畔山别院位于南市老城区与主城区交接处，属于市中心区域，和位于北郊的景和园之间隔了半个城市，不堵车的话要半个小时来回。
而近两年旅游业风头正盛，南市文化底蕴最浓厚的老城区吸引了不少游客，带动全市经济开始良性循环，政/府一鼓作气开始规划翻新，今天也不知进展到了哪里，高架堵得厉害，一个多小时才到。
唐家宅子很大，前后两个院子两幢洋楼，当时流行西班牙风格，红褐与棕黄砖墙为房屋主色调，深绿色植被环绕四周，天然的复古滤镜。
前院造了山水景观，清湖里有几条唐恩叙养的锦鲤，各个肥硕得快要游不动，后院是于言种的花卉植物，种类丰富，每个季节都不缺盎然的生命力。秋天是金桂盛开的季节，浓郁的桂花香味从后院传来，闻起来心旷神怡。
进了玄关，于言养的比熊Vivian率先听到动静，似乎嗅出是熟悉的味道，活蹦乱跳跑过来迎接，兴奋地转着圈。
于言与唐恩叙正坐在客厅看电视，听到动静扭头喊：“哟，我家两个大忙人回来啦，快过来，先吃点茶点垫垫肚子，过一会就要开饭了。”
电视里播得是当下最火的一档恋综，内部关系复杂，多角恋的剧情看得观众们连叹剧本狗血。
于言最近爱上了这种综艺，不过好在只是看个热闹，她是艺术家出身，虽然如今有意减轻行程，但半只脚还在娱乐圈里，对这类综艺的营销套路也有所耳闻，所以不会付出情绪嗑什么CP。
唐乐瑜在于言身边坐下，接过她递来的橘子问：“你主要是看谁的？”
于言：“我就随便看看，要问看谁，就这个吧。”
她指着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男生，长得还算帅气，是年下小奶狗那种类型的。
唐乐瑜：“原来于女士喜欢这种类型？”
于言闻言连连摆手，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说：“不是，这个人是你林伯伯女儿的男朋友。”
唐乐瑜像是听到了什么大八卦，双眼瞪大，猫着腰学着于言的表情问：“哪个林伯伯？”
唐恩叙看热闹不嫌事大，含笑说：“你可能没印象，乐衍肯定知道。咱们公司董事林祥，最近不是正和乐衍较劲呢。”
唐乐瑜不怎么参与公司的事情，整日闭关在工作室里设计绘图，鲜少与集团董事接触。那些老家伙们走到面前她都不一定认得出来，对他们的儿女自然也没印象。
可集团董事的子女一般都不缺追求者，什么样的没有没，怎么会找一个参加恋综的人做男朋友？
于言看出她的好奇，说：“这个男生年纪不大，但品行不好，风流浪荡，利欲熏心，行事几乎没什么底线，圈子里都叫他‘小痞子’。和林祥的女儿不知道是怎么在一起的，哄着姑娘为他砸资源，这恋综也是她牵线搭桥上的，什么小奶狗治愈系，都是人设而已。”
唐乐衍难得多八卦了一句：“林祥这人眼高于顶，先不说这男的风评如何，光是不知名的背景他就瞧不上，怎么愿意让女儿和这种人纠缠不休？”
唐恩叙端起桌上的陈皮红茶，用杯盖刮着茶盏中的浮沫，笑容俊雅：“所以，这事只在娱乐圈里传，林祥还不知道，若不是你妈妈的关系，我们也不会知道。”
于言：“南市所谓的名门圈子有多迂腐自负你们也知道，这事要是传出来，林祥面子不仅挂不住，女儿也要遭到更多非议，这可不是绯闻，是丑闻了。”
如今商业联姻愈发常见，圈里遍地都是英年早婚的，一部分是真的门当户对情投意合，可多得还是为了家族事业，或者就是与瞧不上的人恋爱，父母紧急联姻棒打鸳鸯，完全不在意本人意向。
南市名流圈利益为上，对普通人的偏见随处可见，子女婚恋亦不会看开，圈里一部分人中流传着一句典型的话——有钱人找有钱人、有权人找有权人，可见都生怕自家孩子找个家世不匹配的对象，传出来那可是奇耻大辱。
“也是，小痞子小痞子，就公司那群老顽固的思想，但凡沾了‘小’字指定是看不上的，更别提这种人品不好的势利眼了。”唐乐瑜调侃道，“是不能让林伯伯知道，要不他天都要塌了，估计还会被盛唐内部那群人孤立。”
一家人笑了笑，唐乐瑜顺口又问：“那你和这个林伯伯，最近为什么较劲？”
于言叹了口气，一脸发愁：“还不是未来科技这烂摊子，项目被一推再推，集团里产品研发是林祥分管的，不愿意提供资源不说，连自家生产基地和芯片都不给用，不就是故意针对你哥？当初特地把嘉越调回来和小衍一起做这件事，如今嘉越回来有一个月了吧，头都没开起来。再这样下去，年终述职你哥就要被要求卸任了。”
