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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深渊

十一月的最后一个周五,学校举行“家长开放日”。林羡没告诉家里,却没想到林建斌自己来了——他穿着跑长途的灰夹克,头发乱得像鸟窝,身上带着烟酒混杂的刺鼻味。薛冰正在讲期中表彰,他直接推门进来,目光在教室里扫射,最终落在林羡身上,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闺女,咋不给爸留个座?”

四十多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林羡血液瞬间结冰,手里的奖状被捏得变形。薛冰皱眉,维持礼貌:“家长请先坐后排。”

林建斌却大步走到林羡桌前,一把抽走她桌上的分科表,扫了一眼,声音陡然拔高:“理科?你他妈疯了?老子供你读书,是让你学会算账,不是搞这些没用的公式!”教室里死寂,薛冰沉下脸:“林先生,请您尊重学生**。”

“**个屁!她吃我的穿我的,就得听我的!”林建斌抬手,一把揪住林羡衣领,把她从座位上拎起来,“走,跟我回家,这破学别上了!”

林羡喉咙被勒得生疼,眼泪涌上来,却倔强地不肯掉。她试图掰开父亲的手,指甲陷入对方粗糙的皮肤,留下几道血痕。林建斌吃痛,怒火更旺,抡起胳膊就要扇下来——

风声中,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横空截住那只手腕。江砚站在过道上,手指收紧,声音冷得像冰:“叔叔,打人是犯法的。”

林建斌怒目圆睁:“你谁?老子管教闺女,关你屁事!”“我是她同班同学。”江砚一字一顿,“也是年级第一。林先生,您想让林羡转学吗?只要我写份证词,学校可以报警,也可以申请强制保护令。”

少年嗓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林建斌脸色青紫,最终悻悻松手,骂骂咧咧地走出教室。门被摔得山响,像一记闷雷,久久不散。

林羡僵在原地,浑身发抖。薛冰过来,想安慰,却被她轻轻推开。她弯腰,捡起被踩皱的分科表,走到江砚面前,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谢谢。”

江砚没说话,只伸手,把她攥得发皱的纸一点点抚平,然后递还给她。指尖碰到她手背,冰凉,却让她眼眶发热。她忽然抓住他手腕,指甲陷入他皮肤,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江砚,我选理……我死也要选理。”少年垂眼,目光落在她颤抖的指尖,声音低哑:“好,我陪你。”

家长开放日后,林羡彻底成为焦点。走在校园里,她能感觉到背后的指指点点——“就是她,爸想把她拖回家退学”“听说她爸赌博欠了一屁股债”“离她远点,家庭有问题的人情绪不稳定”……

她把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连阮眠的玩笑也不敢回应。夜里,失眠更严重,她开始偷偷吃双倍剂量的褪黑素,直到出现幻觉——有天凌晨,她看见天花板裂缝里渗出暗红液体,一滴一滴,落在她枕头边,像血。

周二心理咨询,沈老师建议她暂时住校,避开家庭刺激。林羡摇头,住校要交住宿费,林建斌不会给。她走出图书楼,发现江砚等在台阶下,手里拎着一袋药,是医院开的助眠胶囊。“我问过沈老师,”他开门见山,“你剂量太大,会依赖。”

林羡苦笑:“那你说,我该怎么睡?”

江砚沉默片刻,忽然伸手,覆上她眼睛:“闭上。”

林羡愣住,睫毛在他掌心颤抖,像受惊的蝶。少年声音低低传来:“想象你站在一片香樟林里,阳光很好,风也不大,你伸手,能碰到最矮的那片叶子……”

他声音轻而稳,带着薄荷味的呼吸拂过耳畔。林羡不由自主跟着他的描述,想象那一幕——绿意包围,光影斑驳,她伸手,指尖真的碰到一片温热的叶脉……

“现在,慢慢数,一、二、三……”她数到第十,身体忽然松弛,像一只被放气的皮球,软软地靠在江砚肩上。少年身体一僵,却没推开,任她额头抵在自己锁骨,呼吸逐渐平稳。良久,他低头,看见她睫毛上还沾着细小水珠,像碎裂的月光。

他伸手,轻轻拭去,声音低不可闻:“林羡,晚安。”

