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女宫附近的小梁山，平日相尧斐妍带着其她弟子出外功和砍柴的地方。
“继续！马步是一切功法的基础！扎不好连柴都劈不了，也就不用再学其他的本事了！”
“是！大师姐！！”七个约莫8岁9岁大的女娃娃站在河水最湍急的拐角，虽然全身在打颤，但眼神清亮坚定。
斐妍带着另一组更小的去学别的，所以今个白日府上只有宫主。
相尧眯着眼，假意看向别处，其实心思都在河里的妹妹们身上，生怕一不留神就冲走一个没发现。
等会要先表扬，再点评。不对宫主说一开始就只要表扬，但会不会让她们过度骄傲啊，可是宫主一直很有想法...
即使沉浸在思考和关注娃娃，一心二用的相尧一听到娃娃那有动静还是能立刻飞过去把她们都捞上来。
看着狼狈但一脸不服气的娃娃她心里相当欣慰，于是听宫主的话先克制地赞美了一番，随后出于担心还是提了几点建议。
结果发现几个娃娃听着听着竟然都走神看向自己右边咯咯笑，当下就气得一转头——
发现了是宫主的传信灵鸟在自己肩头站了不知道多久，正在扭屁股逗娃娃笑呢。
于是当天下午的训练改成了去平时的老地方挖野菜，七个娃娃玩的可开心了，只有她们的大师姐眉头紧锁。
娃娃只要想着吃大餐就够了！
“陈姨！是我是我，今天生意怎么样，我这有笔大单来不来得及做啊。”
“唉哟这不小陈还有...哇！又带你家小白——”
“不是不是不是！是我们府上新请的先生！教娃娃们读书的！就这样啊要茴香韭菜酸菜饺子和牛肉卤肉豆腐小笼包子各十六两，再来一碗...你吃啥面。”
“素面。”跟在后面的男人说道。
“真的假的，荤的我付的起啊。”
“那就荤面吧，您也点一碗。”男人看着墙上的菜牌回应到。
“哈哈我就不点了，我点了其他娃娃也眼馋。”谁知男人立刻转身说那自己也不要了。
好好好...要和你打太极对吧，姥子就没输过！
……
“老板娘，两碗牛肉面谢谢您。”陈姝败。
陈姝一边付钱，一边听到四周的窃窃私语，以她们为圆心的周边似乎逐渐热闹起来。
于是当机立断：“那我们等会来拿啊，不着急姨你慢慢做。”边说着边把男人快步拉到一个小巷的角落说悄悄话：
“那啥，你那个面铠要不还是戴着？或者你和我一样易个容戴点什么挡挡这张脸的，太...张扬了。”
被街坊邻居和小姑娘围着看倒是其次，就怕人一多就容易吸引到四世家尤其玄冥殿的...毕竟他们应该现在还在找这位哥，谁知这哥是一点不躲大摇大摆地就送上门到玉女宫。
其实真要讲起来陈姝还是挺怕那四世家的，不是怕他们人，是怕他们对玉女宫下手。
现在的玉女宫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历代宫主的名誉和一个陈姝撑起一片天，假如自己穿来没几年就犯事儿把这么个千年宫门整没了...她真真真丢不起这个人也犯不起这个事儿。
男人微愣，随后了然，从乾坤袋里取出一顶带白沙的斗笠，随后也将衣着变成白色——至少是看着没那么贵的白色，乍一看活像外出游山玩水的小纨绔。
出了小巷陈姝继续拉着去东买西买，陈姝可能已经不记得自己的脱口而出，但男人对她当时提到了哪些人哪些事，字字句句都记得请清楚楚。
所以当最后一家崔小翠的糖葫芦也买好时，看着陈姝转着圆溜溜的眼睛，仿佛就在说：就这个！和你说过特别好吃的。
罩纱后面是一阵轻笑。
其他点单还在做，所以陈姝一手一串糖葫芦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罩着面纱攥着一串糖葫芦的男人走在后面。
走到眼熟的农户门口才意识到原来她是来算账的...
