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上的阶梯似乎永无尽头，白光散发出诡异的压迫感，平台缓缓缩小着，如同这座塔正在主动地收缩他们的活动空间。
“……。”
魏知的手指无意识地捏成拳，她什么都没说，试图将那个影像中何照骄的样子暂时从混乱的脑海中抹去。
第三个平台出现在前方。石柱上浮现的是一个微缩的立体沙盘，沙盘上分布着资源点、障碍和不断移动的单位光点。旁边罗列着规则和胜利条件，看起来似乎是一个需要推演能力的棋局。
【平台三：策略之试。推演必胜路径。无时限，但推演步骤将被记录并评估效率。】
随着提示响起，沙盘上的光点开始按照某种算法自动运行起来。
“必胜路径……”
林天空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连着三次使用消耗大的分析技能，他捏着屏幕一角的手甚至感受到它传来了过载的滚烫温度。他自己的体力值也岌岌可危。
但……除了这样，也没有别的办法。林天空做了次深呼吸，强行继续启动技能。
但这一次的挑战不同。规则中存在大量模糊地带和随机的干扰变量，完美模拟了现实世界中的不可控因素。分析过程总会在某个节点被意外的变量干扰，胜率无法达到100%。
“不行……这没办法做出最优解的……”他的额头渗出几丝汗水，甚至感到自己的精神值也随之下降了些。他在反复的尝试中，逐渐开始焦躁起来。
刺啦……
而沙盘旁边原本用于显示推演步骤的光屏，突然短暂地跳出了一行杂乱无章的代码。一闪即逝。
但李满捕捉到了。在那个瞬间，他似乎听到了一句冰冷的低语。
“有瑕疵吗……真是……废物……”
紧接着，在林天空又一次点击重置的瞬间——
他们脚下的平台地面毫无征兆地裂开了几道缝隙，从细缝中猛地刺出数根锋利的荆棘，直直刺向最近的林天空。
“小心！”魏知的反应最快。
她的重剑迅速出鞘。巨刃带着尖锐的呼啸精准横扫而过，刺耳的撞击声响起，尖刺被硬生生砸碎爆裂成无数四散飞溅的碎片，随即消失。
林天空吓得后退一步。
“推演失败会触发攻击？”魏知将重剑立在地上，随时戒备着下一次袭击。
“不。”李满的神色难得地凝重了起来。“应该不是推演失败触发的。这是他内心阴影的实体化，所以，应该是……”
“在追求完美的过程中始终无法达到心中的目标，导致的焦虑和自我厌恶……”林天空小心翼翼地猜测。但李满微微点了点头，这和他自己根据任务内容推理出来的一样。这个世界比他表现出来的，还要不稳定得多，李满现在确确实实感受到这一点了。
技能大概还能再使用最后一次。林天空不敢再拖延，快速地推出一个概率稍高些的方案，完成了输入。
【验证通过。评价：良好。】
评价再次降低。
而几人的耳边直接响起一段混乱失真的音频，是何照骄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嘶哑声音。
“错误……又是错误……”
“永远不够……”
“………。”
李满确信自己听到了裁纸刀尖端被推出的咔咔响声。随后是一大段寂静。
“好、就这样……记住这感觉……”
突然又变作了何照骄陡然拔高的轻快语调。
“无聊……。是我的话，随便搞搞都能碾压吧？”
音频戛然而止。与此同时平台开始剧烈震动，边缘同时隆起，面积在极短时间内变得仅能容纳他们三人站立。
“……正确。”
李满淡淡开口，“我们的正确，就在帮他加固这个枷锁。但如果错误，就会被吞噬。何照骄，还真擅长给我们出两难的题目啊。他就那么不想被救吗？”
魏知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就在那一瞬间，整个世界猛然震动起来。
整个塔身在摇晃。周围墙壁上的白光开始疯狂地闪烁，明暗交替，原本光滑的墙面上浮现出越来越多杂乱无章的黑色代码。
【警告：任务目标稳定性急剧下降。环境风险等级提升。】这是只有李满才能看到的系统提示。
……啧，坏了。糟糕的预想还是发生了，虽然李满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哪一步没能入何照骄的法眼，这明明已经是他们能做的极限了。
头顶上方的阶梯开始扭曲，最终直接汇聚延伸，形成了一个悬于虚空中的巨大平台。
平台中央是一个由无数旋转的符号、不断扭曲重构的几何形体、以及奔腾的数据流组成的漩涡。在漩涡中心，一个复杂的核心结构在闪烁。
【最终验证：完美解答。阻止系统崩溃。倒计时：300秒。】
“这不可能……”
或许是持续使用技能导致的过载，又或许是这本来就是一个无解的题目——副屏幕上居然出现了代表故障的黑色细线，【ERROR】字样的弹窗一个接一个弹出。
“不行、我的技能，不能用了……”他从未感受到如此剧烈的慌乱。全队的希望压在自己身上，可唯一能解决问题的道具此刻也近乎死机。
而随着倒计时的流逝，周围环境的崩坏加剧了。
从周围的墙壁和虚空中凝聚出一个个没有固定形态的怪物。它们由血红色流光、尖锐的叉号和评级符号构成，发出如同指甲刮擦黑板的尖啸声，朝平台上的三人蜂拥而来。
“先别管那个。战斗！林天空，退到我身后！”李满的左手瞬间燃起火焰。
他身边的空间微微波动，一个半透明的护盾瞬间展开，勉强挡住了第一波冲击。护盾剧烈摇晃，仅仅是这一次攻击，他的HP和精神值竟同时下跌到80％
魏知的配合来得及时。她向前一步，重剑横扫而出，直接将最前面的几只怪物拦腰斩断，怪物被击碎后却爆裂成更多纷飞的尖锐碎片，战斗变得极其艰难。它们似乎无穷无尽，李满的护盾不断明灭，需要持续消耗精神力维持。魏知的每一击都能清空一片，但碎片化的精神攻击让她也倍感压力，HP不断下降。
林天空被保护在李满身后。他试图强行启动技能，但此刻推演出的每一个解都会被漩涡立刻吞噬，甚至引发小范围的空间塌陷和更多的怪物涌现。
“不行……又错了……”
他意识到，这是一个死循环。离开技能，他不可能靠自己解出这道题目，而队友的战斗仅仅是拖延时间。
倒计时仍然在一秒秒减少，世界的崩坏加剧。而就在所有人都即将被绝望吞噬的时候——
魏知回头，看了一眼在漩涡前几乎要崩溃的林天空，目光又扫过混乱的战场。那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们从进入这个副本到现在只过了几个小时。但一直以来，何照骄都在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折磨自己，追求那个永远达不到的完美，最终把自己逼到了这个地步。
这座塔……已经困住他十几年了。
她停下了攻击。
“放弃吧。”
她的声音依旧冷静，却莫名地压过了所有的噪声。
“不会失败的。”
“因为……他真正需要的，并不是那个‘正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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