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工作之后就会发现，时间这个概念其实可以非常唯心。
明明每天都是标准的二十四个小时，但工作日的一天却可以过得格外漫长，而周末的时间又会过得格外快。
陆昭月觉得自己好像就出了两趟门，再睡了个觉，眼睛一睁就又要去上班。
她刚坐下没多久，王总就兜着手来到了公司。
今天的王总一扫前几日的阴沉，又恢复了以往春风得意的模样，想来这个周末在小楚女士那得到了很好的滋养。
陆昭月没忍住，朝对方身后看了一眼。
王总见状，笑得很是和煦：“你找小楚吧，她早上睡会儿懒觉，让你下午送她去逛逛街。”
陆昭月没想到自己难得八卦一次却被正主抓了个正着，连忙严肃的点头，不敢再吱声。
等下午来到小楚女士家的车位，对方居然看起来精神头还不错，踩着双恨天高，人还没到，就听到噔噔的脚步声。
许是受前几天那番车内的谈话影响，小楚女士似乎觉得陆昭月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安全带都还没系好，她就开口说：“我想通了，反正钱也赚的差不多了，这波做完就不干了，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过退休生活算咯。”
陆昭月：“……呃，恭喜你？”
小楚女士瞟了她一眼：“你别装了，你根本就不在乎。”
陆昭月觉得这话好没道理，她俩连关系好的同事都算不上，她为什么要在乎陌生人的人生。
她保持微笑的表情没接这番话，还好小楚女士本人对这件事也不是很在乎，她只是想找个不会发表意见的人说话而已。
所以她自顾自说道：“还是城里好啊，出门有公交有地铁，不像我老家那边，去个镇上坐摩托车都能把屁股抖散架。”
“我知道我这种人大家都看不起，但我也没办法啊，我高中没毕业就出来打工，又没学历又没什么能力，也就这张脸能看看。当时我还没成年，和工厂里一个男同事谈恋爱，我爸妈想把我骗回去十万块钱嫁了给我哥讨老婆，我心一横，就觉得都要卖不如自己去卖，正好当时工厂老板看我眼神也不对劲，就给他当了三。”
“反正我懒嘛，你喊我现在再回去工厂里折箱子我是不可能的，再来一遍我还是会选择走这条路，我不后悔。”
说完，小楚女士又低声重复了一遍：“我不后悔。”
商场门口堵了一排车，不知谁按了声喇叭，惊起车内的寂静。
陆昭月看了眼暂时望不到尽头的车流，提议说：“正好咱们堵在商场门口，要不你先自己去逛逛，我停好车来找你？”
“行，”提到购物，小楚女士重新燃起斗志：“反正都快退休了，我也懒得装了，今天要让那老东西大出血才行。”
单论逛街这件事，任谁来都会佩服小楚女士两句。
明明陆昭月才是穿着运动鞋的那个人，但现在却像是在刀尖行走的美人鱼，只能瘫倒在奶茶店的座椅上，被迫倾听对方今夜的要钱计划。
一通言论发表完毕，小楚女士征求她意见：“你觉得怎么样？”
双目无神的陆昭月：“那祝你成功？”
小楚女士怒了：“你根本没在听吧。”
陆昭月确实没听，并且她毫不心虚。
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对老板情妇如何榨干老板荷包的计划感兴趣的吧？
但小楚女士很是不满：“你这人肯定没朋友。”
陆昭月下意识瞟了眼手机，认真回答道：“我有，但是我觉得你没有。”
但凡对方有个能呼吸的朋友，就不至于找她这个扮演雕塑的人讲这么多话。
没想到雕塑竟然有开口吐槽的时候，小楚女士哽住，实在是无法反驳，只能愤愤地瞪了陆昭月一眼。
中场休息结束后，两人又战斗了两小时，直到太阳西斜，小楚女士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购物。
回到家中，小楚女士准备美美泡个澡。
热水跌落浴缸中溅起持续的咕隆声，她站在镜子前卸妆。想到今天的决定，心下一片轻松，不由得哼起歌来。
卸妆湿巾顺着颧骨擦向耳侧，带出一条色彩分明的粉痕。她用大拇指勾起垂在肩上的长发，零碎的发尖扫过耳后。
感受到微妙的痒意，小楚女士顺势挠了挠，没想到指腹却触碰到微微的凸起。
是长痘痘了吗？
这样想着，她侧过脸，用手指压下耳廓，没想到竟然在耳朵后面看到了个大拇指大小的鼓包。
小楚女士用手指碰了碰那个包，摸起来硬硬的，但是没有痛感。
这么大个包长在耳朵后面，就算一点感觉都没有，也实在是影响美观。她俯下身在抽屉里焦急地翻找自己以前囤的祛痘用品，好不容易在抽屉里找到几只祛痘凝胶，扎旗头发一看却愣住了。