说着又气恼地推了下唐恩叙，责怪道：“你一个做董事长的，就这么撒手不管了？都不知道帮帮儿子。”
唐恩叙笑着说：“我是希望他自己闯一闯，企业将来要他接手，若抗衡不了董事会，将来我退休了他要怎么开展工作？”
唐乐衍也安慰于言：“放心吧妈，我的规划从来不是依附于集团做事，未来科技只是暂时还没有挺直腰杆，但这种局面不会太久，这几个月下来，该推进的项目都已经快要落地了。”
“是呀，有魏嘉越这个善于权谋攻于心计的人和我哥搭档，未来科技将来有一天脱离盛唐独立也不是不可能。”唐乐瑜阴阳怪气地笑着，“虽然他和我哥一样‘初来乍到’，但凭十九岁就能靠一己之力说服爸让他入职盛唐这事，就说明绝对不是省油的灯，说不定我哥在国外制衡那堆人的事也有他的手笔。这俩人凑在一起，我们应该替集团和未来科技那群竞争对手捏把汗才对。”
唐乐衍一向善于隐藏情绪，工作上的狡猾狠戾掩饰得很好，尤其是在于言这类温和单纯、与渐渐成熟为男人的他保持适当距离的女性亲友，对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高中的那个乖雅少年身上。
而唐乐瑜就像是正常运行的游戏中出现的“bug”，违背了程序跟他和魏嘉越牵扯太多，也机灵地看透了他们的内在。
唐乐衍不想在家里表露太多自己的行事作风，无奈地瞪了她一眼，解释：“我和嘉越哥回来是研究技术推动企业发展的，不是来演宫斗戏的，哪里有那么多手段，你太夸张了。”
唐乐瑜笑眯眯地看着唐乐衍，脸上写满了“我什么都懂”。
“魏嘉越的经历都是一部逆风翻盘的爽文了，你也是要以一敌百的百强企业接班人，要没点心眼怎么敢接未来科技这个烂摊子？总不能是未来科技门口缺俩花瓶，你们心甘情愿回来摆着让人玩弄的吧。”
于言见不得唐乐瑜这样“抹黑”亲哥和他人，轻拍了下她的背说：“说什么呢，你哥和嘉越是正经人，怎么被你说得这么阴险，好像要谋权篡位一样。”
唐乐瑜往嘴里送着橘子，橘瓣被咬破，酸涩的汁水在口腔漫开，她眼眸闭上几分，被酸得脸部肌肉都跟着抽搐起来。
“唉，家里三个被人家pua的傻白甜，就我一个通透清醒的。魏嘉越那人，会谋权篡位也不是不可能。”
于言问：“你很了解他吗？”
“我当然——”
唐乐瑜下意识脱口而出，话说了一半，撞上唐恩叙打量过来的目光。
通透、洞察，云淡风轻。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浅淡的一眼，却给人一种早已看穿所有，无所不知的错觉。
唐乐瑜明明心里没鬼，却莫名感到心堵。
“我不了解他啊。”她突然改了口，“但是我第六感准。”
于言不明所以，嗔笑说：“就爱贫嘴。”
气氛热络，唐恩叙身上的那种感觉也全然消失，悠闲喝着茶对于言说：“让小衍问问嘉越什么时候有空来家里吃饭，别忘了前几天李太太让你帮她外甥女介绍对象的事。”
于言一下精神起来：“对，我和李太太通过气了，嘉越如今事业有成条件也不差，和她外甥女年纪相仿，小衍你问问嘉越，看他愿不愿意和人家聊一聊。”
唐乐瑜吃着橘子悄悄盯着唐恩叙打量，他保养得很好，完全看不出已经五十多岁，两鬓的点点白发也像特地染的，有种恰到好处的从容韵味。
在南市拼搏三十多年，他整个人的底蕴与气质早已沉淀，明明不显山露水，却能在举手投足之间给人一种完全读不懂的压迫感，令人被迫小心翼翼地应付，生怕解错他的意图。
可唐乐瑜毕竟是流淌着与他相同血液的女儿，对爸爸的心思了如指掌，他突然提起这事，怎么可能是单纯怕于言忘记，明明是一种暗示。
唐乐衍不爱多管闲事，对这种点鸳鸯谱的烂差事更是抗拒：“算了吧，人家的事就不要操心了。”
于言眉头拧起，一脸恨铁不成钢：“我也不想操心别人的事，那你们倒是给我个机会。熟悉的太太们家孩子各个都成家了，就咱家的半天没个动静，我都心急了。说句不好听的，那些爱带着礼物来家里找我喝下午茶的太太，都是希望自家子女做个你们未来联姻的备选，爸妈也从未限制过你们与异**往，人家小菲和周想都能青梅竹马修成正果，你们怎么没聊下来一个。”
唐恩叙与于言这个年纪没了什么需要拼搏奋斗的目标，最期盼的就是看到孩子们成家立业，成家不行，谈个恋爱也可以。
他们当初也是父母之约，高中毕业后就确定了关系，一直恩爱到今日，从未有过磨合不来的地方。
