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了。
门前的景象是冷清了许多，叶游知百无聊赖地靠在树边，把枯叶踢出“沙沙”的声响。
冷藏浸酸催青是做不到了，她还没有好的技术和机器来控制催青室的温度。要提高产丝量，只好从蚕本身下手。
或许能用杂交杂育技术培养优质蚕种，这又是一个时间周期。
叶游知抱手环于胸前，脚下踩得是越发用力。
摸出一本白纸合订的书，封面写着《古代社会改造准则》，叶游知翻到新的那页，写上一句话：先摇人，后变革，各行各业齐头并进。
“游知，吃饭了。”叶松探出头，看叶游知拿着个书本对院子里的死水发呆，不得不轻声喊了句。
“噢，来了。”叶游知又发了会儿呆，站起来时小腿都酸了，麻酥酥地挺不直。
重新带着笑准备和叶松吃饭呢，外头有人敲门。
“谁？”
“叶娘子~”门外的声音明显带着讨好。
叶游知见是钱兴、王贵等人提着酒和肉来了，一个二个笑得跟春天的花似的，灿烂得过分猥琐了。
“怎么了？”
“这不幸亏叶娘子肯高抬贵手给我们个机会吗，总得表示表示。”钱兴使了个眼色，六人齐刷刷地把东西挂在叶游知手腕上，又问：“那叶娘子什么时候让我们回去做工？你也知道，一日不做工就一日没钱，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等着我们养呢！”
钱兴虽油煎水滑，但说这话担忧恐惧的神情却很真。
叶游知握住了他们给的酒肉，道：“进来吧。”
“叶娘子，你这房子真好看。”钱兴哪儿想到人家屋子里就有草木溪水，小径竹篱。
叶游知不爱说话，引他们进去后默默添了碗筷。
叶松道：“呀，要不我再去炒两个菜吧。”
王贵大剌剌起身拦住，“我来我来，怎好劳烦叶娘子。”
趁着这时间，叶游知正好和他们商量做工的事儿。叶游知道：“木坊你们回不去了。”
“这，叶小娘子……这这……”
叶游知：“已经说过的，是别的活计。放心，钱自不会少了你们的，你们头一批做，做的好了，这样的院子你能有十个。”
叶游知说话说一半，把钱兴等人的胃口掉得十足。
什么活计能买十个这样的院子？！
钱兴讪讪道：“叶小娘子，你话不说清楚，万一叫我们做些卖命的活，我们也不敢帮你……”
叶游知欣慰：这些人好歹有话直说，不和她玩心眼了。
“就是养蚕，做不做？”她挑眉问人，气质干净利落。
她说一不二的爽快性格钱兴算是领教过了，纠结了两三秒便答应：“做！”
养蚕有什么难的？大不了从头做起。跟着这位叶小娘子，他以后才有得混。
叶游知目的达成，着手“开荒”。
“你们都认字吗？”叶游知问道。
“些许认得几个。”
“嗯。给你们半个月时间学认字，这期间我每日付给你们三十文补贴。半个月后考试，能过才能正式为我办事。”
半个月……时间有些紧。
叶游知又想了想，总之都要教人，不如多教一点人。
“每日未正，带上你们的孩子一起来这儿学字，酉时散学。”
明儿上午待她去木坊寻常视察后顺便再看看慈善坊有无孤女可领养。人才嘛，自然是越多越好。
那钱兴他们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长这么大，他们还没见过这么好的事儿！
上学堂认字不仅不要钱，还有三十文钱可领，连孩子上学堂的钱都免了。
连磕带拜的，奉承了叶游知好一会儿，饭也不多吃就乐呵呵回家了。
叶松看着一大桌菜脑袋都打了好几个结，问：“我记得他们不是和你有仇吗？当初你赶他们出去，他们可没少在外说你坏话。”
叶游知耐心地对叶松解释：“除了生死，哪儿有一辈子的仇人呢？他们只要肯为我办事，哪怕背后把我把我骂成筛子又如何？再说，他们人也不坏，只是初时眼界短浅了点。”
由于财力不足，叶游知暂时只收养了两个比较聪明的女孩，托付给一对没儿女的夫妻养，她每月给九百文的费用。
小孩没名字，就叶四叶五的叫着，认了叶游知当姐姐。她们不知道感恩是什么，总之见着叶游知就笑着“姐姐”“姐姐”地叫。
下午的课叶游知对他们的要求非常清晰。钱兴等人能认字就好，小孩学习能力强，叶游知讲完后总是让几个小孩再给她讲一遍，把她们按未来的老师培养。
怕考试不过，钱兴等人卯足了劲儿的学，七天下来后拼音和基础字已完全没问题。
