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阁偏厅,向秋雯端坐正座,桌上无茶,客位是穿着淡色紫衣的周意。
她妆发完整,面上却透出藏不住的疲惫,衣衫和白日所穿类似,颜色却更素净。
“周老板辛苦一天了,怎么深更半夜还来我这唠闲话。”向秋雯面色冷峻,毫不客气:“带走了强将,主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周老板还偏要往枪口上撞吗?”
“向夫人宽宏大量,愿意帮忙我万分感激。”周意明白话中深意,淡淡笑道:“可带兵作战,重要的是将帅互信,向夫人没给她强将的待遇,她也自然不愿意给您效力。”
“笑话!”向秋雯冷笑道:“我不知道你今天和心玉说过什么,但也别指望着三言两语挑拨了我们,周老板,临安旧案不是一般人能碰的,小心引火烧身。”
一样的神色,一样的回答,向秋雯的眼里透出如蛇蝎般的杀意,同姚心玉白日的反应一模一样。
“怀疑的种子从来都是自内生长,她是聪明人,有些事不必我说也能看出一二。”周意面色平静,眼睛牢牢抓住对方闪躲的目光:“向夫人,这句心玉,您从没当她的面叫过吧。”
向秋雯脸上带着冷笑,整个人的姿态却远不如起初镇定,压低声音道:“这是金玉阁的家事,用不着你来多嘴。”
“您和姚姑娘是十几年的家人,我自然怎么比都比不过。”周意紧绷的身体渐渐舒展开,道:“可您有您的故人要见,姚姑娘也有自己想做的事,这是困了她这么多年的梦魇啊。”
“燕儿长大总要离家,我也是千里迢迢来到荔州,自会拿出我的诚意。”
……
姚心玉借轻功从二楼翻出,直接踏屋檐飞到了阁后的揽月桥。巡夜的小厮两个时辰一换班,第一班离开后,下一班恰好绕开揽月桥,走到南湖的另一侧。
“就这么走了,秋姨和锦年会不会怪我……”姚心玉望向不远处漆黑的房间,不曾想,她竟也有一刻会尝到“不舍”的滋味。
幼时和向秋雯练功,她教她出剑果断,切不可拖泥带水,一分一毫的犹豫都会给敌人杀你的机会。可不知怎的,这些年向秋雯却越来越瞻前顾后,行一丝险事都要大发雷霆。
“罢了,大不了办成事回来再让秋姨打一顿好了。”
姚心玉观察四处灯亮,借着栏杆装饰遮挡行动,正欲上桥,却听到阵阵女子的呜咽声。
“阿娘,女儿带了你喜欢的果子糕点,有红豆饼,甜梨酥,还有剥了壳的荔枝,你要是能看见就吹吹风,好吗?”
女子面前支一小桌,桌上摆着几样糕点,她跪坐于前,低头拭泪。姚心玉定睛一看,那跪坐哭泣的女子竟是向明月。
今日是中元节,荔州的习俗是取一样逝者生前贴身之物,于子时祭祀参拜。姚心玉轻抚头上的鸢尾花簪子,记忆中浮现出那个模糊的白影。近日比武大会等事忙的应接不暇,她竟忘了中元节祭祀之事。
平日她常带头嘲笑向明月,只是因她爱与自己争抢,又受向秋雯偏爱,有些气不过。如今她躲在桥上祭祀母亲,多半是怕受人闲话,姚心玉倒生出几分愧疚。
“阿娘,明月没本事,进不了国公府,只能蜷在青楼卖艺。”向明月对风谈话,心中酸涩不已:“但女儿会想办法回临安,苍天保佑,保佑我回到国公府,保佑我向明月一生荣华……”
姚心玉正寻路离开,听了这话,不由得火气上涌。国公府如何?青楼又如何?到高门富户低头哈腰地做私生女有什么好。向明月平日说说就算了,居然到现在了还在做她的贵女梦。她心上不满,一句“蠢货”不觉从口中吐出。
姚心玉连忙捂嘴,可声音还是惊动了不远处的向明月。
“姚心玉?!”向明月起初有些惊慌,想她是不是来笑话自己的,随后看她一身暗色衣衫,行色匆匆,猜测到:“你不会是要背着向妈妈跑了吧?”
几句逼问后,向明月不知内情却也将此事猜了个七七八八,姚心玉想敷衍也骗不过去,只好实话实说。
“我走了岂不是顺了你的意。”已过半刻,姚心玉有些急躁,放下身段道:“你把嘴巴闭紧,我也不会把你刚才的话说出去,我们一换一够了吧。”
“少唬人了,两句话就想求我帮忙?。”向明月心知肚明,这两桩事根本不可同等交换,平日她被姚心玉嘲笑多时,抓到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你要不……叫声‘好姐姐’来听听,不然我可要喊些姐妹来给你送行了。”
“向明月你别太过分了!”姚心玉咬紧牙关,低声暗骂。巡逻小厮已转到揽月桥东侧,再耽搁会直接撞个正着,她急得原地打转:“你就帮我这一次,我姚心玉欠你一个人情,行吗?”
“人情?”向明月打量着她焦急的模样,终于松口:“那也可以,但是口说无凭,你要是真一走了之我去哪兑现承诺啊?”
向明月绕着她打量了两圈,得意一笑,迅速抽出了她藏在腰间的令牌,道:“永安?这令牌贴身放着一定很重要吧,就拿它做抵押吧,等我需要这个人情的时候自会还给你。”
“这不行!”
这令牌背后的秘密尚未查清,姚心玉伸手去抢,剑鞘一敲,向明月手臂吃痛,直接将令牌扔到了远处空地上,随后便出现在小厮手中。
向明月反应迅速,借一旁栏杆阴影遮挡直接将姚心玉推了下去,随后便迎上去同巡逻小厮聊起话来。拖延半刻,向明月看着远处早已驾轻功离开的姚心玉,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永安侯?”向明月翻看着手中的令牌,她幼时在公侯府里住过,一看便知这翠玉金丝必是权贵府里出来的东西。怪不得向秋雯那么偏宠姚心玉,果然和有临安侯府干系。
“阿娘,女儿回国公府有望了。”她心中窃喜,恍然间一阵风刮过,掀翻了两盘祭品,向明月连忙收拾起来,转身离开。
……
偏厅内,向秋雯仍在主位上坐着,眉头微皱,面色有些憔悴,喃喃道:“你说……此刻心玉是不是已经和周姑娘出城了?”
花影在旁没开口,只是倒上茶,劝道:“夫人若真舍不得心玉姑娘,圈在阁内也不是难事。她是吃软不吃硬的,夫人柔声细语些肯定能听进去的。”
“我一个做长辈的,总是柔声细语地哄她丢不丢人,像师姐那样……”向秋雯说了半句,深吸口气又闭了嘴,叹道:“那周姑娘说的对,燕儿长大了总要离家,拦是拦不住的。”
“她有她的事要做,我也该清算陈年旧账了。周姑娘方才提的地方是……北街丰顺客栈,我也该抓紧时间去见见故人了。”向秋雯翻看着手中的信,那是周意的把柄,亦是承诺,她思索片刻,将信烧毁,道:“她为上我为下,这东西我拿了也没什么用,她已经说通了姚心玉,大可以拿私商的事逼我就范,可她没有,而是费心费力来游说一番,这才是真的诚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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