳氏刚起身梳洗，各宫妃嫔来得早，便在殿外等候，三三两两分成阵营，低声闲谈间难免夹枪带棒。
明秀不愿听那些阴阳怪气的言语，便带着胤禛在角落赏花。承乾宫是胤禛住了三四年的地方，今日再次回来，却已没了往日的随意。
小小的人儿望着熟悉的院落，心中颇为感慨。想再看看自己居住过的偏殿，一回身却正好看见身边的如翠正和守在正殿门口的如玉使眼色。
他冷声叫：“如翠，你在看什么？”
如翠吓的一颤，忙说：“回四阿哥，奴婢……没看什么啊。”
“是吗。”他再抬眼去瞧，如玉早没了影子，怕是躲回殿里去了。
明秀早知如翠是佟佳氏的人，此次带了她来，也是想借机把人留下。
胤禛身边，绝不可有这等肆意窥探主子的人存在。
胤禛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悄声对明秀说：“额娘，一会见了佟额娘，儿臣可以自己与她说，如翠伺候的不尽心，儿臣不会再留她了。”
明秀颇为欣慰的点头：“好。”
不多时，如玉再次出来，扬声：“皇贵妃娘娘请各位小主进去。”
明秀拉着胤禛的小手：“走吧。”
殿内暖意融融，熏香袅袅，妃嫔按着位分排排站，一齐道：“臣妾参见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佟佳氏身穿正红色绣凤穿牡丹宫装，头戴赤金累丝步摇，端坐在上首，面色红润，不复往日的孱弱之感。
“诸位妹妹免礼，赐坐。”
妃位中，以钮祜禄妃和惠妃为尊，随后便是荣、宜、德三妃。
今日是各宫第一次来给佟佳氏请安，钮祜禄氏却称病没来，佟佳氏下首左位便一直空着。
明秀坐在左边第三位，旁边第二位正是荣妃。
荣妃育有皇三子胤祉和皇三女荣宪公主，颇受康熙宠爱。
太子幼年时，康熙因政务繁忙脱不开身，曾让荣妃照看过太子一段时日，足可见康熙对她的信任。
有了这段缘分，太子愿称她一声荣额娘，亦同荣妃所生的三阿哥胤祉交好。
荣妃性情温婉柔和，不喜与人相争，本是最好拿捏的性子。但因太子之故，众妃嫔，乃至佟佳氏和钮祜禄氏都不敢轻易与她交恶。在宫里算是自成一派。
荣妃和明秀颔首，看了看胤禛，浅笑开口：“四阿哥长的越发好了，前儿还听皇上夸起妹妹的细心周到呢。”
“多谢荣妃姐姐。四阿哥难得在我身边，妹妹自然得好好照顾，否则心里总觉着亏欠。”
“可怜天下父母心，”荣妃从前也不喜德妃，觉着她对生子都那般冷漠，更何况对旁人，是而不常与她往来。
如今见她柔和了许多，待四阿哥也亲厚，便愿意与她多说两句。
二人正说着，却见佟佳氏朝这边望来。
明秀连忙低声对胤禛道：“快去给你皇额娘请安。”
胤禛应声上前，跪地磕头：“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佟佳氏的眼底掠过一丝复杂，随即化为温和笑意：“四阿哥免礼，快起来，到皇额娘身边来。”
胤禛起身，依言上前。
佟佳氏伸手把他揽着，亲亲热热的，好似一丁点隔阂也没有，轻声问：“身上的伤可全好了？”
“劳皇额娘记挂，儿臣已大好了。”
“那就好。”佟佳氏笑笑，转而看向明秀：“多亏了德妃妹妹细心照料，四阿哥才能好的这么快，四阿哥回到你的永和宫，本宫也能安心了。”
明秀起身回话，与之寒暄。
待落座时，便见那如玉上前，跟佟佳氏耳语几句。
佟佳氏面上显出几分担忧，忙吩咐人去传太医，同时松开了搂着胤禛的手，“你先去吧。”
胤禛一顿，道声“是”，退回明秀身边。
宜妃见状问：“皇贵妃娘娘可是哪里不舒服么。”
佟佳氏道：“本宫无碍，是八阿哥近日闹了病，一直不见好，方才又哭闹起来，本宫这心里……诶。”
惠妃听着，忽然道：“想是八阿哥离了生母的缘故，身子总是格外弱些，不妨……待臣妾回去，叫卫答应过来瞧瞧？”
卫氏住在惠妃的延禧宫，因出身辛者库，位分也不高，不仅不能亲自抚养自己的孩子，连合宫参见皇贵妃都没她的份儿。
自从将八阿哥抱到承乾宫，卫氏便一次也没见过八阿哥，又何谈离了生母才生病？
惠妃此话是故意给佟佳氏添堵。
佟佳氏敛起神色，“惠妃，你这话何意？是说本宫照顾八阿哥不周了？”
“臣妾不敢。”惠妃道：“臣妾只是见德妃妹妹把四阿哥养的这般好，便想着有生母在身边总会不同些。没想到臣妾一时失言，倒让娘娘多心了，娘娘不会生臣妾的气吧？”
她言笑晏晏，半点不见“失言”后的愧疚。
佟佳氏好像并不在意，轻笑，“惠妃当真是一片慈母心肠，却怎的来关心本宫的八阿哥，倒不曾让大阿哥在书本上用功？本宫听说，皇上罚大阿哥闭门思过一个月，惠妃回去可要好好督促大阿哥读书，不要再惹皇上生气才好啊。”
宜妃笑着接话：“惠妃姐姐总爱操心旁的事，却忘了自己的大阿哥呢。”
惠妃顿觉面上无光，随口回了两句便匆匆告退。
佟佳氏嘴角仍挂着浅笑，“诸位妹妹有皇子的不少，可莫要学了惠妃才好。好了，怕是八阿哥一时离不得本宫，左右今日也无事，便散了吧。”
直到佟佳氏身影消失在后殿转角，也不曾再看胤禛一眼。
明秀牵起胤禛的手，“跟额娘回家。”
“嗯！”
待从承乾宫出来，明秀又拉着他仔细瞧了瞧。
胤禛笑笑，歪着头说：“额娘别担心，儿臣没事。”
“只是……”胤禛用眼神向明秀示意，那如翠的事还没解决呢。
明秀低声说：“无妨，她生不了什么事，改日寻个由头将人打发了便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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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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