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近距离望着司城歧风,看他强打精神的脸上透着无法掩饰的疲惫与虚弱,右臂更是僵板地垂在胸前,夏林儿心里几乎要滴血。她指了指树林前方的一块山石,说:“我二师姐就在那块石头后面等着,你们去找她罢。”
屠虎闻言,两眼立刻放出光来,撒开司城歧风就往山石跑去,其余人也赶紧跟上。
夏林儿趁机带着司城歧风离开。
屠虎和一干虞阳子弟在山石后面找了几圈找不见蝶剑仙子的人影,回头又发现司城歧风和夏林儿也不见了,方知自己上了当,众人四散开来,开始在树林里搜寻。
此时的夏林儿背着司城歧风已跑了很远,她料定那些虞阳子弟会分头在树林里寻找他们,这恰能给他们掩护,帮助他们混淆视听,使司城圣山的那些杀手不方便行动,也无法分辨出他们的踪迹。就算被那些虞阳子弟找到,夏林儿也不会慌张:那些人即便有十来个她也能对付。
经过一条溪水时,夏林儿停了下来。她将司城歧风放下,从溪里掬了水捧给司城歧风喝,少年贪婪地喝着。
夏林儿默默打量着他,少年身上的血肉总是长得快,掉得也快,这几日过得怎样,从他深陷的眼窝就能看出,他原本服帖的衣裳也已显得宽松,衣服上面还满是污秽的脚印。
司城歧风喝干了水,注意到她疼惜的眼神,满不在乎地说:“你别当我拿他们没办法,只是他们口口声声,说是你叫他们来教训我的,我故意不还手罢了。”
夏林儿默然不语,自责地摸着司城歧风垂在胸前的右侧臂膀,猜测必是上臂骨折了。她曾千万叮嘱屠虎,一定要把司城歧风留给蝶剑仙子教训,然而仍无法阻止他们私自动手。她想向司城歧风解释,却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
司城歧风猜中她心中所想,又说:“你倒别冤枉了他们,他们并不敢下这么重的手。”
那就是司城圣山了。经过刚才那顿踢打,断骨必然不正,若不能及时请大夫妥善接骨,只怕落下病根。
夏林儿这样想着,不由得紧紧拧起了眉头。
“这胳膊怎样都无所谓,”司城歧风又说,“司城圣山防着我脱逃,却又舍不得彻底废了我这胳膊,我正想跟他对着干。”
夏林儿默默摇了摇头,看司城歧风脸上脏兮兮的,便用水沾湿了袖口,替他拭去脸上的尘垢。
“虽然我现在的样子是凄惨了点,”司城歧风轻笑着,“还好脸还是好看的。”
夏林儿咧了咧嘴角,但与其说笑,不如说是哭。她鼻子一酸,却是再也忍耐不住了,终于将脸埋在司城歧风胸前无声抽泣起来。
司城歧风轻轻地搂着她,轻抚着她的后背,忽然觉得,这些日子遭受的折磨全都值得了。
“所以,”他调侃地问,“你身上这么湿答答的,是因为每日都在为我以泪洗面吗?”
夏林儿哭着笑出来,她抹去泪水,闷着的喉头总算松解,她说:“我给你带了点东西。”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包油纸,打开油纸,里面是几颗冰糖葫芦。
这是之前两人分别时的约定,此时想起竟如隔世。司城歧风拿起一颗冰糖葫芦放入口中,当初他真没料想自己还能吃到这东西,不得不说这真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他都算不清自己已饿了多久,这时候他真感激夏林儿是个守信的姑娘。
“我还给你带了另一样东西。”夏林儿说。
司城歧风不由得有些期待。
夏林儿又从怀里取出一块手帕,她小心翼翼地展开手帕,只见里面是一片沾满血污的布片。
司城歧风万分疑惑,只是觉得这布片有几分眼熟。
“这是那天晚上从司城圣山身上扯下来的,这上面全是司城圣山的血。”夏林儿满怀迫切的眼睛亮晶晶的,“能有用吗?药材都是晾干之后取精华使用,做药引肯定也不是用鲜血,对吧?”