不过也没一定要求儿女也同自己走一样的路，可孩子们自己谈不到，杵在家里做两棵不会开花的铁树，看在眼里让人又爱又恨。
这种话题一说起来就难以停下，不善应对的唐乐衍赶紧找借口到外面去打电话，留唐乐瑜一个在客厅受刑。
于言看向唐乐瑜继续埋怨：“乐衍就别提了，闷葫芦一个，整日绷着张脸，一副无情样，我都怕跟他在一起人家女孩子受了委屈。乐瑜你呢，哪哪都好，就是眼光太高。当初那谁，大学毕业特地从伦敦回来向你示好，又被你晾得一人走了。”
唐乐瑜欲哭无泪，满脸抗拒：“什么我晾得，人家本身就规划回伦敦读研，我要真和他在一起，难道跟着他去英国啊？再说当初和我哥一起去美国念大学我都不乐意，他是哪根葱。”
知道这事劝不动，于言无奈看了唐恩叙一眼，只好作罢。
“不说恋爱结婚的事也得让嘉越来吃顿饭，老城区安康街那边不是正在拆迁，嘉越现在住哪咱们总要关心关心。这孩子没什么坏心眼，和我们家有缘，该关照得总不能忽略了。
唐乐瑜点着头略显敷衍：“好，我让我哥回头告诉他，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你自己告诉他也行，这孩子不错的，你要是喜欢，我就不介绍给别人了.......”
于言显然是在打趣，唐乐瑜却眸光一亮，弯唇再次看向唐恩叙。
她神色暗含得意，懒洋洋说：“好呀，万一日久生情，就要靠妈妈撮合我们了。”
唐恩叙抬眼接收到女儿的某种讯号，无奈笑着摇摇头。
－
老城区拆迁目前进行到了双景附中这一片区，本地人曾经熟悉的街道早就大变样，开发区域内全是灰头土脸的工人们。
安康街已经被拆得差不多了，附近只剩下在网上火出圈的“永兴茶馆”和历史悠久的双景附中受到特殊待遇不再拆除，孤单站在原地，被周围临时架起来的铁皮墙围得严严实实。
魏嘉越今天中午约了钟宇凡在永兴茶馆确认芯片购买合同，对方是美国青源集团芯片、新能源电池研产及进出口业务的总负责人，与魏嘉越差不多时间回国，担任国内分公司青宇科技总裁。
说来也巧，他是宋长风教授同学的侄子，美国生长的华人，魏嘉越出国后因宋教授的牵线搭桥认识了他，一直保持着联系。
钟宇凡做事干脆，上任就开始审查公司内部，大刀阔斧地整改，被业内戏称这是要砍青宇高层与国内股东们的“大动脉”。
在此之间，他发现为赵氏提供独家智能芯片的合作项目中存在太多隐患与潜规则，赵氏也显然不是一个优质合作伙伴，为了及时止损，他一直故意拖延续约，恰好被魏嘉越看出端倪，立刻趁虚而入，意图从中截胡。
茶室不大，布局四四方方，私密性很好。
房间中央的矮桌上烧着一个小炭炉，架在火上的陶壶里的水已经烧沸，魏嘉越提起来将水浇在茶盏里，绿茶清甜的味道瞬间萦绕开。
他将茶放在钟宇凡面前的茶垫上，后者笑着道谢，将一直放在桌子旁的礼盒推到他身边，说：“青宇科技即将迎来创立三十周年庆典，公司为合作伙伴们准备了一些礼品，感谢这三十年贵司对我们的认可与选择。”
魏嘉越做了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心里的算盘从笑容里流露出来：“这么说，宇凡总不用确认合同就认可我们是青宇的‘合作伙伴’了？”
钟宇凡轻勾唇角，巧妙化解圈套：“魏总和我认识多年，不一直是伙伴吗？”
他端起方才魏嘉越递过来的茶继续说：“不过有幸见证了魏总如此辉煌精彩的奋斗历程，我确实应该送魏总个礼物，表示对你得偿所愿的祝贺。”
魏嘉越与他碰杯，表情谦逊：“哪里，想得偿所愿，免不了要仰仗宇凡总和青宇科技。”
钟宇凡挑眉说：“魏总将我们看得这么重要，我当然是乐意效劳。来吧，一起聊聊如何借这次合作和未来科技，把赵氏这头庞然大物拆骨入腹了。”
两人相视而笑，看似志同道合，可低头喝茶之时，各自隐藏在体面之下的算计从眸光中展示出来。
过度章——2024.11.21/12.20修改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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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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