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动情处，车内狭小的空间里，气氛变得微妙而黏稠。狄雄的右手自然而然地、带着试探的意味，轻轻覆上了石笑放在身侧的左手。
石笑的手指微颤，却没有立刻抽回。
一股暖意从手背蔓延至心间。二十年前的青涩记忆——那些纸条，那个生日，那个未能赴约的跨年夜——与眼前这个饱含悔恨与深情的男人重叠在一起。一种“命运终究待我们不薄”的感慨油然而生，让她觉得，历经波折后还能再度相遇，本身就是一个不容辜负的奇迹。
在那一刻，理智的堤坝被情感的潮水冲开了一道缺口。她心想，或许，应该给彼此一个机会，也给这场跨越了二十年的遗憾，一个弥补的可能。
从昆宁回来已是晚上九点多。
夜色深沉，将白天的思绪渲染得更加浓郁。狄雄将她送到家门口，临别时，他轻轻将她拥入怀中。这个拥抱开始时带着克制，却在她没有抗拒后，骤然收紧，仿佛要将她深深地、深深地嵌入自己的生命里，弥补那错失的二十年光阴。
刚进门洗漱完上床，狄雄的信息就过来了：
[我感觉今天过得好快好快，只是累着你了。]
[我又不开车，不累。]
[有你在身边感觉真的好快。]
照这样聊下去又要说奇奇怪怪的话了。
[你赶紧休息吧，今天开一天的车，休息好了身体才好。]
他估计也累了。
[快睡吧，好梦！]
[晚安，早点休息。]
第二天中午，狄雄发信息过来：
[吃午饭没，我一早起来理货到现在。]
眼看他俩的关系越来越亲密，石笑还是不放心他和杜婷的关系，再次试探着问他：
[我本想发信息提醒你吃东西，怕被你家杜婷看到。]
[傻瓜，永远不要这样想，你在我心里和任何人都不一样，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想。]
晕，你不在乎我在乎啊，不过石笑还是结束了这个话题。她这人最怕欠人情，听说他从早忙到现在，悄悄给他定了个外卖。
下午四点狄雄收到外卖，给石笑信息：
[傻瓜，你定了个外卖给我？]
[嗯嗯，太饿不适合大吃，随便吃点垫垫。]
[吃了感觉超爽色色的表情]
晚上十点，狄雄拎着一只热乎乎的烤鸡出现在门口：“给悠悠和外婆当夜宵，我先回去了。”
十一点，他的信息追了过来：
[宝贝吃了吗？外婆觉得味道怎么样？]
[她俩都睡啦，明早我用微波炉热给她们。谢谢你的鸡。]
[额，失策了。早知道该带你出去，慢慢送你回去。]
[你要休息了？]
[女儿睡了，我也躺下了。腰有点疼，今晚早点睡。]
[肯定是生意忙，累着了。明早记得吃早餐，再吃点药。]
[嗯嗯，我的石大医生，腰疼该吃啥药？]
[如果是劳累就多休息。但疼痛反应在腰上，多半跟肾有关。愿意试偏方就用韭菜煮水，想吃药可以试试金匮肾气丸。]
[喂！绝对不是肾的问题，这点自信必须有！纯属站了一天，累的！]
石笑对着手机失笑，很多人一提肾就想到那方面，她耐心解释：
[别敏感，六味地黄丸和金匮肾气丸对女性也很友好。我是真觉得和肾有关。]
[睡了，明早送好吃的早餐给你们。]
他飞快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不用，你忙你店铺，我闲得很，你告诉我哪家好吃，我自己去找。]
[你找不到，一定好吃的那种，口水都给你馋出来。]
[你说嘛，我肯定找得到，我自己去堂食，再打包一份放你店门口。]
[听话，乖，明早九点我送给你。]
[你不用那么辛苦。]
[傻瓜，不辛苦。听话，睡觉，明早见。]
[好吧。]
他们互发了几个卿卿我我的表情就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九点，狄雄的信息就来了：
[小傻瓜，我来了。]
石笑还在被窝里，看到信息赶紧爬起来回：
[稍等。]
[小猪，我来喂你啦，开门。]
石笑冲到楼下，跑出大门，狄雄打包了三份乌鸡米线过来。
他跺着脚说：“好冷啊，你赶紧回去趁热吃，吃了睡个回笼觉，让我羡慕嫉妒一下，我去店里开店了。”
石笑把早餐提回去给外婆和女儿吃了，她们都说好吃。她发信息给狄雄：
[我吃饱了，那你记得吃药，再喊腰疼不跟你出去了。]
[遵命，马上安排。]
下午石笑在家收拾以前的旧东西，翻出了初中时的几本日记，还有20多年前狄雄写给她的信和送她的蓝紫色围巾。
她拍了张照片给他并配文：
[猜猜这里面是啥？]
[情书？]
[都是你写的，是不是情书我就不知道了。]
[我太可爱了吧。]
[有点，我给你写的呢？]
他没有正面回答，估计是丢掉了。
[古董啊，能给我看看吗？]
[你确定？要看？]
[我想看看我变了多少，拍照片给我看看什么内容。]
