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太子殿下,外面风大,里面请。”
诡异的静默后,陈氏万分恭敬地朝着秦岳墨行礼,笑着说道。
秦岳墨微微颔首,矜贵万分的意态,随后牵着小太子进了岑府。
一行人来到陈氏等人先前用早膳的小厅,秦岳墨一人坐定,小太子站他侧面,其他人立他面前。
陈氏这才问,“陛下今儿过来可是有事?”
秦岳墨闻言,瞥了眼身旁的娃儿。没说话,但他什么意思小太子懂,比谁都懂。
小团子立马行动。
他往前浅浅踱了几步,而后用细瘦的双臂将岑永宁抱住,仰面看她,“娘亲,是我缠着爹爹送我来这里的。曦儿想一直和娘亲待在一起,还想吃糖葫芦。”
一说一大串,声音越来越响亮。提及的种种,也确实是小东西能干出的事儿。厅内众人反应不一,陈氏心绪一松,暗舒了口气。不是她抗压的能力差,若能选择,谁想日日和帝王打照面呢?
岑永翰嘴角一抽一抽的,明显是想笑又不敢。
再看岑永宁,伴着轻轻一声笑,纤白的手指戳向了小太子的额心,“胡闹。”
岑永宁心疼孩子,却也知道她的孩子注定不能跟着她。而他近期所为,已经能和任性妄为画上等号了。如今他年纪尚小帝王纵着他,再大些定是不会了。可若习惯养成,如何改得了?
岑永宁稍一斟酌,便有了决定。
她望向母亲,“母亲,女儿想和陛下私下聊一聊。”
陈氏微微点头,当即带着岑永翰和一众家仆离开了。
此间归于静谧,秦岳墨凝着岑永宁道,“坐。”
岑永宁微微福了福身,“谢陛下。”
一张圆桌,秦岳墨和岑永宁各倚一边,神色都透着一种经清水洗涤过的寡淡。片刻后,是秦岳墨先开的口,“永宁有话要对我说?”
岑永宁略一颔首,“永宁知陛下疼爱曦儿,但长此以往怕是会惯出毛病来。”
这话落在小太子耳朵里,他不禁在心里“辱骂”亲爹。
摊上这么个追媳妇儿还要靠崽的爹,崽崽可太难了。
明明是天底下顶顶乖巧的小孩儿,忽而一个沉沉大锅砸到了他的头上。甭管背不背得动,都要硬背。不仅如此,连哼唧都是不被允许的。
小殿下郁闷得不能行时,帝王开口了,以他一贯的低冷腔调。然而他并未直面岑永宁的问题,只是道:“见到曦儿不开心吗?”
岑永宁怔了数息才道:“开心的。”
秦岳墨:“你开心,曦儿开心,那此番便算值得。”
哪怕再折腾点。
秦岳墨说这些话时一直注视着岑永宁,专注而柔和,仿佛这世间只有她一人。再加上他的话……岑永宁的心湖荡起了层层波纹,当然这种波纹与心动没太大关系,更像是疑惑。
秦岳墨不知她心中兜转,不过就算是知道了他也不会太在意。他从来强势,一旦锁定目标除了得到他容不下第二个结果。
是以须臾停歇后,他便从袖袋里取出了昨日没能送出的装了凤纹玉佩的香樵木盒,推往岑永宁,“永宁,这是孤为你准备的生辰礼。很久之前就着手准备了,本来想着你生辰那日再送你的。”
不想在岑永宁生辰来临之前,他们就散了。
“你向孤提出和离,孤虽然允了你,可那是在极度愤怒的状态下做出的决定。我秦岳墨堂堂一国之君,要什么女人没有……”
可他只有岑永宁,面对朝中那些老古板不断施压也从未想过扩充后宫,每日忙碌仅剩的时间全都给了他们母子,结果还没落着什么好。
“永宁,几年婚姻孤或许有没做好的地方,但在孤心里你和曦儿从来都是重要的。”
“我罪不至此。”
最后这一句,他自称“我”,也不知是情绪起伏昏了头还是刻意为之。但无论如何在这个顷刻,他和她是平等的。
距离被最大限度的拉近。
随着秦岳墨话落,此间陷入沉默。连小太子都安静地站在那儿,仿佛一樽小冰雕。
过了近半盏茶的工夫,岑永宁才开口,在刚刚过去那算不得长的时间里,她的情绪剧烈躁动又归于平静。
“陛下说的这些话不无道理,永宁也想到过,更甚者每次心伤时都会拿这些作为理由安慰自己。”
“陛下,你我缘尽,自是两个人都有错。”
他忙他凉薄他习惯高高在上,他不具备顾及他人心情的能力……这些缺点倘若安在其他任何男人身上,皆有可能导致家变。可他是帝王,这些都变成了小事。她在意并为此心伤,都像是她的错。
若是她只求个后位一身荣宠,过去种种确实完美。可她对秦岳墨动了情,当她倾注了爱意的玉佩碎了,他在不知情的状态下表现出的漫不经心都足以扎碎她的心。