十二月中旬,市一中宣布“冬季奖学金”名单,林羡赫然在列——一等奖5000元,覆盖竞赛集训一半费用。颁奖礼那天,她站在主席台,聚光灯打在脸上,像一把把灼热的小刀。她握着话筒,声音发抖,却坚定:“我想告诉某些人,贫穷不是原罪,梦想也不是奢侈品。”

台下掌声雷动,她却在人海里,准确找到江砚的眼睛。少年站在过道尽头,嘴角微弯,对她竖起大拇指。那一刻,她忽然觉得,世界也没有那么糟。

放学路上,她把他堵在香樟树下,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五十元,塞到他手里:“还你药钱。”

江砚挑眉,没接:“不如换成别的?”

“什么?”“寒假集训营,省队选拔,一起去?”

林羡愣住,手指无意识攥紧围巾:“我……还没凑够钱。”

“奖学金加助学金,够了。”江砚低头,目光落在她耳垂,银色月亮在夕光里闪,“剩下的,我借你,免息。”

林羡鼻尖发红,半晌,轻声道:“江砚,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少年倚树,双手插兜,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却字字清晰——

“因为我想看省第二,变成省第一。”

“也因为——”他顿了顿,黑眸里映出她苍白的脸,“你值得。”

寒假集训前的最后一个周末,林羡回了一趟家。林建斌罕见地没喝酒,蹲在楼道口抽烟,见她回来,把烟头摁灭在墙上,声音哑得吓人:“奖学金五千?拿出来,你弟要报英语班。”

林羡攥紧书包带,指节发白:“那是我的集训费,一分也不会给。”

林建斌冷笑,突然伸手,一把拽下她围巾,领口被撕开,锁骨露出大片青紫——那是昨晚他喝醉时掐的。林羡疼得抽气,却倔强地挺直背:“打死我,也不会给。”

男人扬手,巴掌落下瞬间,她闭眼,却听见“砰”一声闷响——林建斌被一股大力推得撞向墙壁。江砚站在楼梯口,呼吸急促,显然是一路跑上来,他手里还拎着她落在学校的练习册,此刻却像握着一把无形的刀。“林先生,”少年声音冷冽,像淬了冰,“再打她一次,我保证让你坐牢。”

林建斌脸色青紫,想扑上来,却被江砚一把攥住衣领,拖下楼。楼道昏暗,声控灯忽明忽暗,少年侧脸在闪烁的光里锋利得可怕。林羡追下来,只看见江砚把林建斌按在单元门口,声音压得极低:“欠赌债是吧?再动林羡,我让你连本带利一起还。”

林建斌被震慑住,骂骂咧咧地走远。江砚回头,见她站在风口,瘦得像一片随时会被吹散的叶子。他伸手,把她被撕破的领口拢好,手指碰到她锁骨淤青,动作轻得近乎颤抖:“疼吗?”林羡摇头,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滚下来,砸在他手背,烫得惊人。江砚叹息,忽然俯身,把她揽进怀里。少年怀里带着冬夜的寒气,却让她第一次觉得,世界有了温度。

“林羡,”他声音低哑,却字字清晰,“去集训吧,别再回来。”去集训的大巴在清晨六点出发。香樟大道结了一层薄霜,像撒了碎盐。林羡把行李塞进车厢,回头,看见江砚站在晨曦里,手里拎着一杯热豆浆和一只纸袋,纸袋上是熟悉的凯蒂猫图案——创可贴、助眠胶囊、月亮耳钉的备用耳堵,一应俱全。

她接过,指尖碰到他冰凉的指节:“……谢谢。”

江砚单手插兜,低头看她,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却字字坠在她心口——

“林羡,往前走,别回头。”

“可我怕……”她声音哽咽,“怕等我回来,你已经走了。”

少年忽然伸手,覆上她后脑,迫使她抬头。他的黑眸里燃着两簇小小的火,亮得惊人:“那就省第一回来,让我没地方可走。”大巴启动,林羡隔着车窗,看见江砚站在原地,身影被晨雾一点点吞没。她抱紧纸袋,眼泪砸在豆浆盖,溅起小小的圆斑,像一场无声的暴雨。