[太多了，拍不了。]
[一张一张拍嘛。]
石笑一边跟他微信聊着，一边重温了一下当年他写的那些信，石笑逗他说：
[太肉麻了，拍不下去。]
[必须拍，我看看多肉麻。]
[那你肯定看不下去的。]
[我一定要看，我那段时间幼稚到什么程度，那可是我的青春，也是我最认真的时候。]
听他这么说石笑很激动：
[我今天也跟我女儿说这些都是妈妈的青春呢。]
[其实这次能见到你就解开了以前的心结，最重要的是知道你在哪，过得好不好。]
[害羞的表情]
[快40的人了，跟你说这些明显感觉心跳加速。]
[我怎么没看出来啊。]
他们就这样一直聊到晚上十点半，他突然发条信息说：
[我想喂猪，小瘦猪。]
[我今天发现我已经胖了，不能再吃夜宵了，双下巴都出来了。]
[相信我，就吃一丢丢。]
石笑惊讶他卖了一天货还有这精力：
[你不累吗？]
[想起喂你我就兴奋。]
石笑觉得自己都已经躺在床上了，他忙了一天肯定很累就回：
[你累了，需要休息，明天周末更忙、更累。]
没过几分钟，狄雄发来信息：
[我来投食啦，可以光屁屁跑出来拿了又跑回去。]
[啥意思？]
[门口。]
晕，又整这出。
石笑匆匆裹上大衣跑出门，夜色里，狄雄笑着将一袋还冒着热气的烧烤递到她手里。下一秒，他便自然而然地张开双臂，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这个拥抱用力极了，仿佛想将冬夜的寒意全都驱散。
然而，就在他收紧手臂的瞬间，石笑清晰地听见他传来一声极力压抑的、短促的抽气声——“嗞”。
可他随即就像个没事人一样，迅速松开了她，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仿佛刚才那声痛呼只是她的错觉。
“快回去吧，外面冷。”他朝她挥挥手，转身走了。
拎着那袋沉甸甸、暖烘烘的烧烤回到家，石笑却没了睡意。狄雄那声下意识的吃痛，和他强装无事的模样，在她心里挥之不去。
与其被动失眠，不如主动熬夜，她索性翻出日记本，重温一下那段年少的时光。
指尖翻过纸页，停留在其中一篇日记上。那页的标题，赫然写着：
1998年5月21日星期四晴
等了他一个通宵
坐了一刻钟，我想狄雄不会来了。生气不到三分钟，一转念，他喜欢制造惊喜，会不会是想在半夜3点钟来，我半信半疑地等着。
我把蜡烛点在我桌上，自己跑到别的桌子上趴着睡，这样做为的是引开蚊子，但饿极的蚊子绝不会放过这个空间内唯一的食物，我平生认为时间过得最慢的时刻恐怕就是此时。
3点过了，我开始绝望。4点钟，我的看法彻底改变，我认为自己像一只被人耍了的猴子，还痴痴地等着耍猴人的报酬。我恨自己自作多情，恨自己太容易相信别人，太容易受骗，心太软，太傻，太痴。我想起一句话：不要相信任何人，是的，任何人，包括自己，因为有时候自己也会骗自己。
听，连蚊子都在嘲笑我，声音笑得那么大。
天空开始发亮，蓝蓝的、阴阴的，我再次漫步校园，看了一遍所有的板报、专栏，时间还是那么慢。我回到教室，心静得发冷，只好看书。
大约五点半，他来了。他跟我说，昨晚他的爸爸妈妈吵架，他装睡，半夜里出来又被他父亲抓回去……
我本想不理他，但听他这么解释，又原谅了他。
石笑把这页日记拍照发给狄雄。
狄雄果然也记得这件事，很快就回信息说：
[别看了，答应我别看了，我心里最疼的那地方就是这个事了。]
[别放心上，跟你开玩笑呢，再说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现在看看以前的事情就知道我多不靠谱，越想对你好，越对你不好，越怕伤害你，就越伤害到你。]
[不要给自己不好的心理暗示，没有这回事。]
[答应我，不看了好不好？]
石笑被他说得有点感动，深情地回复：
[悄悄告诉你，我觉得你是我这辈子遇到对我最好的人，没有之一，二十多年前是，现在也是。]
[以后还是，永远都是。]
[嗯嗯，晚安，我睡了。]
[嗯嗯，好梦。]
是不是从小父母离异的人长大更容易被一些小事感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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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极限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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