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飞速划动手指，继续往下看。
钱副官：“这只是丹尼尔贝丁菲尔德教授的理论，他还没来得及对这篇报告深入研究就死了。”
“死了？”
维森特隐约觉得这位教授的名字有点耳熟，他沉思。
钱副官点头，“他死在了塔塔尔星，塔塔尔星最初沦陷的时候，第五军曾经想要派人将他救出来，但派去的精英小队还没找到人就死在了那里。”
维森特也派人去过塔塔尔星，但被当时爆发的二次兽潮阻挡在了星球外围，后面进入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一片废墟到处都是争夺地盘的异兽。
维森特突兀想起来裴青曾经说过的话，如果不是维森特在宾斯隐藏信息时横插一脚，裴青会和‘裴青’一样参与塔塔尔星的任务。‘裴青’参与塔塔尔星任务虽然没将教授带出来，但他找到了当时丹尼尔教授的研究成果。
后来‘裴青’如同一位普通的哨兵加入军部，一步步晋升——再也没怎么下过太空。
维森特其实隐约知道裴青的背景有问题，但他每次思考时总是找不到联想的参考线索。不过维森特没有特别在意这件事，上一世‘裴青’活跃在前线，救助无数公民，从未背叛，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仍旧为阿尔法星系奔走，直至为了在异兽潮中为前线撕开支点，力竭战死，可见其品德崇高而无畏。
至于他到底来自哪里，有着怎样的过去，倘若裴青不想说，那它就应该是个永远的秘密。
活跃的思维运转时，维森特这么想，手指紧了紧。
想着想着，忽地一种猜测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但过快的思考让维森特没能抓住。
他下意识抬眼去看身旁神色从未变过的哨兵。
黑发哨兵坐在原位，如同寻常一样姿态从容，神态平静，维森特听见他说道：“这篇报告没公式支撑，全是猜测。”
“对。”
钱副官没察觉什么不对，他同意裴青的看法：这篇报告没有任何的参考价值。
甚至后来因为这篇猜测，中央星很多知名的研究员都在怀疑丹尼尔是不是疯了。
唯有看起来仿佛没有丝毫在意的黑发哨兵无聊般在数据板上划来划去，密密麻麻的字体从暗红色的眼瞳中流过，却没有印在眼底分毫，最后的一切文字停留在报告的发表时间——
——三个月之前。
时间对上了。
放在数据板上的手指一顿，下一秒他将数据板关上，重新递给了钱副官，高大严肃的中年男人没有怀疑，他接过数据板将打开的报告再度扔回自己终端的角落里，转而继续提起其他的事。
只有仿佛漫不经心听着的黑发哨兵手指紧紧按着指骨，心思恍惚。
.......
裴青从维森特那里知道了一些‘前世’的事情。
他一直都对自己活跃于军部的想法无法理解，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个‘自己’常年滞留于太空。
但如果事情从塔塔尔星推算起会合理很多。
“他”因为辛普森的要求参与了救援丹尼尔教授的任务，在这个九死一生的任务中‘他’的队友死了，但他却活了下来，还见到了丹尼尔本人，亦或者拿到了丹尼尔手中的实验成果以及与这份报告相关的实验数据。于是从塔塔尔星出来之后，‘他’选择进入军部的征召计划，崭露头角。
在所有的军队里，一直活跃于前线、异兽潮的只有第三军、第四军、第九军，这其中，‘他’可能是从数据，亦或者从其他渠道得到了线索，从而选定了军队，从此为了找到回家的那个数据波动，一直在太空之中，再没下过陆地。
..... ‘他’成功了吗。
......‘他’找到路了吗。
千百种想法与可能性在思绪之中流转，像是颠倒的星云斑驳充斥着虚无与暗色，而他在暗色中行走，原本以为星空只会如此模样，却蓦然发觉它变了。璀璨在远处亮起，而他在这头，仰视着那片不知道是真实还是海市蜃楼所透出的光。
他该高兴。
.......
“.......裴青？”
“你怎么了？”
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碧蓝如同苍穹的眼瞳带着关心，因为凑近的距离，裴青甚至能够从中看到自己的脸。
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本该为自己推理出回家的路径而高兴，但他却突兀冒出一个想法——
——我离开了你吗，维森特？
不，如今该说——
在我找到回家的路之后，我会离开你吗，维森特？
......
