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之眼，皇城外城最大的销金窟。
这里笼络了很大一群朝生暮死的人。他们通常可以整夜整夜地沉浸在最刺激的生死游戏中，等到资金用尽，他们便将自己的身心出卖，接取任务，获得下一场玩乐的资格券。
“不要——求求你......求求你......”浑身是血的中年男人被拖出来，绝望地攀住门框，“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能赢回来！”
“啧，你的信用额度已经耗光了，我们只是秉公办事。”
“我还有个女儿......她就在家里，我可以把她抵押......”
“我们不贩卖人口。”打手把人像扔垃圾一样扔出门外，嫌弃地擦擦手，“还想对自己女儿下手，我们这儿不收你这种人渣......老板好！”
坐在前台的人对这种事见怪不怪，懒洋洋地挥了挥手：“把他挪开一点，别吓着客人。”
新来的客人戴着兜帽，只能看见一个瘦削的下巴。被扔出去的男人刚好落在他的脚边，他从斗篷里伸出一只戴着手套的手，轻轻拢住自己的衣袍，沉默地注视着男人被拖走后留下的血迹。
“欢迎光临——”南焕拖着声音叫了一声，“您是想来玩点什么？我们有更温和的游戏，不会弄得脏兮兮。”
客人松开手，在一阵沉默中掏出一张纸，展开铺在前台桌面上。
“我要跟你们老板谈。”那声音压得很低，似乎在尽可能扭曲自己的声线，“你是老板？”
南焕并没有否认，只是拿起那张单子，垂眼迅速浏览着。半晌，他抬起那双黑色的眼睛，试图看穿斗篷底下的真实面貌。
“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这些物资是定金，尾款另谈。”客人答非所问，“如果你这里接不了，我可以去找别人。”
“这种大生意如果当场答应才会让人不安吧。”南焕眨了眨眼，从善如流地放下单子，“这里不是谈生意的好地方，我们去里间？”
“你安排吧。”
南焕抬手招了个人来替代他的位置，偏过身子微微鞠躬：“请走这边。”
客人在一扇磨砂玻璃门外停留了一下。刚刚那个男人便是从这里面被拖出来，隔着雾蒙蒙的交界面，能隐约看见攒动的身影。但他并没有停滞太久，因为南焕已经为他打开了另一扇门。
“这边，请进。”南焕弯起眼睛笑了笑，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您要是对里面的赌局感兴趣，一会儿我可以为您单开一局。”
“大可不必。”客人收回视线，转身进了门。
南焕关上房门，余光瞥视着这位神秘人的动静。在他正摆弄着桌上的茶壶茶杯时，客人已经快速搜索了一遍房间，确认没有任何窃听设备才松了口气。
“这下放心了？”南焕没有抬头，“您似乎很专业。”
“嗯，非常时期，我还是希望我能有一个能够完全信任的人。”
“您完全可以信任我，如果不放心，您也可以随时取走我的性命。”南焕递给对方一个遥控器，“喏，这东西和我脖子上的环连通，接下来如有任何冒犯的地方，您随时可以按下按钮。”
“不愧是南将军，很有诚意的见面礼。”
南焕愣了一下，随即轻笑一声：“诚意是相互的。既然这里已经足够安全，您也应该展现一下自己的诚意了，不是吗？”
“我以为那份单子已经表达了这一点。”
“那只是先决条件。先生，您至少得让我知晓与我交易的人的身份吧？”南焕坐在沙发上，从兜里掏出一个打火机，却只是随手把玩着，冷眼注视着对方的行动。
那人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扯下了自己的兜帽。
“啊......”南焕有些惊讶地笑笑，“竟然是您，我还以为您不会出手了。”
熟悉的红痣与熟悉的鳞片，来者正是凌默。他毫不拘束地将桌上的茶一口闷了，皱着眉看着空空荡荡的底部，眼底带着一丝嫌弃。
“抱歉，我没有料到是您。需要我为您准备一些更甜的果汁吗？”南焕叹了口气，把打火机收回衣兜里。
“算了，先将就吧。”凌默看着南焕的动作，表情中带着一丝难言的情绪，“这件事比你想的复杂......我的确是来做交易，交易内容是——我想让你开一场赌局。”
南焕上下打量着对方，扬起眉毛：“赌局？莫非......哈，您或许不太了解，关于大祭司选拔这件事官方有专门的赌局，私下的赌局都是明令禁止的。”
凌默直白地反问：“你是那么守规矩的人？”
“我是遵纪守法好公民。”南焕一本正经地说，“明令禁止的事我从来不干。”
“如果可以赚很大一笔呢？”
“您这是有绝对的把握吗？”南焕低低抿了一口茶，“前段时间另一位候选人也来找过我......当然，他没有您这么大胆，竟直接找到了这里。”
“你拒绝了他，因为跟着他没有前途。”凌默倒了今晚的第五杯茶，觉得自己嘴里都弥漫着苦味，“还有，我不是为了你来的，谁知道你是这里的老板？我只知道这是最大的民间赌场。”
“皇城守备军也可以有自己的小副业。”
“是是是，你没有违反规定。”凌默敷衍地应着，“我真的有百分百的把握。这赌局你开不开？”
南焕不为所动：“您先说说内容。”
“的确就是你想的那件事，不过我要换一种表述方式。”凌默把茶杯重重放在桌上，冷声道，“有一种可能，皇庭议会决定S0719担任大祭司，但大祭司的最终人选是S0711。在这上面可以玩很多文字游戏，官方也是如此。”
南焕低声笑起来。
“听上去是个不错的想法，我很喜欢。”他轻声说着，语气像是在哄不听话的小朋友，“但我不喜欢赌，我只喜欢赢。”
