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中的电话亭像一座透明棺材。黎微蜷缩在狭小空间里，听筒紧贴着耳朵，里面传来林小雨十五年前的哭声：
【录音笔沙沙作响】
"李妍...你明明说过会帮我..."小雨的抽泣混着回声，像是在空旷教室，"为什么要把日记给陈雯？"
【少女紧张的呼吸声】
"对不起...我爸爸的医药费..."李妍的声音突然被巨响打断，接着是身体撞上储物柜的闷响。
【陈雯的笑声由远及近】
"叛徒就该和叛徒锁在一起——"
录音戛然而止。黎微的指节抵着电话亭玻璃，雨水顺着她的手腕流进袖口。来电显示是一串乱码，但GPS定位显示信号源就在三个街区外——阳光福利院，李妍现在工作的地方。
福利院秋千在风中吱呀摇晃。柯衡踹开心理咨询室的门时，挂在门框上的铃铛发出清脆声响。李妍的尸体以拥抱姿势蜷缩在沙盘模型边，双臂环抱着个穿校服的玩具人偶。她嘴角的缝合线细密整齐，像是被精心修补过的瓷娃娃。
"塔罗牌'恋人'。"法医从尸体膝盖下抽出卡片，"数字3刻在——"
"脚踝。"黎微打断他，指向李妍被脱去鞋袜的右脚。那里除了刻痕，还有块陈年烫伤——十字形，和凶手手腕的一模一样。
柯衡的战术手电扫过沙盘。微型校舍模型旁，五个玩偶围成圈：戴皇冠的公主（陈雯）、持剑的骑士（郑明远）、穿西装的校长（王志国）、举自拍杆的网红（周婷）、以及胸前贴着"LY"字母的篮球少年（徐锐）。正中央躺着个破碎的玩偶，头发被烧焦一截。
"模拟犯罪现场？"技术员凑近观察。
黎微突然抓起烧焦的玩偶。底部用红笔写着"李妍"，而玩偶后背插着根大头针——针尖上粘着片泛黄的纸屑，是林小雨日记的残页：
"11月15日，李妍把我的举报信交给了郑明远。王主任说再闹就开除我，陈雯她们在笑..."
记忆如闪电劈开黎微的脑海。她突然冲向档案柜，拽出2017年的捐赠记录——阳光福利院最大的捐助人赫然是周婷的经纪公司。
"不是模拟。"黎微的声音嘶哑，"是忏悔。"
柯衡的手机突然震动。法医发来的尸检报告显示：李妍胃里有大量抗抑郁药，而她的指甲缝中嵌着黑色羊绒纤维。
"又是这种纤维..."柯衡的目光扫过黎微的大衣，突然注意到她袖口有道新鲜的裂口。
福利院的老式收音机突然自动开启。变声器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
"背叛者3号已审判。现在进入最终倒计时——"
背景音里，黎微清晰地听见了圣心堂的钟声。
警车疾驰在跨江大桥上。黎微盯着手机里刚收到的视频：戴着兜帽的身影正在擦拭手术刀，刀面反射出圣心堂彩绘玻璃的图案。当凶手调整角度时，黎微突然按下暂停——玻璃倒影里，赫然映出柯衡的警官证。
"停车。"她轻声说。
柯衡的指节在方向盘上发白："你知道我不能——"
"十字疤痕是移植的。"黎微举起手机，放大视频角落，"凶手偷了你的证件，就像他偷走刘峰的胎记、李妍的烫伤...他在拼凑当年所有旁观者的特征。"
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扇形轨迹。黎微突然解开安全带，在柯衡踩刹车的瞬间拉开车门。雨水拍打在她的脸上，和泪水混成一片。
"最后一个受害者不是别人。"她迎着暴雨喊道，"是我。"
远处圣心堂的尖顶，一道闪电劈下。钟声敲响三下，如同丧钟。
闪电劈开夜幕的瞬间，黎微看清了钟楼上的人影。
那人穿着警用雨衣，兜帽下的面容隐在阴影里，唯有左手腕上的十字疤痕在电光中泛着青白。他缓缓举起手臂，袖口滑落，露出柯衡的警官证——别针还闪着冷光。
"你终于来了，共犯小姐。"
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从钟楼扩音器传来，混着雨声显得格外扭曲。黎微的指尖触到腰间配枪——那是车祸前柯衡掉在车里的，现在枪管还残留着轮胎焦糊的气味。
钟楼铁门吱呀作响。她推门而入时，腐朽的木阶梯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顶层机械室的门虚掩着，缝隙里渗出烛光。
"我知道你在查什么。"黎微握紧枪柄，"林小雨的遗书里提到过你——那个总在晨跑时对她笑的校工儿子。"
机械齿轮突然卡住，整座钟表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烛光摇曳中，一个身影从管风琴后转出——不是预想中的凶手，而是被绑在齿轮组上的柯衡。他的警服沾满机油，嘴上封着胶带，胸前别着塔罗牌"死神"，数字"1"用血写在额头。
"惊喜吗？"声音从头顶传来。
黎微抬头，看见凶手蹲在钟楼横梁上。他掀开兜帽，露出张被硫酸毁容的脸——但那双眼睛她认得，是当年总在操场边修剪灌木的校工儿子，那个因举报校园暴力被泼硫酸的"多管闲事者"。
"徐锐的胎记，李妍的烫伤..."他晃了晃手腕，十字疤痕下露出缝合线，"我收集了所有沉默者的印记。"
黎微的枪口微微颤抖。记忆碎片突然拼合：林小雨跳楼那天，这个少年曾冲进人群抱起血泊中的女孩，却被校警当成凶手按倒在地。
"你本可以救她。"凶手从横梁跃下，手术刀抵住柯衡的颈动脉，"就像你本可以推开器材室的门。"
管风琴突然奏响安魂曲。黎微看见琴键上摆着个老式录音机，正播放林小雨最后的哭声："表姐...求求你..."
"选择吧。"凶手将另一把手术刀踢到她脚边，"杀了我这个'真凶'领功，还是——"
黎微的子弹贯穿了录音机。
寂静中，她扯下胸前的银戒指扔过去："这是小雨用来自杀的刀片打的。那天我踹开了天台门..."她撕开左袖，露出手腕内侧的十字疤痕，"但只来得及接住坠落的她三秒。"
柯衡瞪大眼睛。凶手愣神的刹那，黎微扣下扳机——子弹打穿他身后的绳索。生锈的齿轮轰然坠落，将塔罗牌"世界"钉在凶手脚前。
"数字归零。"黎微踢开手术刀，"审判结束了，陆明。"
晨光穿透彩窗时，警笛声由远及近。凶手在血泊中大笑，举起个遥控器："你以为我收集特征是为了伪装？"他按下按钮，全城电子屏同时亮起——十五年前的霸凌视频正在直播，画面角落清晰录下了当年所有旁观者的脸。
"现在，"他咳着血微笑，"轮到整个世界来做审判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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