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湖边,边炉煮酒。
卫宁拿刀挑着一团土块,听到身后有动静,头也没回:“快过来,时辰刚刚好。”
林余笑问:“一只鸡,一壶酒,这就是你说的要请我吃饭?有风氏最近运转不周,从族长开始开源节流?”
“别那么在意形式嘛,内容最重要,这可都是我卫宁的独门手艺,天底下没第二处地方,也没第二人能吃到。”
林余默默点了点头:“方才的事,多谢。”
卫宁剥开一层层荷叶,撕下热气腾腾的大鸡腿递过去:“你我之间,还不到用谢的程度,尝尝?”
林余接过,咬了一小口,味蕾一下子全被打开,由衷道:“肉质紧实嫩滑,咸香适宜。”
卫宁坏笑:“不怕我在里面下毒?”
林余又吃了一大口:“无妨,毒死也就罢了,若是毒不死我,你可就要有麻烦。”
卫宁眼里几分心疼:“你啊,别把自己逼得那么紧,也别把自己的命,不当一回事。”
林余拿起酒壶,和她碰了一下:“卫宁,你其实不用对我这么好,我未必能……还得清。”
“我什么时候说要你还,有风氏是有风氏,我是我,我单纯想对你好,不可以嘛?”
“那你可亏大了。”
“有什么关系?我的人生不能总在计较得失中筹谋算计,我也想……算了,接下来要不要和我回有风氏?”
林余摇头:“今夜狠狠打了凌南王府的脸面,以凌南王性子,不会轻易放过我,日后暗地里的算计,想必少不了。”
“我不在乎这些,凌南王府很厉害么,还不是被我三言两语震慑住。”
“我知道有风氏不在乎,但我在乎。”
卫宁凑近些,不怀好意问:“在乎什么?怕我为难?”
林余:……
果然正经不过片刻。
“是啊,你可是我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的朋友,不能随随便便坑的。”
她虽是有风氏族长,在族里上下有极大话语权,但有风氏不是她一人独有,她得对所有人负责,曾在林家掌权的林余再清楚不过其中的艰辛。
卫宁莞尔:“我不介意你出卖我,但请一定是为了很大很大的价值,不然,我会生气。接下来打算去哪?”
“还没想好,但大致有了方向。”
“什么?”
“赚钱。”
“能在极短时间内调动数量如此庞大的烈性火药,你会缺钱?我可不信这么多年,你在林家,就一点没在暗地里留几手以防后患?”
林余有些无奈笑着,原身确实没往这方面考虑,但她想来内心不易轻信人,来到这里后,确实转移了一些林家产业出去,没想还真派上用场。
“还不够,远远不够。”
一无所有之时,唯钱能为她所向披靡。
她只能变得更强大,才有足够底气应对未来。
卫宁认同:“我现在真的挺想把你打晕带回有风氏,你这样的人,在大黎,明珠蒙尘了。”
“你过誉了。”
“虽然我与你十分合得来,但我并不想建议你接下来去哪里或是不去哪里,我要是说了,你就知道了。”
卫宁现在还十分坚信祝景澜是靠脸住进林余心里,她才不想便宜了他那个麻烦精。
林余知道她话中意,觉得有些好笑,卫宁对她,其实不是男女之情,吃的却是男女之醋。
“你现在也老大不小年纪,楚长老没有为你说亲?”
卫宁一噎:“好端端的怎么说到我身上了,你又不和我回有风氏,我才不要告诉你,酒也别喝了,都开始说胡话了。”
酒壶被抢,林余立刻妥协,乖乖伸出手:“不说了不说了,还剩一大半呢,还我呗?”
“叫姐姐。”
林余眉眼一弯:“不给,我抢了,谁输了谁叫姐姐!”
月下清光剑影,两道倩影竹林里互相追逐。
属于少年人的意气风发,足够让他们有勇气面对人生坎坷。
“林余,我也想赌一次。”
“赌什么?”
“就赌,有缘的人终会相遇,你我一样,你和他,也一样……”
*
三月,京都。
和卫宁分开后,林余选择北上,去往大黎皇城,那里远离纷争不断的西南与东岸。
“我要这个。”她从一叠房屋图里抽出一张,递给对面牙人。
“林姑娘好眼力,这座庭院四面通达,内里配置非达官贵人不能享,只是这价格……嘿嘿,可能有点高。”
“没关系,你开个价。”
林余看了半日,方选到一间合心意的庭院,不管哪个时代,买房都是一件慎重又必须的事。
牙人笑呵应着,拿着房屋布局走进里屋,很快就出来,身后还跟了一位中年男子,他态度比起方才,更是谄媚,中年男子看她的眼神,让她想起了以往到各商铺查看账本时分掌柜看她的神色。
牙人介绍:“林姑娘,这位是我们东家钱掌柜。”
中年男子问:“敢问林余姑娘的余,可是余年的余?”