凌默面无表情地回答：“我说过了，这件事发生的概率是百分之百。”
“您为什么能这么......笃定呢？”南焕眯起眼睛，“我不想听如果我加入会怎样的话，我想知道这个概率从何而来。”
“你真想知道？”凌默把玩着那个控制器，突然笑了。他把控制器扔在一边，从斗篷下掏出一根很长的枝丫。
“我早该想到，达成交易还有另一种方式。”
南焕看着这根平平无奇的树枝，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您这是......？”
凌默眨眨眼睛：“有时候，绝对的武力也可以让交易强制执行。”
话音刚落，他拿起那根树枝轻轻一挥。电光一闪，南焕只觉得眼前一黑，下一刻，迎面而来的大量灰尘和滚落到他脚下的砖块说明了一切。
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和尖叫声。凌默收起树枝，轻轻拍了拍沾染在他斗篷上的灰，而后起身朝外走。
南焕在一片黑暗中开口：“您倒也不必......”
“南焕将军，我的确是在拉拢你，但你从来不是唯一的选择。我给你三天的考虑时间。”
凌默重新戴上兜帽，把手中的控制器扔回南焕身上。
“还有，以后别把这东西到处塞，一个电击器......这会让我以为你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癖好。”
*
皇城的夜风总是带着一丝莫名的腥味，像是屠戮者忘记打扫现场。凌默走出这道略显破旧的门，松了一口气。
他已经想好了，如果对方再不信，他就直白地告诉他自己穿越者的身份，用预测即将发生的事来获取南焕的信任。这种事他过去干过不止一次，在浑浑噩噩的时期，他总能听见自己脑海中回荡的预言。
他不太清楚其中的原理，但那些声音从当年他触碰到焰心剑剑胚的时候开始，一直陪伴他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而现在，这些未来即将发生的事已经是他曾经历的过往，没有人比他更懂预言。
说是预言，其实是剧透......他自顾自地想着，突然感觉脖子后面一股凉气。
凌默搓了搓脖子，突然意识到冷风其实吹不进自己的兜帽。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在吹气啊啊啊啊？！！！
他猛然一回头，与一张熟悉的半透明脸对视。他的心率在一瞬间攀升，随后，他拔腿就跑。
“有鬼啊！！！”
“喂，你等等——”
凌默在皇城生活了两辈子，通晓世界的原理，也先于时代明白侵蚀泡的存在......但这都不是他半夜在外城空无人烟的大街上见鬼的理由！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鬼啊！
“祭司大人，停一停，我跑不动了......”
凌默闪身进入一个小巷子，跳上墙壁，屏住呼吸，注视着那只鬼飘忽忽地游走过来，来回徘徊。
“祭司大人？”鬼颤悠悠地呼唤着，“祭司大人......”
凌默已经想到明天早上外城交易市场大家纷纷表示自己听见鬼叫的情景了。
“祭司大人——凌默大人——付焓......”
“停停停，你别叫了。”凌默紧急叫停，“你......你是有什么冤屈？”
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见那只鬼慢悠悠地飘过来，冰冰凉凉的手亲昵地拉住他。
“祭司大人，您果然在这里。”
“阮不寻？你怎么会在这里？”凌默有种时空倒转的荒谬感，“你是我认识的那个阮不寻吗？”
阮不寻的鬼魂点点头：“我也不知道为何会回到这里，大概......是某种因果吧。”
“你死了？”凌默觉得自己恐怕是吸多了冷空气，导致他现在的脑子也晕晕的，“浮叶是怎么了？你哥呢？”
“说来话长，浮叶被永夜围攻，我只能以反堕的方式献祭自己，以求得更多时间。”阮不寻解释道，“至于阮不回......那是个误会。”
凌默听不懂他的最后一句话，不过他对这兄弟俩的情况不感兴趣。他上下打量着阮不寻的鬼魂，眯起眼，又意识到什么。
“你这是魂体形态？”
阮不寻点点头：“是的。别人都看不见我。”
“那我是什么形态？”凌默恍惚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特殊形态？我明明也死了啊？”
他想起自己莫名奇妙的眼睛痛，拍了拍脸，决定把这件事先放一边。
“你来的正好。”凌默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我现在很需要你，‘创生’。”
凌默：终于到我了！！！
南焕：谁来为我的墙壁发声？
阮不寻：对大祭司的滤镜即将崩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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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强制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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