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哥？”凌北七不安起来，“你说。”
夏北岸搬来凳子坐到两人身边，静静听着，或许是觉得有些不妥，宋唯到一旁给猫配粮，但说的一些词还是可以听清。
“上次……”段书言开始娓娓道来……
上次段书言去了趟医院，想问问自己的哥哥的事，算是要一份曾经的死亡证明书，经过谢南安的办公桌时还是不免眼望了望，看着里面那个熟悉的身影他不想去打扰，边走边望，他发现谢南安接的那个病人很像自己认识的一个人，尤其是身体的轮廓，仔细思考一番，他发现，那是凌空。
“凌空来这里干什么，小七出什么事了？”段书言小声地嘀咕。
他们终于没有沉默，开始谈论起来，段书言也算是做了回偷听者，他静静听着。
……
也算是听起了一些事，段书言知道凌空这病，心也落空了一个度，他不自觉地想起自己的哥哥，凌空好歹之前对他们这么好，轮谁听到也会感同身受。
“我听到他们的对话，还是要告诉你吧。”段书言皱着眉，“你……”
凌北七咬着下唇，或许是血压直升，人就这么直挺挺倒下去。
“小七！”夏北岸也不闹脾气了，急忙去扶，一旁的宋唯脱了手套就到凌北七身边去，帮忙把他扶到沙发上。
“掐人中，火速。”段书言坐到一边，将他所学的全都用了，凌北七虽然睁开了眼，但特别呆滞，他躺在那里，默默流泪。
“前辈先不急，万一是早期的呢？”宋唯道
“晚期……”段书言知道，有的事情还是要告诉凌北七全部，尤其是这事，要是到后面才告诉他，可就不好办了。
“怪不得他之前那么和我说话，怪不得。”凌北七哽咽，“怪不得他让我要好好幸福的生活下去。”
凌北七扶着沙发站起来，他看向店外的景。
“我要去找他。”凌北七说着就要往外走，“我要去找他！”
“我陪你。”段书言拉着凌北七的手，“你冷静一点！”
“你让我怎么冷静？”凌北七使劲挣扎，“放开！”
一个巴掌印印在段书言脸上，凌北七算是冷静下来了，他知道自己干了什么，现在很清醒。
“对不起……我。”凌北七往后退了两步，“抱歉。”
说完凌北七也不管了，往巷子外跑去。
“段书言，你怎么样了？”夏北岸看着凌北七跑去的背影有些焦急地说.。
“无事。”
也不知段书言是否生气，夏北岸就看他朝巷外走去。
“宋唯，你看店，我去看看。”夏北岸将钥匙给了宋唯，也跑去，“这店不要也算了。”
宋唯也担心，他重新带上手套，给猫咪配粮，手机就在一旁，随时等消息。
到了医院，他找到谢南安，里面有病人，这个时候还是要识相一点，至少不要耽误别人的病情，他便在外面等，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人病情复杂，有诸多注意事项，谢南安迟迟不出来，凌北七只好提着心继续等。
等到病人出来，谢南安伸了个懒腰，今天是他的医师带着他一起看，全程谢南安不敢有一点分神，从一开始到现在，被他医师严峻的目光看着，谢南安也挺紧张的。
毕竟，他医师可能会教训他。
看着那老人家离开了，谢南安才打算到外面来透透气，刚刚出门就碰上眼眶红着的凌北七。
“小……”刚想问，凌北七便带着哭腔说……“我哥，我哥怎么了？我哥是不是患癌了，是不是？”
谢南安一开始表情显得异常震惊，他可不知道凌北七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但后面的表情也不知道怎么来形容，好像是万千种不同的情绪夹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新的。
“小七，凌哥有治好的可能性的，你要有信心。”谢南安给他抹了抹泪，“你要冷静。”
“可是段书源就没有救回来啊！他没有救回来啊！”凌北七尽可能压低声音，这毕竟是医院，虽然这个地方已经听过万千祈祷和真诚的祝愿，但它终底是落寞的。
“我知道！我会努力的！我会尽力的！”谢南安双手托住凌北七的脸，“你相信我！”
“……”
凌北七沉默了。