林余心里一动,他是景澜的人?他也在这里?
她立即起身往四周看去,但并没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是她想多了吗?
“林姑娘?”
“…嗯,是我,钱掌柜认识我?”
她在洛水的事未必能传出城,对凌南王府来说,那是耻辱,大肆宣传,只会是自取其辱。
钱掌柜笑道:“那我应当没认错了。”
林余摸不着头脑,就见他拿出一张纸在她面前展开:“林姑娘,实在抱歉,这间庭院已经有主,我们也是刚收到消息不久,没来得及更新。”
林余疑惑:“不卖就不卖,让我猜谜语作甚?”
“东家说了,这间庭院要赠给一位叫林余的姑娘。”
“这么随意?世上与我同名的,可不止一人。”
“东家也说了,世上同名者虽多,但能解出谜底的,只有他指定相赠的那位。”
这交代话的风格,除了他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人!
这间庭院,也是你百米卷轴上相赠的贺礼么?
“我要见你们东家。”
钱老板:“无可奉告,说实话,我们也没见过他。”
林余:……
钱老板递来笔:“林姑娘,请写下你的答案。”
“不必。”
钱老板笑道:“恭喜林姑娘,你回答对了,这间庭院,现在是你的了。”
林余:……
“那个我…真不用,我可以自己买。”
他们现在这种关系,莫名接受他的赠礼,算哪门子事儿。
她虽拒绝,但心底是欢喜的,这座陌生的皇城,似乎也没那么冰冷。
但要送,让他亲自来说!
林余从备选的几张庭院布局图里随意抽出一张:“就它了,我要这个。”
拿到地契后,她先去了明府。
林家祖坟里,明氏连衣冠冢都没有,林余烧完林家祖坟后,才去烧的灵车。
她把明氏牌位放回明家祠堂,恭敬上了三炷香。
若是他们彼此没有相遇,各自境地将如何自出不得而知。
于各自而言,既是幸运,也是不幸。
“一切都结束了。”
回到新买的宅院,牙人已经差人洒扫一新,她转悠一圈,还比较满意。
日后,她也算有了落脚之地,漂泊的浮萍,有了根。
但总有人不想她扎根。
翌日,林余悠然醒来。
北方春意尚未浓烈,清晨露霜洒满院落,一排单向的脚印正从院外直通她屋前,然后凭空消失。
林余心道不妙,来人没有触发机关,她亦没有察觉,对方意图何为?
她走遍整座院落,只有她住处才有神秘出现的脚印,从鞋子判断,对方起码是个三百多斤的大胖子身形,这样也能飞檐走壁?
林余叹道,真打起来,怕是不好对付啊。
敌不动,她不动。
日间,林余和没事人般,照常煮茶看帐,给过来汇报的线人下达新指示。
第二夜,她等了一宿,什么都没发生,出门一看,屋外倒是没有再出现脚印。
难道真是她想多了?
林余转身回房,猛然顿住脚步,一个红色人影自门边浮现,正扒拉着窗户要往里爬的模样,乍一看十分骇人。
她往后退几步,打量了一下,确定是一个身子纤细手脚都长于常人的怪人。
大胖子和小瘦子?
林余嘴角微抽,一次可以说是巧合,两次可就只有蓄谋已久能解释。
她这些年遇到的奇怪事情,第一次见这般温水煮青蛙的。
她有预感,今夜不会太太平。
夜间,林余将庭院里所有灯火点起,屋门大开,是人是鬼都要会会。
她闭目凝神,忽然间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不似迷香,但就是让她很不舒服。
这是对危机的敏锐预判。
她刚走到屋外,整个庭院的灯火瞬间同时熄灭,阴风袭来,如同指甲抓挠利器的声响缓缓靠近。
林余警惕看向四周。
“阁下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
没有人回应。
下一瞬,她身后一阵清风过。
透过地上逼近的影子,林余早已看到,箭弩打出,明明打中了却像打在虚空上。
对方速度太快,她只看到一道白影一闪而过。
林余蹙眉,鬼神之说她想来不信,她追上去查看,箭簇顶端没有见血,但有几丝细小的碎屑。
正要细看时,不远处的景观林里树叶一阵抖动。
她循声看去,就见一个软塌无人形的黑色斗篷缓缓起身,露出一张骷髅脸,正咯哒咯哒朝她看来。
月光映衬下,表情尤为狰狞可怖。
林余:……
她是不是应该配合一下?
下一瞬,骷髅斗篷飞速朝她袭来,几乎同一时间,林余拔腿就跑。
“你不要过来啊…有没有人啊,救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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