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伯母，我先上楼去了。”陆昭昭努力维持着笑意，对着沙发上的二人说道。
宋母向她招了招手，不容拒绝地说道：“先等一下昭昭，过来坐会，陪子瑶姐姐聊聊天。”
陆昭昭心中第一次有了拒绝宋母命令的想法，垂在身侧的手指甲扣进肉里又松开，最后还是向两人走过去，在安子瑶身旁一个不近不远的位置坐下。
宋母见她这副犹犹豫豫的样子，问道：“昭昭，哪里不舒服吗？”
陆昭昭摇了摇头，扯出一抹笑来：“没有宋伯母。”
宋母略微点点头，对安子瑶说道：“昭昭是个特别懂事的孩子，来到家里之后从来没让我操过一点心，不像砚安小时候那么不听话。”
安子瑶笑了笑：“我还记得小时候他偷偷把我的发夹藏起来一直不告诉我，后来看我急哭了才拿出来。”
宋母笑了笑，拉起安子瑶的手：“砚安从小就喜欢和你一起，之前你没回来的时候还经常听他念叨你呢。”
安子瑶垂眸，嘴角的笑意掩盖不住，脸颊略微浮现起一丝红晕。
陆昭昭坐在旁边像一个局外人一样，没有人在意她的尴尬，宋母只是需要一个不需要讲话的人坐在这陪同，以显示宋家对安子瑶的重视。
“最近和砚安又见面了吗？你们俩的事怎么样了？”宋母满脸期待地看着她。
身旁的两人说什么她已经听不见了，陆昭昭只觉得全身的血都涌上大脑，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赶快离开这。
再听下去，她只怕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不想在宋母面前一直维持的形象功归一篑。
“宋伯母，突然想起来学校里还有点事，我先回去了。”说完，陆昭昭逃一样的起身飞快向门外走去。
宋母在身后说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此时此刻她只觉得这座富丽堂皇的房子像是一座巨大的牢笼，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或许是脑中涌现了太多东西，她根本没精力留意眼前，刚一出门就撞到一个坚实的胸膛，忍不住轻呼一声。
宋砚安一进来大门就看到她面色苍白，跌跌撞撞地往外走，甚至连他走过来都没发现。
陆昭昭捂着额头抬起头一看是宋砚安，心中的酸涩感更浓了。果然，安子瑶在这，他就算在忙也会回来。
陆昭昭只觉得心如死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想赶紧走。
宋砚安看她见到自己之后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着急，在陆昭昭要和他擦肩而过之际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怎么了？你要去哪？”
陆昭昭强迫自己忍住要夺眶而出的眼泪，不回头看他，挤出几个字来：“不用你管。”
宋砚安看她这样心里更着急了：“陆昭昭你什么意思？”
“是砚安回来了吗？快进来。”屋里传来宋母的声音。
宋砚安因宋母的话有一瞬的走神，抓着陆昭昭的手稍稍送了些。陆昭昭随即挣脱出他的禁锢，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宋砚安转身抬腿就要追出去，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轻柔的女声。
“砚安，这才刚回来，你要去哪？”
安子瑶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见他要走出声叫住他。
宋砚安一阵头疼，难怪刚才宋母突然给他打电话着急让他回来，原来是安子瑶在这。
宋砚安淡声道：“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了，刚才在和阿姨聊天，昭昭妹妹也在，我们……”
“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不想在这和安子瑶尬聊，刚才陆昭昭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一直浮现在他心头，他只想赶紧把这丫头找到问问怎么回事。
“宋砚安”，宋母走了过来，厉声道：“进来！”
……
坐在公交车上，陆昭昭的泪再也止不住，她在做什么？她在幻想些什么？宋砚安已经二十多岁了，宋家一定会选个门当户对的人给他做妻子，这些事情自己之前不就知道了吗？可为什么现在心里这么难受，像是哪一处被掏空了一样。
陆昭昭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小区的，一路上她的大脑都在被宋砚安的一言一行所充斥。