“可我的难过是真的,并且预判了未来会持续难过。”
在今日之前岑永宁从未想过和秦岳墨说这些。因为知道说了也没用,高高在上的帝君只会觉得她是在胡闹,太闲了才会如此。无论他最后有没有哄,他都没有往心里去。
今儿,当她感受到他的郑重认真,她忽然又愿意说了。
岑永宁话方落,小太子突然扯着嗓子,“娘亲是真的难过了,我可以做证。”
“都是爹爹的错!爹爹坏,弄坏了娘亲亲手雕刻的玉佩。”
低迷的气氛,几句话的工夫碎了干净。
秦岳墨瞥了眼自家崽儿,很想将他吊起来打。但很快他就想起先前是他求着他随意发挥的,并且放话他如何做他都能应对。
他只能忍。
待到小崽儿输出完毕,秦岳墨凝视岑永宁,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永宁,你从未和我说过这些。”
岑永宁:“说了有用吗?”
秦岳墨:“永宁,你其实和其他人一样,带着偏见看我。”
岑永宁:“……”这男的,怪会倒打一耙的。
她的沉默给了他继续往下说的机会,这回他把握了,“世人都认为上位者倨傲,秦岳墨生而为帝不会为任何人低头,其实不是的。”
“若我有错,我会承认并且积极改正,我会为了守护我们的小家做出改变。”
“只是你不愿意信罢了。”
“不愿意信?”总是温柔的姑娘情绪开始剧烈宕动,音量微扬,
“我要拿什么信?”
不仅没法信,她还要不断地担心后宫有新人出现,她不再是秦岳墨的唯一。只要一想到他可能从其他女子的床榻上醒来,她的心就像被钝刀子在割,不见血却还是疼得厉害。
“秦岳墨,有没有可能你觉得很容易解决的事儿在我眼里是一座沉重的山,我没能力将它挪走。”
她不想活成自己厌憎的样子。
终其一生被困于后宅,没有爱情,与其他女子共侍一夫。情绪变得尖锐,却还要强颜欢笑。
若未来如此且无法改变,那她不想要了。
“你们走吧,短时间内不要再来。”
话落她从座位上起身,站定后,恭敬地朝着秦岳墨行礼,“永宁有些不舒服,先行告退。”
礼毕,也不管秦岳墨如何答复,径直走出了大厅。
秦岳墨没拦她,小太子也不曾,一个是不知道拿什么理由拦,一个是不敢。
秦岳墨神色蒙了灰,心绪也是。
他和她的这段婚姻好像只给永宁留下了疲惫,她急欲割去。
回宫的这一程,这对总是闹得不可开交的父子前所未有的安静。
心事重重,各自思量。
傍晚,秦岳墨忙完,父子俩在颐华宫一道用晚膳。五菜一汤都是父子俩爱吃的,可他俩谁也没能动筷子。
漫长的沉默对视后,小太子唤了声爹爹。
秦岳墨:“嗯?”
小太子:“娘亲很难过,是我们让她难过了。”
秦岳墨闻言抬手,大手落在了小团子的发顶,轻轻摩挲几下,笑着哄道,“不是你,是爹爹。”
“事情确实比我想象中的要复杂,但并没到不计可施的地步。”
小太子的黑眸微微亮:“爹爹有办法?”
秦岳墨:“办法是你娘亲留下的。”
小太子聪明的小脑瓜也不管用了,“什么时候?”
秦岳墨的俊脸上有笑意浮出:“过往的每一天。你娘亲对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教你如何爱人。”
对他,亦是。
“爱娘亲,就像娘亲过去对我们那样。”
“一天,两天……很多很多,娘亲就愿意相信啦。”
在这个顷刻,秦岳墨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只讨人嫌的幼崽是聪明的,鲜少有人及。
不愧是他和永宁的崽崽。
小太子对爹爹心里的想法一无所知,他正沉浸于终于找到方法让娘亲欢喜的喜悦中,面带急切地问道:“爹爹,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秦岳墨:“明儿一早。”
小太子:“!”
爹爹这回,是真的有在努力。
幼崽十分满意。
幼崽朝他的老狗爹爹甜甜笑,不带一丝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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