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半夏冲苏珂眨了眨眼,用眼神示意道:“她俩是不是吵架了?这几天都不坐一块儿了。”
殷紫菀也悄悄向赵妍递了个眼色,无声地询问:“这两人怎么突然不说话了?闹别扭了?”
苏珂眼波流转,回了个俏皮的眼神:“我哪知道啊?”
赵妍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真是稀奇,临逢和殷姮月平日里不是形影不离的吗?好得简直像连体婴似的。
穆辞忽然轻声开口,声音温润如玉:“诸位,请静心。”
四人的眼神交流这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揽月宫。
善水端着餐盘从殷姮月的寝殿退出来,低头看了看几乎未动的饭菜,小声问守在门口的侍女:“公主还是不肯用膳?“
侍女叹了口气,摇头道:“公主说没胃口。”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轻叹一声。
翎羽殿。
“少主,您这几日怎么只吃两碗饭?可是有什么心事?”林一看着临逢面前几乎没怎么动的饭菜,直截了当地问。
这话说得,倒显得临逢平日是个饭量惊人的主儿。
宁二在一旁使眼色,示意她别多嘴。
临逢没理会她的问题,转而问宁二:“你之前说,有人在查你们?”
宁二抱拳道:“是,郑七来信了。您知道,她的侦察本事在我们几个里最拔尖,不会出错。”
临逢双臂交叠,漆黑的指甲轻轻敲击着精铁护腕,沉吟道:“让郑七反查,看看是谁在背后动作。”
宁二继续禀报:“还有一事,赵德柱死在了襄州,是今上下的手。”
临逢神色不变,只微微颔首,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上京的夜空被一道闪电劈开,酝酿多时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干燥的青石板上,溅起一朵朵混着尘土的水花,空气中顿时弥漫着潮湿的土腥味,说不上好闻,却也莫名让人心安。
临逢独自站在飞檐下,一袭墨色长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她缓缓伸出戴着黑金戒指的手,任由冰冷的雨滴重重砸在掌心。每一滴都带着微妙的刺痛,就像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啧。”
她轻嗤一声,眼底闪过一丝不耐。
廊下的宫人们远远望见这位世子的身影,都识趣地退避三舍。谁都知道,世子独处时,最不喜被人打扰。
雨幕中,殷姮月撑着油纸伞,漫无目的地在宫道上走着。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站在翎羽殿前——临逢的居所。
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脚边溅起细小的水花。她恍惚记起某个雨夜,临逢将她拥入怀中,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阿姮,我在。”
可转眼间,龙卫密报上的字句又浮现在眼前:南疆世家少爷和名门贵女对临逢趋之若鹜,关羽澜更是扬言临逢只娶,无论男女。
“要进去吗?”她攥紧了伞柄,指尖微微发白。心里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又痒又疼。
“吱呀——”
殿门突然打开,一名宫女提着灯笼走出来,惊讶道:“宣阳公主?您怎么站在雨里?”
雨幕如纱,两道身影隔着庭院遥遥相望。
临逢站在檐下,墨色长袍上暗金纹路在雨气中若隐若现,未束的青丝随风轻扬,额间那枚苗银云鹤抹额在夜色中泛着冷光。此刻的她不像往日那个杀伐决断的少主,倒像是从古老传说中走出的山神,神秘而孤绝。
殷姮月执伞立于雨中,素白裙裾被风吹得翩跹,发间那抹艳色红绸宛如雪地里绽开的梅。清冷月色般的面容上看不出情绪,唯有眼底微微晃动的波光泄露了心事。
一黑一白,似墨染宣纸,又似阴阳两极。明明相隔不过数丈,却仿佛隔着整条银河。雨丝在两人之间织就朦胧的帘,将那些未竟的话语都化作潮湿的雾气,萦绕在心头,久久不散。
雨夜里,临逢的目光穿透朦胧水雾,清晰地看见殷姮月裙裾下摆已被雨水浸透,在夜色中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她眉头微蹙,接过宫人递来的竹骨伞,踏着积水向她走去。
“阿姮。”临逢在伞下微微倾身,声音混着雨声显得格外低沉,“要进来坐坐么?”
