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麻烦。”
李满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幽蓝色的鬼火在他手中明灭不定。魏知稳住身形，重剑横在身前，眼神依旧锁定着被锁链吊在半空的怪物形态的何照骄。林天空快速操作着副屏幕，数据流在他眼中不断地弥漫开来。
“越攻击越强……”林天空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已经难以抑制因恐惧而造成的微微颤抖，“通过承受伤害来确认自身的存在、然后变得更强……再打下去，只能是恶性循环。要想别的办法！”
“……行吧。也就是说，”
李满的声音自然地接上：“我们越试着解决它，越是在加固它的这条思维链。”他瞥了一眼似乎在等待技能冷却的boss，“那就换一个攻击方式。既然他想要‘完美’……”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魏知似乎心领神会。
又一波攻击袭来。
她挥起重剑，却没有斩向那些袭来的锁链，而是以一个稍微有些诡异的角度，劈砍在何照骄身旁的水泥地上。
轰！
碎石飞溅。地面被劈开一道裂痕。而这一击却完全偏离了目标，甚至为了刻意追求这种“偏离”，连她身体的发力姿势都显得有些别扭。
但不出李满所料，【残缺的本我】攻击的动作猛地停了下来。
覆盖在他体表的混乱代码流出现了卡顿，原本精准冲向三人的锁链也偏了些角度。“……错误？”它的声音里透出一丝茫然。“低效……攻击？”
“……”魏知面无表情地将重剑从地面上拔出，没有说话。她知道，李满的推测是对的。追求着极致完美的何照骄，他的逻辑必然无法消化这种刻意的低效战术。
与此同时，李满的护盾再次展开。但护盾的能量分布明显不均，防御强度远不如前。仅仅是几条锁链击打在上面，竟让护盾剧烈晃动，似乎下一秒就要破碎。它以一种奇怪的形态勉强撑住，消耗的能量却是正常防御时的数倍。
“看到了吧？”李满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但他知道何照骄可以听到。
林天空的反应速度不慢，他也意识到现在的破局方法了。他干脆关闭了几乎过载的副屏幕，退到李满的防御屏障后面，看样子彻底放弃了所有挣扎。他只是一直定定地看着何照骄那张破碎的脸。
于是，三个人的行动在【残缺的本我】基于完美逻辑的推演系统中，逐步变成了无法被解析的垃圾信息。
“无效行为……”
“无法理解……？”
何照骄的声音变得更加焦躁。它体表的代码光点闪烁得越来越快，锁链的攻击变得更加狂乱无章，胡乱地击打着周围的空间。甚至有几条锁链互相纠缠在一起，溅起一片火花。
他在推演。他在计算。
但他一向能够预判所有“最优解”的头脑，此刻面对这样混乱低效的打法，却彻底失去了方向。他无法从这些毫无意义的行为中提炼出任何“模式”或“策略”。
“为什么……错误……？”
它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混杂着恐惧的疑惑。身上的伤口因情绪的波动而迸裂，更多的鲜血涌出。他试图发动更强大的技能。
“注意，进入二阶段了。”林天空立刻判断出了它目前的状态。
技能启动。
它的本意是将三人拖入一个基于之前战斗数据生成的、无限循环的战术困境中。这是基于他们“最优表现”的推演。
然而……
循环生成的战场上，出现的却是魏知刚刚那记落空的重斩、李满故意露出破绽的护盾，以及种种先前三人刻意为之的微小“失误”。
而基于“错误”生成的循环，从诞生的一刻起便充满了漏洞。它甚至无法稳定存在超过两秒就自动瓦解，反噬的力量让它发出一声哀嚎。
魏知收起了重剑，站在原地。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因混乱而暂时僵直的【残缺的本我】。一条条锁链失去了攻击的方向，纷纷垂落。
“错误也没那么可怕。”
她平淡地开口。“效率低也不会立刻死掉。我们犯了这么多错，现在不还站在这里吗？”
仅仅是这一句话，却像是触碰了什么禁忌的机关。
boss体表缠绕的数据流瞬间变得极为混乱。断裂的锁链剧烈颤抖，覆盖半张脸的乱码褪去，露出一张面色惨白的脸。它的瞳孔里，第一次映出了根深蒂固的世界观被冲击后的巨大动摇。
“不可能……”
他眼神空洞地喃喃自语，像是在做最后的自我欺骗。“错了……就是错了。必须、付出代价……”
“代价就是现在这样？”魏知向前走了一步，完全无视了那些仍在微微颤动的锁链，“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就是你认为该付出的代价，你觉得这样就算正确了？”
她抬起手，指向地下室布满不明污渍的墙壁。
“——这个地方，难道就是你想要的‘正解’吗？”
何照骄怔怔地看着她，又像是透过她看向别的什么。随后，他周身的锁链开始发出细密的碎裂声，一点点从他身上剥离、消散。
他缓缓地从半空中降落下来，蜷缩回那个角落，重新把脸深深埋进了膝盖里。
李满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危机解除，已经变回了正常的模样。他重新开启技能，稍微将地下室照得亮了些。魏知站在原地，没有再靠近，只是沉默地看着。
而林天空轻轻咳嗽了一声，打破了这片死寂。危险的战斗结束后，他才有精力去注意这个狭小得令人不适的空间。
“满哥，这里的环境……”林天空的声音放轻了，“会不会也有什么特别的隐喻？”
他的问题落在了空荡的房间里，没有得到回应。李满闻言缓缓踱步，光芒扫过斑驳的墙壁。他的目光停留在那些纵横交错的刮痕上。起初以为只是墙壁自然的破损，但仔细看去，那些刮痕似乎存在着某种规律……
“这些痕迹，”李满伸手抚过墙面上几道反复叠加的刻痕，“……有点奇怪。魏知，你来看看？”
魏知走了过来，她当然比林天空和李满更适应这种带着暴力痕迹的环境。但只看了一眼，便皱起了眉。
“看样子是用指甲刮擦造成的。我见过这种痕迹，在……。”她没有说下去，但两个人都明白。“李满，如你所说，这是代表一个人内心世界的空间。但我觉得，这里并不单纯是模拟出来的场景。”
她的语调慢慢低了下去。
“……他其实和我暗示过类似的内容。只是我没有想到，他想说的居然是这样的经历。”
“诶、等等？”
林天空才反应过来魏知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所以他有的时候、在现实世界里也……被关在这种地方？”
“恐怕不止一两次。”
魏知看了一眼仍然缩在那里颤抖的何照骄。“你们可能没注意到。但我知道，他有非常严重的幽闭恐惧。再加上遇到一些……事情的时候，”她提起上一次副本的事，“他会精神错乱。记忆也是不连贯的。这肯定不是‘只被关一次’就能造成的创伤反应。”
“……但是……”
林天空犹犹豫豫地说道。
“就算是这样，他在和我们一起去你的世界救你的时候，那么黑的空间和那个地下通道，他也第一个走进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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