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上午正上着数学课,数学老师站在讲台上,侧着身子边在黑板上写着板书,讲着一道函数题,底下的人全神贯注地边听着边把重要的步骤记下,生怕不小心打个盹,后面的就听不懂了。
沈方然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哈欠,眼泪也随之流了出来,她抬手擦了擦,正好被许佳宁看到了,两人视线对上,笑了起来。
她凑了过来,小声说:“我好困,你掐我一下。”
许佳宁摇头,从桌肚里摸出一颗糖,在桌子下面悄悄地给她,沈方然小声说谢谢。
紧接着,耳边响起剥开塑料包装的声音,沈方然目不转睛地看着讲台上的老师,趁数学老师背过去的瞬间,把剥开的糖丢进嘴角。
就在这个时候,李科急匆匆地敲了敲门,“阮老师,我叫个人。”
沈方然对于李科突如其来声音吓了一跳,捂着嘴咳嗽,许佳宁拍了拍她的背,把水递到她面前,她仰头喝了口水,缓了缓。
阮凤霞停下手里动作,点头示意他叫。
李科视线停在第三组第一排,低头认真做笔记的女生,“张婷婷你出来一下。”
听到声音,张婷婷茫然起身,手里还握着忘记放下的笔,在全班的注视下走出了教室。
随即教室响起说话声,都在猜李科叫张婷婷出去是因为什么事情。
但具体是什么事情,无人得知。
“好了好了,我们继续上课。”数学老师打断了底下的说话声。
张婷婷走后那天便没再回来了。
隔天,星期五一上午班上都在传关于张婷婷家的事情。
几个男生女生围坐在一起。
有个知情的人说:“你们知道昨天张婷婷为什么突然被李科叫出去吗?”
“为什么?”
那个人继续:“昨天她爸妈没在家,她弟弟在家玩打火机,一不小心把被子点着了,好在他弟弟被好心的邻居救了,不过她家可就遭殃了,整个家都烧没了,墙都烧的黢黑,里面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空壳。”
“啊,我记得她是我们班的贫困生,那她怎么办啊。”
“唉,谁知道呢。”
“……”
一整个上午班上议论纷纷,李科知道后挺生气的,政治课结束,他插着腰站在讲台上,表情严肃,“都别走,我说个事。”
“张婷婷同学家里的事情都听说了吧,我在下课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讨论这个事情,大家都是快成年的人了,都有自己的思想,都是相处了这么久的同学,先不管能不能帮上她,但至少不能落井下石,议论也是一种霸凌,不管怎样都到此为止,我不希望再听到谁再说这个事情。”
张婷婷是中午来的学校,整个人没什么精神,身上的校服像是昨天的,袖子上沾着黑色的灰。经过上午李科的训话,班上的人看到她来后,像以往那样,没有做出其他过多的反应,也没朝她投来奇怪的目光。
这会儿教室不少人趴在桌子上睡午觉,还有一些人垂着脑袋写作业的,许佳宁抬头看到张婷婷站在走廊上,眼睛望着远处。
许佳宁垂眸,像是在思考什么,她放下笔,走出教室。
察觉到有人走过来,张婷婷转头。
许佳宁笑了笑,“要去走走吗?”
怕她拒绝,许佳宁又说:“我知道一个很安静的地方,那里没人,去吗?”
她犹豫了几秒,苍白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好啊。”
两人来到了一楼的室外,并排坐在阶梯上,头顶上是一颗很大的樟树,一阵阵风吹起。
许佳宁从衣服口袋掏出几颗糖,“吃糖吗?”
“谢谢。”张婷婷拿了一颗,剥开噻进嘴里,她猜家里的事情班上的人应该都知道了,“你不会是要安慰我的吧。”
许佳宁珉了下唇,没反驳。
“不用安慰我,人各有命,好在我弟弟被好心的邻居救了下来。”她看向远处,慢慢地打开了话匣子,“你知道吗,我家里很穷,每年都要申请贫困补助,我爸呢,没什么能力,前几年在工地摔到了腿,工地老板也没赔偿,因为腿脚不方便也就没有人要他了,现在每天收收废品,我妈呢,是别人家的保姆,每天早出晚归,我还有个弟弟。”
说到这里,她笑了下,“也就是把房子点着的那个弟弟,小学还没毕业,有时候我就在想活着真的好累啊,好累好累啊。”
她哭了。
许佳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巾递过去,张婷婷擦了下眼泪,深吸了口气,“我并不怨恨任何人,有时候在想为什么只有我的生活是这么惨,后来我也不再想,再怎么想也没用,我每天努力学习,积极乐观面对生活,我就不相信了我的命运就该如此,我一定会考上好的大学,过上我想要的生活的。”
在许佳宁印象中,张婷婷开朗乐观,努力上进,对所有人都很友好,如果不是她今天说的这些,许佳宁觉得这样的一个人一定是出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
许佳宁看着她,“一定会的。”
张婷婷怔了怔,鼻涕流了出来,她低头擦完鼻涕,也看着许佳宁,“谢谢你数学课代表,谢谢愿意听我说这些话。”
“你叫我名字就行。”许佳宁摇头,不用谢,想了想,“你们有住的地方吗?”