殷姮月睫毛轻颤,盯着青石板上破碎的雨影,几乎是从喉间挤出一个“好”字。临逢伸手想牵她,却发现她一手执伞一手提灯,最终只是默然接过那盏晃动的宫灯。
灯笼的光晕在雨中晕开一圈暖色,映照着两人之间若有似无的距离。她们就这样并肩走着,衣袂偶尔相触,又很快分开,像极了这些年若即若离的相处。雨打伞面的声响盖过了彼此的心跳,却遮不住那些未说出口的千言万语。
这是殷姮月第一次踏入翎羽殿。往日总是临逢穿过重重宫墙去揽月宫寻她,如今位置倒转,倒让她生出几分新奇与忐忑。
殿内陈设极简,几盏青铜灯映着冷清的廊柱,连帷幔都是沉静的墨色。确实像极了它的主人——克制而疏离,却又在细节处透着不动声色的体贴。
临逢将她引入内室,吩咐宫人备好热水与干净衣裳。殷姮月接过那套素白裙衫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过衣料上细腻的暗纹,心头忽然涌起一丝隐秘的雀跃,像是偷尝了一口蜜糖。
待她换好衣裳出来,外间已摆好一桌精致菜肴。糖醋藕片、芙蓉鸡茸、杏仁豆腐,竟全是她偏爱的口味。临逢坐在灯下执卷而读,暖黄的光晕柔和了她锋利的轮廓。
“一起用膳吧。”临逢合上书卷时,书页发出轻微的沙响。
两人相对而坐,银箸偶尔碰触瓷盘的声响在静谧的室内格外清晰。谁都没有开口,却也不觉得尴尬,仿佛这场沉默的晚餐早已在记忆中演练过千百回。
宫人们轻手轻脚地收拾着碗碟,瓷器相碰的清脆声响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分明。烛火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投在素白的墙面上,时而重叠,时而分离。
殷姮月与临逢并肩坐在软榻上,中间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显得生疏,又不至于太过亲密。案几上那盏青瓷烛台成了无形的界碑,映照着两人欲言又止的神情。
临逢的指尖在膝头无意识地轻叩,黑金戒指偶尔反射出一道微光。她侧过头,看见殷姮月垂落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像蝶翼般轻轻颤动。
殷姮月指尖微微蜷缩,强作镇定道:“我想看看小花。”
临逢转身抱来睡得正酣的小花猫,圆滚滚的肚皮随着呼噜声一起一伏。殷姮月顿时语塞,耳尖悄悄漫上一层薄红——她哪想到这猫崽子竟睡得这般香甜。
将小花轻轻放在软榻上,临逢忽然单膝点地蹲在殷姮月面前。墨色衣袖扫过白裙,她两指勾起对方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继而抬起那张总在梦中出现的脸庞。
“阿姮。”临逢眼尾微垂,凌厉的凤眸此刻漾着水光,“你许久没好好看我了。”
殷姮月呼吸一滞,只觉得有簇火苗从被触碰的耳尖一路烧到心尖。临逢趁机扣住她想要退缩的手,漆黑指甲与朱红丹蔻在烛光下交织成旖旎的图腾。
当微凉的掌心贴上临逢发烫的脸颊时,殷姮月另一侧的手无意识攥紧了裙裾。她忽然意识到,此刻萦绕在两人之间的,早已不是往日纯粹的温情。
“我、我这几日,”殷姮月声音发颤,谎话说得漏洞百出,“都在忙……”
临逢像只餍足的猫般蹭着她的掌心,喉间发出声意味不明的轻哼。殷姮月慌慌张张去拉她:“你别、别跪着,地上凉。”
被拽起身的临逢顺势挨着她坐下,交握的十指却始终不曾松开。烛花爆响的刹那,殷姮月恍惚看见对方眼底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
临逢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她故意慢条斯理地摩挲着殷姮月的手指,感受着对方指尖传来的细微颤抖。
夜雨如弦,敲打在青瓦上奏出绵长的韵律。临逢忽然倾身,指尖挑起殷姮月发间红带,在指间绕了两圈:“客房久未住人,怕是连熏笼都是冷的。”她声音里带着蛊惑般的轻缓。
殷姮月呼吸一滞,那发带仿佛缠在了心尖上。她瞥见临逢领口若隐若现的锁骨,上面还沾着未干的雨气,在烛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你……”她刚开口,窗外突然炸响一声惊雷。临逢顺势将人往怀里带了带,指尖抚过她微微发抖的肩头:“阿姮,莫怕。”
殷姮月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竟自作主张地攥住了对方的衣带。那墨色锦缎上绣着的暗纹,此刻正硌着她的掌心,带着灼人的温度。
“阿逢。”又一道闪电划过,她下意识往温暖处缩了缩,鼻尖蹭到临逢颈间清冷的皂角香,混着雨水的潮湿。
“阿姮这是在邀请我同寝?”临逢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戏谑。
殷姮月的耳尖瞬间红得能滴血,羞恼地想要抽回手:“谁、谁邀请你了!我不过是觉得客房不干净。”
“是是是。”临逢顺势将人往怀里带了带,下巴轻轻搁在她发顶,“是我舍不得阿姮一个人睡。”她嗅着怀中人发间淡淡的檀香,声音渐渐染上几分认真:“这些日子,我很想你。”
窗外雨声渐密,敲打在屋檐上奏出缠绵的韵律。殷姮月靠在临逢肩头,听着她平稳的心跳声,那些纠结多日的郁气忽然就烟消云散了。她悄悄攥住临逢的衣襟,小声嘟囔:“……油嘴滑舌。”
临逢低笑出声,忽然将人打横抱起。殷姮月惊呼一声,下意识环住她的脖颈:“你做什么!”
“自然是伺候公主殿下就寝。”临逢抱着她往内室走去,脚步稳健,“放心,我保证做个规规矩矩的——抱枕。”最后两个字说得意味深长,惹得殷姮月又羞又恼地捶了她一下。
夜色渐深,雨声渐歇。床帐内,殷姮月起初规规矩矩地平躺着,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惊扰了身侧之人。锦被边缘被她捏得起了皱,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银光。
临逢佯装熟睡,听着身旁人小心翼翼的呼吸声,睫毛在暗处轻轻颤动。直到殷姮月的呼吸终于变得绵长,她才悄悄睁开眼,借着窗棂透进的月色,看见那人绷直的肩线渐渐松缓下来。
三更梆子响过时,殷姮月无意识地翻了个身。先是手指碰到临逢的衣袖,接着整个人像寻到暖源的猫儿般贴了过来。她发间的檀香混着寝衣上的熏香,丝丝缕缕缠绕在临逢颈间。
临逢无声地笑了,指尖轻轻拂过殷姮月散落的青丝。怀中人似是觉得痒,在她肩头蹭了蹭,嘟囔了句模糊的梦呓。月光流过交叠的衣袖,墨色与素白在锦被下难分彼此。
窗外,最后几滴雨水从芭蕉叶上滚落。临逢将下巴轻轻抵在殷姮月发顶,终于真正阖上眼帘。这一夜,翎羽殿的室温似乎格外暖和,连梦境都氤氲着桂花酿的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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