段书言从楼梯跑上来，觉得异常安静了些，自己的脸还隐隐作痛，他不禁感叹凌北七的手劲。
“你们都冷静一点吧。”段书言道。
“这种事不是你们可以预判的，好好治疗他才对，不是吗？别步我哥的后尘才是。”
凌北七的脸被泪水模糊，他咬着牙点点头。
回了家，凌北七要见他的父亲。
有多久没见过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了，或许他哥哥不出事，他可以到他死都不来吧。
打开门，看见他父亲独自坐在沙发上，头发白了好多。
凌北七慢慢移步过去，到他旁边，才开口。
“我哥的事，你知道了吗？”
凌广抬头看着这熟悉的面孔，暗暗地说：“你是谁啊？”
凌北七一惊，蹲下身子，“你不认识我？”
“你是谁啊？小伙子？来我家干什么？”凌广看起来一点都不认识他儿子，他虚着眼睛仔细打量着凌北七，“你来我家是找我什么事吗？还是找我家保姆什么事？”
凌北七脸抽了抽。
〈老年痴呆吗？……还是装的？〉
“你的保姆，在哪里？”凌北七试探性的问问。
“他好久没回来了，晚上就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饿。吃的没了，饿。”凌广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有些落寞，“你是他叫来伺候我的吗？”
“嗯。”
凌北七干完了一切事，他看着门口那把被打开的锁，他知道凌广这次不是装的，意思就是说，自己的哥哥还照顾他照顾了一段时间。
他把凌广带到了附近的养老院，办手续，交费用就花了他四个小时的时间，他看着一旁痴呆失禁的父亲，眼泪又滑落了，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自己的哥哥。
“一切都搞好了，我要去看看我的哥了。”凌北七背上挎包，打了个车去医院。
进入病房，就看到面色痛苦的凌空，他捂着疼痛处冷汗直冒，看到凌北七后也是一愣，凌北七再坚强看到这一幕也挺不住了，他一边落泪一边向前，最后趴在凌空床边嚎啕大哭。
“凌空！你什么意思！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是吧！我不配知道你生病了对吗？！”凌北七吼着，凌空的病友直起身子看。
他叫胡勒，才三十一岁。
“小伙子，你不要生气，你哥只是不想让你伤心。”他说。
“不想让我伤心？”凌北七盯着凌空，“你这样死了我才知道我更伤心。”
凌空迟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
“凌广那个狗东西得病了你还照顾他？你真愿意当保姆吗！？”凌北七哭着，“你要是真的愿意你当。”
“他是咱爸。”凌空说。
“对，但你是我哥，我最爱的人。”凌北七终是弱了下来，只是捂在凌空病床被子上抽泣。
“哥，对不起你。”
“你对不住的只有你自己。”凌北七毫不留情地回怼，“哥，当年要不是你，你觉得那三个强我的还能活下来吗？我就是个神经病，万一以后我真杀了人，你……”
凌空摇摇头，将手抚上凌北七的脸，为他抹去泪水。
“不要这么说自己小七，你只是太极端了。哥哥知道，你心不坏，只不过有的时候，想用最最极端的方法解决，你看，你对你的家人和朋友，不是都很好吗？”
凌空停顿一秒，咧开嘴绽放出一个笑脸，“以后哥哥要是没法治了，你会不会拔哥哥氧气管啊？”
“不可能……你是我的「家人」。”
自那以后的凌北七去往医院的次数多了，那小店也算是给夏北岸和宋唯管理着，有的时候吧，段书言也会去帮帮忙，但这样和谢南安的接触也就少了好多好多。
“夏前辈，凌前辈这几天都没来，他没事吧？”宋唯从厨房探出头。
“没事才怪了，你好好去工作。”夏北岸看着椅子上坐着的客人，说道：“这几天客人多起来了，不知道为什么。一会去把三号桌的甜品上了。”
宋唯点点头。