“嘚！那边那个在周家煮糠的张家牛圈割草副手狐狸往！哪！跑！！”说着男人便看到陈姝非常不斯文地给吓得变回原形逃窜的小狐狸敲了一糖葫芦———
然后就粘住了。
“！啊啊啊啊崔小翠你这次糖稀熬成502了！狗男人你别愣着快来帮忙啊！！”
......一阵手忙脚乱后还是男人坐在台阶上把陈姝那根吃完的糖葫芦棍变成小刀轻轻刮掉沾着毛的糖稀才得以解决。
好喽，本来我是来算账的。现在？丢脸死咯～
谁知在沉默中先开口的是变回原型的小狐狸：“对不起小陈姐，大君其实一开始是...想捕野兽但我...偷牲口是我提的！我我一狐做事一狐当！不怪大君！”
嘿嘿嘿既然你先提的那我可顺着台阶演下去喽。
“哼你知道就好，枉我还生怕你被这青面獠牙法力莫测的大妖吃掉——”
“宫主，云某没有那么恐怖。”
“你看看那天晚上是谁从土豆灵那个大巴掌上面救下你，是你的大君吗！？”
“宫主，土缚灵，而且云某是看宫主似仙门中人，怕是追来的狗皮膏…不是，才没有贸然出手。”
“你看看你现在，有炕睡有饭吃有编制的好日子你当是因为谁！还敢和你大君一起仙人跳讹我三十只鸡！！”
“宫主，这确实是云某...”
“所以！！我专门埋伏在各个街坊邻居身边偷偷打听你这只小贼狐狸的消息...”说着陈姝突然伸出空着的那只手开始挠小狐狸痒痒！
化成原型的小狐狸哪抵得了这个女人的魔爪啊！于是在地上不停打滚不停打滚——结果一不小心滚到陈姝盘着的腿上。
就当惊慌失措小狐狸以为自己要被揍闭紧眼时，先感受到的是头顶：那是一只温柔的手抚摸着皮毛———
再睁开眼时，是那刚刚那串糖葫芦。
“喏这给你的，街坊邻居都夸你勤快，那我这个做家长的肯定也要有点表示，你可别嫌脏啊，我也没想到这次的糖葫芦这么粘...”
“不脏不脏不脏！！我我我有好好洗澡，现在毛里没有虱子一点不脏了！我...”小狐狸抢过糖葫芦跳到园子中央，飒一声变回原型——
好甜！这个红果子原来是这个味道，比烤小鸟还好吃！！像！像...妈妈摘的樱桃……
陈姝看着小狐狸又高兴又难过的表情有点挠头，她其实不太擅长说安慰人的话或者应对一些煽情的场面，于是打着马虎眼说回去拿菜便拎着男人的乾坤袋走了，男人倒是被她用眼神暗示留了下来...
于是过了一会，一大一小并排坐在并不宽敞的石阶上，一手一串糖葫芦。
沉默是今天的糖葫芦。
先开口的还是男人。
“你现在的样子比我上次见你精神多了。”
“…嗯，大君渡劫成功了，恭喜大君。”
“是啊，多亏了你和她，还有她的人情。”男人隔着罩纱看天，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当初小狐狸不小心掉进山里的沼泽，奄奄一息之际男人正巧路过将他救上来，只想着是顺手。
但他不知道小狐狸是被土缚灵戏弄丢进沼泽打算活活溺死后吃掉，这位大妖的举手之劳是自己天大的恩情！当即提出要帮男人做事回报。
妖懂妖那种纯粹的感情，正好男人准备渡劫也确实需要些山间野兽来炼制偶人，就随口吩咐小狐狸并给了一个乾坤袋教授了一些简单的捕猎功法和口诀。
谁知小狐狸在山里两天了就只逮到野兔野鼠，实在觉得愧对大君于是打起了镇上牲口的主意。
男人当时看到小狐狸带回来的牛和猪就知道不对，但他也懒得点明，毕竟这些牲口确实比寻常野兽更适合做护法偶人。
于是在小狐狸身上多加了护身功法便作罢——结果一顿阴差阳错，现在自己竟然会坐在这个全是灰的石阶上和狐狸一起吃糖葫芦。
真是奇妙啊，不过不讨厌这种经历。
男人想着想着便将糖葫芦伸进罩纱里咬了一口，确实很甜。
小狐狸则舔着糖葫芦出神：舍不得吃又不好意思藏起来，等会留两颗等妹妹放学回来尝尝吧。
妹妹是周叔的女儿，今年七岁半，特别聪明仗义。当初小狐狸刚来张叔俩儿子捉弄他是就是妹妹上去一人搡了一把讲道理——虽然还讲不清楚。
小孩哪有隔夜仇，于是四个小崽子就这么不打不相识地玩到一块了，不过小狐狸心里最喜欢的当然还是一开始就护着自己的妹妹。