她点头,“之前的房子住不了了,我们暂时住在我姑姑家。”
“如果你有不会的数学题目都可以来问我,什么时候都行。”许佳宁想了想,轻声道。
张婷婷唇角弯起,“好,谢谢你许佳宁。”
许佳宁摇头,笑了笑。
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好像是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
谢谢你能和我吐露心声,谢谢我能成为你的听众。
十七岁,是个无能为力的年纪。
希望我们都快点长大。
早日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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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从来没有偏爱任何人,也不会为谁停留。五月接近尾声,张婷婷也逐渐恢复回那个曾经开朗的女生。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难得今天是个大阴天,这会儿挂起了风,男生女生们站在走廊上聊天,嬉戏,凉爽的晚风却能平等地偏爱每个人,把他们的烦恼吹向远方,给他们带来好运。
天色还没有全黑,许佳宁趴在栏杆上看着地面的枯枝落叶被风吹的旋转,不知道在想什么,耳边是几人的说话声,几人聊起了初中的奇闻轶事。
沈方然掐着腰笑,“你们知道的,我笑点特别低,然后呢,我和我初中的同桌坐在一起,总是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笑,她完全长在我的笑点上,当时我真的受不了了我自己,咬着自己的下唇,掐自己,但根本没有用,上课的时候也总是会憋不住笑,我班主任就把我和我当时的同桌给分开了。”
余瑶追问:“然后呢?”
“然后就再也没有把我们座位安排在一起了。”
“这么惨。”
“对啊。”
余瑶想了想,“我初中倒是没什么,当时就觉得物理特别难,每次写物理题目都想死,上了高中我一定一定不要和物理沾边,谁知道高一也要学物理,简直是想死的心都复燃了。”
“我也是。”沈方然啄木鸟似的点头,两人像是找到共鸣。
陈思云背靠着栏杆,看向一直沉默的许佳宁,“怎么啦?”
许佳宁笑了笑,抬手揉了揉眼睛,“没事,被风吹的有点困了。”
见状,沈方然提议:“那我们回教室吧,反正也没几分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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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结束,风还在吹着,许佳宁回到家,十几分钟后暴雨来袭。
客厅的灯亮着,张茹不知道在厨房洗什么,听到声音,她走出来看了眼。
“回来了。”
许佳宁嗯了声,低着头换鞋。
厨房的水还在流,许佳宁走了过去,站在一旁看着张茹洗车厘子,张茹看到她过来塞了一颗到她嘴里。
“甜吗?”
酸酸甜甜地汁水在口腔迸发,她点头,“甜。”
咀嚼嘴里最后一点车厘子的残骸,许佳宁看着在水里浮动的车厘子,听到张茹问:“今天怎么这么晚回家。”
“在学校写了道题目,没注意时间。”
张茹把洗好的水果装进盘子里,轻声嘱咐,“下了晚自习早点回家,女孩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知道吗?”
“嗯。”许佳宁往房间里看了眼,“我爸呢?”
“去了外地,过几天回来。”张茹把装好的车厘子端到许佳宁的房间,“快去洗澡,洗完澡早点休息。”
“好。”
洗完澡,许佳宁静静地躺在床上,嘴里咀嚼着张茹洗好的车厘子,天花板的暖光灯填满她整个眼瞳,窗外的雨像是小了些。
脑海里突然想起刚认识陈思云的时候,她送了自己一本书。
是扬昌溢《生活呀生活呀》里面写着这么一段话。
“这是你生命中最好的年纪,身体健康,亲人安在,现世安稳。可惜你意识不到,因为一点小事,心情就一团糟。”
初三那件事情总是会时不时地出现在她的脑海走,挥之不去,她有时候会想,如果没有那件事情会怎样。
可是木已成舟,事情已经发生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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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历史课上,满头白发的历史老师推了推眼镜在教室环顾了一圈,底下的人昏昏欲睡。
他放下课本不合时宜的讲起了他和他夫人的故事,听到这里大家也不困了,就都竖起耳朵听,听着听着都笑了起来,许佳宁也跟着笑了,这可能就是历史老师的魅力吧,即使上课的时候有些严厉,但总是能让大家喜欢他。
看到大家都精神起来了,便拿起课本继续讲课,大家显然有些意犹未尽,但也没了之前的困意,都认真听起课来。
下午的最后一节课一溜烟就过去。
吃晚饭回到教室,历史课代表正一排排地发着历史卷子,许佳宁写了会儿作业。
张婷婷穿过人群,停在许佳宁的桌旁,脸色看起来依旧很苍白,“许佳宁,我能问你个题吗?”
许佳宁抬头,愣了几秒,随即弯了弯唇,“可以。”
坐在许佳宁前面的余瑶听到两人的说话声,拿上里面还有大半杯水的水杯,起身对着后面的人说:“你坐我这吧,我正好也要去打水。”
“谢谢。”张婷婷珉着唇。
余瑶笑了笑,“不客气。”
讲完题目,张婷婷回了自己的座位,许佳宁继续写作业。
座位靠近走廊,有几个男生拿着篮球经过,手里的篮球砸在地上,发出砰砰两声,许佳宁抬头,看着教室外面发了会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杯冷饮贴近许佳宁的脸颊,她下意识躲了一下,陈思云笑,把果茶放在她桌子上,在前面空座位坐下,“发什么呆呢?周栩让我给你的。”
“啊,哦。”许佳宁顿时觉得冷饮烫手。
陈思云咬着吸管,“今天他们数学竞赛成绩出来了,我哥和周栩他们预赛都是一等奖,他们班还挺厉害的基本上都通过了预赛……”
许佳宁默默听着。
数学竞赛全称全国中学生数学奥林匹克竞赛,预赛是各省自行组织的,通过预赛才可参加九月举行的全国高中数学联赛。
两人聊了几句陈思云就被庞泽文叫走了,说是教她题目,陈思云不情不愿地回到座位,临走前她向许佳宁小声吐槽,“他好烦啊!”
许佳宁弯唇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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