谢南安最近都在忙着从医师那里学习东西，那医师很看好谢南安，对他寄予厚望，觉得他以后会是一个好医生，谢南安自然也不能辜负医师对他的期望，也努力了好几分，对于凌北七自己吧，他确实没有过问多少次。
“哥哥怎么样了？”谢南安查房，顺便来看看一旁胡勒的病情，他是四期，很危险。
“还是一样。”凌北七淡淡地说，他慢慢地给凌空喂粥，“一会还会吐出来的。”
“嗯。”谢南安揉了揉凌北七的头发，便去一边，两人也没说话了。
“你呢？感觉如何？”谢南安抱着夹板，“有什么不顺的地方吗？”
“我这里痛。”胡勒道。
“我帮你看看。”谢南安放下手上的东西，边走边说。
到了下午，凌北七还有其他任务，他还是要去养老院看看凌广，至少为了哥哥。
到了里面，不是阿尔兹海默症的患者，就是儿女没时间赡养的老人，一个个其实都挺可怜的。
他们的日常很有规律，里面的工作人员也挺有爱心的，部分老人或许已经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儿女吧。而凌广呢？他和别的老人不同，他没有依赖任何工作人员，可能是因为他的症状不是太过明显，有的时候还是会恢复意识，所以才会有这般阿尔兹海默症患者“反差”的行为。
凌北七走过去，看着自己的父亲。
冷冷地说：“我哥现在情况一点也不好。他要是死了，你觉得你还有靠山吗？”
凌广看着凌北七，摇摇头“我知道，我知道你恨我的，我先在已经快没有意识了，到那时候我会大小便失禁，我会不认识你们任何人，到时候，你就当没有我这个父亲。”
凌北七红了眼，“你害死了我妈，我让我怎么忘记你？”
凌广笑了笑，“你妈妈那个时候已经被下了催死咒，他只能活两个月了，还不如带她去看看她想看的风景，你说对吗？儿子。”
“那也得治！我们家不是没有钱的！”凌北七道，“我们家有钱的呜，我还有好多！”
“但是那个时候，我们还有你和凌空。”
“你们俩需要钱。”
此话一出，凌北七哽咽了。
看见自家孩子如此，凌广或许也不好打击他，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触碰了自己的骨肉，他摸了摸凌北七的头，向小时候一样安慰他，给他讲道理，和小时一样……
“宝贝，有的时候啊，可能是上天太残忍了，但是爸爸可能看不到你们的美好时光了，哦不，是看不到你的美好时光了。”凌广乐呵呵地笑了笑，“我可能知道，凌空这小子啊，可能会走在爸爸前面，就算没有我们，你也要好好活着，你知道吗？”
“爸爸等不了了。”
“你哥哥也陪不了你多久了。”
“我们家小七要知道坚强，要知道我们爱你啊。”
凌北七释怀了。
他颤抖地离开养老院，手上多了枚戒指，那是他的妈妈给凌广的，那是他们的爱情。
凌广在凌北七离开的时候告诉他，这枚戒指是美好的象征，将戒指送给凌北七喜欢的人，也是幸福的象征，一切都会一帆风顺。
凌广还说，虽然不记得他骂我，但是他不会忘记，自己有个老婆叫秋兰，自己有两个儿子，叫凌空和凌北七。
后来啊，乌托邦里没有理想，曾经眼里装着光的少年，也换上了伪装，只有小孩还执着在梦乡。
在那年盛夏，窗帘顺着风挡住了少年的脸，再看不见光。
受过了父亲和凌空的刺激，凌北七倒是一夜成熟了许多，好多事情自己都有了决断，晚上也不再和谢南安闹了。
猫咖吧，这家小店，凌北七也很少去了，因为他可能一直觉得只要自己哥哥还在，这家店的存在或许就是给两个人休闲娱乐的场所。
现在吧，没意义了，在其中两个人的回忆只会让凌北七觉得痛苦，他暂时不会回去了。宋唯吧，就让夏北岸教导吧 ，自己走了，宋唯这看着靠谱的还可以适当帮夏北岸分担。
而后凌北七的任务就是。
照顾哥哥，看望爸爸。
几乎和所有人的联系都少了。
包括谢南安。
他认为这段感情会长久，不想却在慢慢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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