司城歧风这才想起自己曾对夏林儿说过,只要有了司城圣山的血做引,他身上的百味蛊就能解。面对着夏林儿这样期待的眼神,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还需要什么药?”夏林儿又问,“我可以乔装打扮去买齐。”
司城歧风回想起与司城圣山厮杀的那个夜晚,意识到被司城圣山打飞的那一刻,夏林儿还趁机扯下了司城圣山身上一片浸满血的衣角。所以,夏林儿才会想方设法将他从那闹市解救出来,在这姑娘看来,已经没了后顾之忧。
“你怎么不说话呢?”夏林儿急切地催促。
然而司城歧风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不管是用何种方式他都不忍心说出口,只能愧疚地望着夏林儿。
夏林儿忽然明白过来,本还满怀期望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绝望。
“你在骗我?”她难以置信地问。
“我本想着……”司城歧风轻声解释着,“只要司城圣山死了,我就能随意搜查他的地方,就算找不到彻底解开蛊毒的解药,至少能找到那些他每个月都会给我的药丸。我只需要雇药师复制。”
希望彻底破灭,夏林儿绝望地摇着头:“可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怕你担心解药,动起手来缚手缚脚。”
“可你不该骗我!”夏林儿含泪控诉。
司城歧风一阵心痛,他点了点头,低声说:“我不该骗你。”然而,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编造同样的谎言,因为他实在不知道除了欺骗之外,别的能让夏林儿消除疑虑的方法。
“你还骗过我什么事?”夏林儿问。
天知道他还骗过些什么,撒谎是为了便捷罢了,如果他需要费劲把说过的谎话全记在脑子里,那就本末倒置了。然而面对夏林儿的质问,他还是斩钉截铁地回答:“再没有了。”
夏林儿已陷入深深的绝望,她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如此天真,竟会相信那种说辞:那个魔鬼怎么可能允许司城歧风有一丝得知解方的机会?之前的她对此竟然没有一丝起疑!如今,司城歧风根本不知道解方,那就意味着半个月后的三月初一,他还是要面临死亡威胁,他依旧无法从司城圣山的魔爪下逃脱。
本以为有了司城圣山的血就能替司城歧风解蛊。
本以为他们可以脱离魔鬼的禁锢,从长计议。
本以为她能凭一已之力救司城歧风脱离痛苦。
结果,这都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全是她的幻想罢了。
半个月后的三月初一,他们该怎么办?
夏林儿无助地紧紧抱住司城歧风,恸哭起来。
司城歧风可真没想到,同样是夏林儿扑在自己怀里哭,自己的心境竟能与刚才截然相反。刚才的他有多欣慰,此时的他就有多心痛。
“没事,”他强作欢笑地宽慰,“至少我有了这几日的自由,过后大不了我再回去,他终归会给我解药的,就像上次那样,我会活着,我们还是有机会。”只不同的是,这次那个魔鬼不知会拖多久才肯拿出解药。与七弦蛊不同,七弦蛊有明确的时限,十二时辰内没有解药立死,但百味蛊,那可是没有时限的。
司城歧风想到这里,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似乎感觉到了司城歧风的恐惧,夏林儿忽然镇静下来。她从司城歧风肩头起身,眼神已变得坚定。“这次不一样,”她说,“这次我们有时间,今日十五,还有半个月,我们可以找出办法扳倒那个魔鬼。”
司歧歧风心里全然没有半分认同,但他不忍心打破夏林儿仅有的这一丝希望,只是问:“你有什么计划?”
“首先,”夏林儿说,“我们要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点的地方。”
那就是暂时没有计划了。司城歧风并不意外,顺从地任由夏林儿将自己扶起,接着往前赶路。
显然,那些横冲直撞的虞阳子弟确实混淆视听,帮了他们大忙,夏林儿背着司城歧风直跑到日头西偏也没有遇到任何麻烦,甚至顺便在山林里逮到了一只野兔。
担心夜晚生火容易暴露,夏林儿趁天黑前停了下来,将兔子洗剥干净,架上火烘烤。司城歧风靠着树干坐着,新奇地看着,不无钦佩地说:“看不出来你还会干这个。”
夏林儿闻言不由愣了,她儿时在山里居住,常常看爹爹这样处理猎物,因而做起来不算困难。然而,爹爹早已被……
她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这有什么奇怪?我在清灵阁也是要烧火做饭的,和你公子哥不一样。”
司城歧风没有否认,司城家自然不缺仆役,就算在外面办事,也有夜士操心吃食的事,遇到极端情况夜士也弄不来吃的时,他也不用费心,直接饿肚子了事。
但他明显觉察到了夏林儿的迟疑,甚至似乎能感受到夏林儿心中所想。
“我这种饭来张口的公子哥可真罪该万死。”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夏林儿不语,看烤兔肉火候已足,将兔肉从火上取了下来,正想掰条兔腿给司城歧风,忽然注意到了身后的动静。
[吃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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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078 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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