也是因为妹妹还有张叔周叔他们对自己的好，虽然害怕但小狐狸还是拒绝了第一次找过来的大君。
记得当时也是在周叔家院子，他面对救命恩人大君，说出了人生中第一句拒绝——
“谢谢大君，但这里的人对我都很好，而且我...我犯错了确实应该受惩罚，我也不想辜负小陈姐的信赖，所以大君你回去吧，我想...留在这！”
……
“狐狸。”
“什么事大君？”
“现在也想留在这吗？”
“…是，大君我和你说，我要有名字了！叫涛，因为我没看过海所以张叔周叔说要叫涛，之后有机会还要带我去看海！”
不过现在张叔叫张涛，周叔喊周涛，具体和谁姓他们喝了几顿酒还没比出来……
“我想等着，所以...对不起大君。”
微风夹带着阳光的温暖，此刻却像在烘烤小狐狸惴惴不安的心。
明明是自己先口出狂言说要一辈子跟随报答大君，但现在又是自己反悔…他实在太厚脸皮了。
但，大君果然和他知道的所有妖都不一样。
“你何须道歉，这都是好事，有名字代表有家有了重要的人。我之后也留在宫主那边了，对我们这样漂泊无归的存在来说即使是露水情缘也需珍惜。”
“你也是，我也是。”
“大君那么强也会无处去吗？”小狐狸有些意外地抬头看向男人。
男人与他对视，随后平静地道：“这世上和我一样强却依旧烦恼痛苦的也大有人在。”
“我只比你多活数万年，并不见得比你多幸福了数万年。”
小狐狸看着大君，还想说什么时忽然听到：
“哥哥——快来接我——”
是妹妹！
等等啊根据这个声音的距离还有回声她应该在隔壁两条街的小桥那儿...
小狐狸起身正准备出门突然想起旁边还有大君，结果一转身——大君已经不见了。
肖云杉离开后顺着刚刚的路回到了买东西的街上。现在路上来来往往不少人，但很快就能瞄到她——正在陈姨铺子里晃着腿嗑瓜子。
不好笑，但看着就想笑。
不好看，但怎么都想看。
妖的感情很纯粹，恶是直白的恶，善是直白的善，即使是他这样的大妖也习惯了这样直来直往的感情。
所以当初在大彝山，他对她产生了直白的好奇。
假如人只有明天，他会对一切都充满好奇。
但假如人有永生，他会对一切都失去好奇。
对于他这棵活了太久太久的树妖来说，活着或死了其实没差别，只是两种不同的存在状态：可怕的是不想死就只能活，而活着就要抵抗漫长的无聊...
故而真正让他能渡劫成功的，就是陈姝。因为他对陈姝很好奇，所以想要渡劫成功，这样就能去见她，去研究自己为什么对她好奇——
当最后一道雷劫劈下来，护法偶人纵身挡下承担这最后一击后散架落在他身上。
这位灰头土脸的大妖看着溃散的偶人，喘着粗气躺在地上感概终于结束了，眼睛望着天上和那晚不一样的朦胧月亮，猝不及防来了句———
想吃她烤的地瓜。
他说出来后自己都愣住了，但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应该不是第一次这么想，而是自那天以后都这么想，所以炼偶人的期间还分心去养花织布做簪子带下山。
很直白，有点怪，但这就是他的想法，他也需要点时间琢磨，只不过身体先动了。
“喂——你快来！陈姨叫我们试试她的新菜——”
远处的她挥手喊他，阳光下笑得纯粹得灿烂。
【儿，你确定这不是一见钟情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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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糖葫芦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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