陵城大学的集训营,比想象中更残酷。每天早七点到晚十一点,高密度授课加模拟考,错题超过三道,就要被“留堂”到一点。林羡被分到“竞赛A班”,周围全是各市状元,她这个“全市第二”,在这里毫不起眼。第一次月考,她排A班倒数第七,成绩单贴在墙上,像公开处刑。

夜里,她躲在楼梯间,给江砚发微信——

【L:我是不是很没用?】

【J:把“很”去掉。】

【L:……】

【J:倒数第七,也是A班第七。省里能排前五十,不错了。】

【L:可我怕撑不到最后。】

【J:那就把“怕”也去掉。】

隔着屏幕,她仿佛听见少年懒洋洋的嗓音,心跳稍稍回落。下一秒,又一条消息弹出来——

【J:开门,有快递。】

林羡愣住,楼梯间的声控灯亮起,她探头,看见宿舍外站着穿外卖制服的骑手,手里拎着一只保温袋,袋子上贴着蓝色便签:【省第二,加油。】里面是热乎乎的番茄牛腩饭,和一杯加冰的柠檬气泡水——她最爱的搭配,却从没告诉过他。

眼泪毫无预兆地砸在手机屏,她手忙脚乱去擦,却越擦越花。回宿舍的路上,她一路低头,嘴角却悄悄扬起。那一刻,她忽然明白,自己并不是孤军奋战。集训营的倒数第二场模拟,林羡终于杀回A班前十。成绩单出来的那晚,陵城下了今冬第一场雪。她跑到操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他——

【L:雪落满了香樟。】

【J:嗯,市一中也是。】

【L:你也在操场?】

【J:你猜。】

她心跳失速,下一秒,视频电话弹过来。屏幕里,少年站在校篮球场,身后香樟枝桠积满白雪,他穿黑色大衣,领口一圈深色围巾,衬得肤色冷白。雪花落在他睫毛,瞬间化成水珠,像碎钻。

“林羡,”他声音低哑,却带着笑,“省第一在等你。”她握着手机,雪花落在镜头,屏幕瞬间花白,像一场盛大的烟火。眼泪涌上来,却不再是苦的。

集训最后一周,省队选拔面试。林羡发挥稳定,笔试第二,面试第一,总分反超,成为省队正式成员。公布结果那天,她第一个冲出公告栏,却在楼梯口撞见一个人——许纵,江砚的发小,手里拎着一袋文件,冲她扬眉:“恭喜,省第一。”

林羡喘口气,四处张望:“江砚呢?”

许纵收起笑,把文件递给她:“他让我把这个给你。”袋子里是一份手写的物理竞赛笔记,封面写着:【赠省第一】落款是江砚凌厉的字迹,却比平时潦草,像是赶时间写的。

林羡心里咯噔一下:“他……去哪了许纵犹豫几秒,还是开口:“他爸公司出事,被带走调查,他赶回去处理,走得很急。”顿了顿,又补一句,“别担心,他扛得住。”

林羡抱紧文件袋,雪花落在她睫毛,瞬间化成水,像泪。却没人分得清,那是雪,还是别的什么。

寒假结束,新学期报到。香樟大道积雪未融,林羡拖着行李回学校,第一件事是去1班找江砚。他的座位却空了,桌面干净得像从没人坐过。同学告诉她,江砚请了长假,具体多久,没人知道。

夜里,她给他发微信,一条又一条,却全部石沉大海。打电话,关机。去问许纵,对方只回:【他很好,别瞎想。】却再没下文。

林羡把自己埋进题海,用更高强度的学习麻痹自己。3月省队集训,她随队去了北京,再回来时,已是一身荣耀——全国物理竞赛银牌,陵城一中历史上第一块。薛冰在升旗仪式表扬她,聚光灯打在脸上,她却只觉得刺眼放学,她独自走到篮球场,香樟新叶初绽,风一过,沙沙响,像无数细小的掌声。她站在三分线外,抬头看记分牌——0比0,空白一片。眼泪毫无预兆地砸下来,她伸手去擦,却越擦越湿。那一刻,她终于承认,自己弄丢了那个陪她数心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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