太久没尝过糖果甜味的人，一旦尝到甜味，就再也止不住了。
如果宋砚安一直没有回来，没有这样一个人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她可以按照预设的剧本一直生活下去。
可他偏偏出现了，她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了。
“你怎么了啊昭昭？”
孟斯里睡着午觉就被陆昭昭的电话给吵醒了，听到电话里她的声音不对，还带着哭腔吓了一跳，起身就要去找她。
结果陆昭昭说自己来找她，也不告诉她在什么位置，她就一直在家里焦急的等着，生怕她出什么事。
开门的时候发现她整个人像是被霜打蔫了的茄子一样，手上还拎着一袋子的酒。
陆昭昭没有回答孟斯里的问题，只是拿起桌上的酒开了一瓶，仰头就要往嘴里灌。
孟斯里一把将她手里的酒抢下来，说道：“别喝了！我爸说喝酒是最解决不了问题的，再说这玩意儿对身体不好，不准喝！”
陆昭昭一言不发地看向她，眼圈红红的，整个人看起来楚楚可怜。
孟斯里靠着她坐下，身后揽住她的胳膊，说道：“怎么了嘛昭昭，说出来能好受些。”
陆昭昭低下头，似是自嘲一般的笑笑，这笑里有着太多苦涩。
“没什么，就是想我爸妈了而已。”
孟斯里还是第一次见陆昭昭情绪如此崩溃，几年来的委屈在一瞬间爆发。她只是抱着自己一通哭，而且怎么哄都哄不好。
手机突然响了，孟斯里接起电话，那头传来自家老父亲的声音：“小里，昭昭和你在一起呢吗？”
“啊，在，我们在家呢。”
“好，砚安刚才给我打电话问昭昭在不在咱家，好像挺着急的。既然你们在一起，那我告诉他一声。”
孟斯里的父亲也是商界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和宋家也有一些生意往来。刚才接到宋砚安的电话的时候还很纳闷，结果居然是来找妹妹的，心里想着这宋家对这收养的女儿还真是上心。
不知过了多久，孟斯里说道：“昭昭，你哥好像来了。”
“他才不会呢……”
话还没说完，陆昭昭就被一股大力扯了起来，她坐在地上太久腿早就麻了，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一倾。男人长臂一揽，稳稳的接住她倾倒过来的身体。
“怎么弄成这副鬼样子？遇到点事就知道哭，你就这点本事？”宋砚安眉头紧锁着，看到陆昭昭脸上还未擦干的泪痕，整个人冰冷到极点。
陆昭昭本就心里难受，听他这么一说，更觉得撕心裂肺的难过。
她一把推开他揽着她身体的手臂，吼道：“对！你本事大！别管我了，我现在连哭的权利都没有吗？”
“你……”
宋砚安揽着她肩膀的手臂肌肉绷的很紧，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别管她了？鬼知道他这一下午打了多少通电话找了多少人才问到她的下落，良心被狗吃了吗？
孟斯里还以为他要就地发作，赶忙解释道：“砚安哥，不是的，昭昭她只是想她爸爸妈妈了。”
宋砚安高大的身躯一僵，整个人瞬时松了下来。过了半晌，揉了揉陆昭昭的后脑勺，轻声说道：“走，回家。”
“我不回去，我才不要……”
话都没说完，陆昭昭就被宋砚安不由分说地强行拉出了孟斯里的家。宋砚安把人往副驾驶上一按，开上车就走。
车内的空气沉寂下来，宋砚安先开了口：“我是什么妖魔鬼怪吗？下午看到我的时候跑那么快。”
或许是车内的音乐音调舒缓，陆昭昭的情绪稍稍缓解了一些。
刚哭过的嗓音里还带着些沙哑，陆昭昭把头转向窗外，说道：“难不成你和你女朋友见面，我还要在旁边站着吗？”
宋砚安眉心轻蹙，淡声道：“你是说安子瑶？谁告诉你她是我女朋友了？”
陆昭昭心头一颤，转过头来看向他：“可是宋伯母很喜欢她，你们不是也……”
“我妈喜欢她又不代表我喜欢她，我和她只是朋友，仅此而已。”
萦绕在心头一下午的阴云好像因为宋砚安的额这几句话突然散去，她垂下眼，面上虽看不出什么但心里早已雀跃的不成样子。
宋砚安哪里知道她的这些心思，沉默了片刻，说道：“如果你想你爸妈的话，我可以陪你回去看看他们。”
见陆昭昭沉默不语，宋砚安神色认真地又道：“我会替他们好好照顾你。”
陆昭昭对上他的眼睛，问道：“照顾到什么时候？我满十八岁？还是高中毕业？还是到你结婚？”
宋砚安思考了片刻，一字一句地说道：“只要我在一天，你永远都是我妹妹，我永远都不会丢下你不管。”
永远这个词太抽象，太难丈量。车窗外的晚风吹进来，无声无息地带走了地上人们的话语，消散于这天地之间，也永存于这天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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