维森特关切道：“不舒服？”
“……没事。”
半晌，黑发哨兵低声回答。
几个小时的路程即将结束，飞船逐渐接近了一片银白的星球。
船舱内的系统自动运转播报，提醒着乘坐这艘飞船的人们提防骤变的气温、随时可见的异兽，以及冰雪之星边防线自成立起经久沧桑的历史，深埋冰雪之下的人名、数字。
冰雪之星最早的驻守边线建立远比中央星上记载的历史记录还要遥远，这里是整个阿尔法星系的北部，地势偏远苦寒，在几百年前，还会有其他军队驻扎，但自从第九军成立，而中央遭受冲击、当时的指挥官差点放弃冰雪之星造成更惨重的后果，军部与政府做出调整，这里变成了第九军的军事基地。
在整个北部，没有比冰雪之星更加重要的防线。
异兽从宇宙深处向着阿尔法星系内部侵蚀需要跨越星海，宇宙如此庞大，异兽虽然种族繁多但彼此侵吞，单一或者几种太空异兽会在宇宙飞行占领沿途的星球。目前已知异兽飞行跨越星海有十三条行进路线经过冰雪之星，而有六条行进路线在冰雪之星附近。
想要防止这些异兽进一步打开阿尔法星系，冰雪之星的防守点位是必然建设的一环。
舱门大开，迎面而来的是凌冽的寒风。大片大片的银白色无边无际，唯有不远处的地洞蜿蜒向外。灰色庞大的建筑如同游龙又如长蛇附身与连绵高山之巅。伫立与风雪之中的堡垒上，是密密麻麻时不时闪烁着红光的无人舰队，直入天空般安静悬浮，仿若卫兵，长蛇一般的庞大星舰位于中央，它盘旋着身躯向上，尾巴与堡垒绵延之壁相接，头颅高抬，遥遥相望，注视着整个冰雪之地。
换成平常，裴青大概会为此震撼，但他还在想方才的理论，也就没什么心情去观察。
冰雪驻地的巡逻队伍很快赶过来。
“最近游臾堡垒又遭受了兽潮冲击，武器系统还在预热，大门不方便开放，玲副官让我们来接，从这里回冰雪驻地。”
前来接应的士兵穿着与雪白一种颜色的外骨骼，声音从传声筒中透出，隔着风雪狂啸之音准确清晰地传入在场没一个人耳中。他用权限解锁地底车，领着他们往里走。
他们一行人跟着人下到地洞里的‘敞篷车’里，还没走，护送他们走在后面的两个士兵和裴青脚步同时突兀一停。
维森特隐隐察觉到，转头看他，裴青示意他回头看向外面。看到他们动作的钱副官有些不明所以。
他们毕竟没带外骨骼，也没配备检测仪，看不到向着这里过来的几只异兽，只有裴青借着过分敏锐的五感，隐约听到了动静。
后面的人没在意他们的举动，心思全在外头：“头儿，有异兽过来了。”
负责侦查的人在频道里提醒：“目测是三只，两只在地面，一只在空中盘旋，等级不高，大概是被飞船的响动引过来的。”
“飞船停泊点这里经常用，”领队的男人只略略思考，便说道，“你和宇子带人去把周围异兽彻底清理一遍。”
“放心，头儿我们这就把那几只畜生收拾干净。”
跟在后面的人爽快应下，带着另一个人一起出了地洞。
中间经过这一个小插曲，领队的人将他们带到登陆游臾星舰的直梯上就告辞了，他毕竟是巡逻小队的人，最近刚刚经过异兽潮，很多地方都需要他。
人太忙，无论是裴青还是维森特都不可能将人强行留下。
不过很快裴青就知道，整个冰雪驻地不止他自己很忙。裴青和维森特登陆直梯，进了中央区域过了走廊就是总区域长的办公室。
办公室外有人听到动静快步过来。
“总区域长刚刚一直在等你，维森特。”
温和到近乎柔软的秘书看待维森特的目光如同在看自己的子侄，不过目光带着歉意，“但在三分钟之前，太空驻地发来紧急通讯，总区域长到底是这里的长官，只能过去。”
“她让我帮她对你说一声抱歉，不过长官应该很快就能够回来。”
玲秘书官是刘世荣身边的老人了，可以说是看着维森特长大都不为过，对于上司仅剩的子嗣，习惯性倾注关怀与疼爱。所以才从堆满行程的时间表中挤出来时间站在这里等着维森特，以防他伤心。
出乎意料，维森特没有生气，更没有伤心，他说道：“谢谢你，玲姨。”
维森特不会生气。事实上，这不是第一次发生。在他开始处理拉夫星球上事情的时候，它们发生的更加频繁，有时候是他在忙，有时候是他的母亲在忙，拉夫星球执行官和总区域长的时间重叠的部分有限。
失落是有，不过却不会太过。他毕竟长大了，又经历过重生。
总区域长直入太空并不算小事，更何况冰雪驻地才遭遇冲击，中间需要调度、运转的事情很多，秘书官也不空闲，来接应、谈话都是挤出来的休息时间。
又聊了聊，发觉时间不早的军装女人踩着匆匆的步子前往后勤办公室，情绪稳定的向导目送她离开。
气氛一时之间安静的有点过分。
目送女人离开，维森特抿了抿唇，“........”
带着银色指环的手指在他视野中突兀出现，晃了晃。
维森特回神：“怎么了？”
站在舱窗旁的黑发哨兵指了指下面的冰雪之地，几只显眼的异兽在雪地上奔跑，聚在一起争夺一只异兽的尸体肉。
裴青漫不经心道：“去狩猎？”
他记得维森特还挺喜欢杀异兽的。
维森特不由得走近，透过舱窗往下看，这里是中央区域，位于游臾星舰的腹部，而冰雪驻地还比较高，能轻而易举将驻地外的事物看清楚。自然也能够看到在外面杀异兽的巡逻小队，已经零散分布在外面的异兽群。
思考片刻，维森特说：“走。”
说走就走，两个人直奔直梯，没来得及说什么的钱副官无助地伸手想要挽留，但在他出声之前，一哨一向就这么消失在视野里。
因为气氛不对，体贴选择沉默、缩小存在感的钱副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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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冰雪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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