夜间被担子压得睡不着，叶游知都是自己尝试给蚕配种杂交。
她自己在这方面是个二吊子，十有九败，不过她从不轻言放弃。哪怕只有一次成功了那也是经验，日后传授给钱兴等人时又能节省多少时间。
那日叶松回来可高兴，叶游知看着心里也欢喜。
小七这个憋不住事儿的问叶松在高兴什么。
叶松眼泛泪花，说话带出的气都在抖，“知知，我今日第一次照书上的做法拿起刀给别人切囊肿，而且成功了！”
叶游知看了她一眼，低头微微一笑，眼下笑得绯红，低声道了句：“阿姐最厉害了。”
叶松一把搂住叶游知，埋在她的肩膀哭，喋喋不休地念起她的小手术：“是木坊工匠家人手上长了囊肿，我起初怕得连麻沸散都忘了煮，用刀切囊肿时全身就手有劲……”
叶游知搂着她的背，还闻到了叶松身上酒精和消毒水的味道。
一直拍叶松的背，叶游知油然而生一股骄傲——
她的阿姐，真是天赋异禀。
叶游知贴着叶松的头发，脸烧地慌，情不自禁地蹭了蹭，道：“阿姐，你以后还会帮更多更多的人，还能教别人怎么做手术。”
小七看她的两个姐姐贴在一起忘了她，半笑半气地从缝里钻了进去，说：“都要抱我。”
是呀，叶游知都忘了，小七也还不到八岁呀。
叶游知那夜兴奋得实验都不做了，豪气地用攒了许久的好感度换了六筐高质量蚕种回来。
语文老师、医学老师都有了。现在数学、物理、化学、生物的岗位还空着。
叶游知制定好了计划：就从农学开始，农民和土地打交道最久，是最好的生物老师。数学，要么从郑家顺几个账房先生走？物理嘛，最让叶游知头疼的家伙，她现在还是拿它没办法。
一夜好眠，叶游知最近的日子顺得不像话。
不仅木坊步入正轨，好几台织布机正式投入使用，识字考核所有人也完美通关。
叶游知给钱兴等六人一人发了基本生物学的书，给叶四叶五发了语文书，叫他们接着学。
叶游知道：“你们从现在起就是正式的郑家蚕坊的工人，工钱待遇我已经写到了契约上，若是愿意留下就签字。”
前三个月没绩效，只有2000文的工钱，第四个月起再看绩效加工钱。
虽和木坊的工钱比差了一点儿，但刚刚开始。他们对叶游知开出的条件已极为满意了，草草翻了一下就签字。
“跟我走吧。”叶游知领着六个人浩浩荡荡往城外出发，解释，“蚕坊开在街边不方便，我在村里租了一个房子。”
“这几日左右无大事，你们没事儿多和当地村民说说话，指不定有要求人的时候。”
“好嘞。”他们只顾答应，叶游知说什么就是什么。
“养寻常的蚕产丝量不够，我带了几个好的蚕种来。”叶游知推开木门，里面层层木板铺设得极好，一层木板三个竹篓，一共十层木板，左右两列共二十层。
“第五层是好蚕种，但这么几十只定是不够的。所以我们要自己培育这种抗病性强、丝质优、产量高的蚕。”她指着养蚕木板对面的六张桌子，“桌子上是具体培育这蚕种的书，你们照着步骤慢慢试，有不懂的问我，最好问当地的养蚕人，你们可以请他们当你们的顾问。”
交待完他们要做的事，钱兴几人头都大了。
直觉让他们四肢僵硬——
事情似乎并不简单。
不过叶游知懂得适时放出鱼钩：“当你们培育成功蚕种出来后我会给你们每人二十两黄金。”
插在僵硬四肢中的眼睛一下放光，脑子里跨越了数个两年，仿佛幸福指日可待。
“当然，最优秀的品种培育出来前会有许多不完美品种。只要蚕种比原蚕种好，就能继续投入使用。”
钱兴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叶游知说这么多话，已然认识到这任务是多重要多间距，往自己的后背一摸，都能感受到神圣赋予他们的灼热佛光。
最后叶游知给他们敲了个警钟：“你们和木坊工匠一样，每月也有考核。若是让我发现你们不看桌上的书、没有培育的进程记录、拿不出实效，那只好请你们再次另寻东家了。”
钱兴抠抠脑袋：“都被叶小娘子教育过一次了，怎么敢偷懒。”
她一言不发的离开，又恢复了成了人冷话少的小大人样子，朝田间走去。
比起育蚕需要几年的光阴，棉花的种植简单得多。
正巧来到苏家村，叶游知和几个田间的农民攀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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