就这么几分钟的工夫，那个包居然又变大了？！
小楚女士怔怔的看着自己耳后的鼓包，居然察觉到微妙的不对劲。
就算是皮脂腺囊肿，那也应该是一个近乎圆形的包吧。但长在她耳朵后面的东西，却不是那样的形状。
那个包呈现出一个斜斜的长条形，有一侧看起来格外立体。
她没忍住伸手捏了捏，立体的那一侧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支撑着似的。
这样的形状越看越熟悉，一丝联想不由滑过她了脑海。
这个包，长得不就和鼻子一样吗？
可是包为什么会长得像鼻子，不对，人的鼻子根本不会长在耳朵后面吧。
何况她已经有一个完美的鼻子了，又怎么会长两个鼻子在脸上？
思绪混乱中，那个鼓包又长出来些许。
在类似鼻梁的对面，看起来像是鼻翼的下面终于露出了两个黑洞。
看着这样的画面，小楚女士悬着的心也落进了肚子里。
这真的是个鼻子啊。
她的耳朵后面，真的长了个新鼻子出来啊。
“好恶心。”
人类是不会在脑袋上长出两个鼻子的。
“好恶心好恶心。”
现在那个鼻子已经完全的露出来，远超了耳朵的尺寸，耳朵再也盖不住那个大包，任谁来第一眼都能看到她多出来的那个鼻子。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逐渐变得模糊的意识之中，小楚女士又浮起了新的疑惑。
她根本没有张嘴啊，那又是谁在说话？！
一旦意识到这一点，小楚女士就被吓得浑身僵硬。
身体不敢再动，她只能慢慢转动起眼球，想要不发出声响的同时，能从镜子里找到说话的陌生人。
但是很快，小楚女士就发现了声音的来源并不是其他人，而是她自己。
在鼻子对侧的脖颈处，一张柔软的嘴唇正在开合着，从口中吐出虚弱的话语：“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切掉切掉切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楚女士尖叫着跌跌撞撞冲向厨房，一把拿起刀架上的剔骨刀。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她要把她脸上这些不属于正常人的部位切掉！！！
金属落在地面，发出让人牙酸般当的一声。
撞翻汤勺的小孩笑着跑远了，只剩家长在餐桌旁连连道歉。
“没事的，小事情。”
陆昭月摆了摆手，低头擦拭着短裤上的汤汁。
机灵的服务员又拿了个汤勺过来，家长看见小孩快要跑得没有踪影，只能尴尬地道完歉追了过去。
短暂的风波平息后，陆昭月坐在商场负一楼的快餐店里，忍不住在心里诅咒王总。
王总经过周末的调理又精神起来，还有心情和朋友组饭局。
可对方一个电话打过来，陆昭月就得在饭店附近的商场干坐着，等饭局结束当代驾。还好她刚点开外卖页面还没下单，不然这大夏天的过几个小时回去，外卖里的菜都要馊了。
吃着餐盘里的自选饭菜，陆昭月点开手机，漫无目的地刷起了网上的资讯。
一辆救护车从商场外的街道呼啸而过，刺耳的警报声激得行驶中的车辆往两侧避让。
这世界上每时每刻都发生着受伤、战争和死亡，也许有邻居正好看到了救护车里的人，但这样的故事发在网上，迅速就淹没在海量的信息中。
等到晚上九点过，那群中年老男人的聚餐终于结束了。
王总看起来兴致挺高，喝得醉醺醺地从饭店里出来。
“回……”他报了别墅的地址，几乎就在说完话的下一秒，车里就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想到小楚女士的掏空王总计划，陆昭月在心中唏嘘了两句，一拐弯还是朝着别墅的方向开去。
一路无话，到了王总家，陆昭月却犯了难。
王总那么个大活人醉倒在车里，她要怎么把他挪回屋？
就算她背得动，她也不想背啊。
就在踌躇间，有人打开了连接车库的房门。
“老王回来啦？”来人笑盈盈地说：“没事的，我来架着他回屋吧。”
看着对方艳丽的脸，陆昭月却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小楚女士？
她不是应该在自己公寓吗，怎么会来王总和老板娘的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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