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溪任这妇人抱着自己的腿,垂着头,眼睛深邃地看着她。
这妇人的话漏洞百出。若真是山匪作祟,又怎会把她放在这人来人往的大道上,让她好找人求救?
但就是如此明显的谎话才叫李溪心里没底。这人到底想做什么?
李溪略微沉思了一下后,笑了起来。他弯下腰,手穿过这妇人的手臂,温柔地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安慰道:“夫人您别急,我会安排人去您家里主持公道。只是我这儿军情紧急,着急赶路。不如我让我身旁这位姑娘和你一同回去可好?她的本事可大着呢!”
老妇人顺着他的话,移了下身子,看向李溪身后的李慕缨。一瞧见她,这妇人很干脆地摇了摇头,激动地抗拒道:“大人您若是不想帮民妇可以直说的,让这么个女娃娃同我回去面对那些山匪,救不了我女儿的!”
哭着哭着,她竟把手从李溪手里抽了出来,头一甩就要走:“是我命贱,耽误了您们这些大人们的事儿。我自己爬回去就是,反正也活不下去了,大不了就和我女儿一起死了干净得好!”
她这话倒是对李溪有着极强的怨气,似乎李溪指了李慕缨陪她回去,的确是没把她和她女儿放在眼里,敷衍她了。
但军队中有人听不下去了,未等南宫发令就驳斥道:“你这老妇人不要不识抬举,丞相给你指的女娃娃可是我们军队里的先令将军。什么牛鬼蛇神她都打赢过,还怕你那几个山匪?”
南宫不悦地回过头来对那出声的士兵喝了一句:“没规矩。”后,就叫人把他拖下去领罚了。
而那老妇人即使听见了士兵的话,仍不以为意。只以为这些兵们都是合起伙来糊弄她,就是不肯出人帮她解决问题。
李溪看她脸上嫌弃又固执的表情,头微微往后仰。他指李慕缨随她去就是想探探她的目的,不过眼下看来,她似乎并不在意阿缨。又或许是她伪装得太好了?
在李溪思考的当口,他身后传来刚劲的女声:“郎昭,你上前来。”
李溪侧目。郎却娴竖起的右手往后招了一下,人群中的郎昭便骑着马走上前来,在她身侧答道:“郎昭在。”
郎却娴对他点了下头后,又点了几个人,下马走了过来。她站在李溪身前,似笑非笑地对那被她气势吓到的老妇人说道:“夫人,你既看不上我们这里的先令将军,那不如就让我们几个去替您把山匪给剿了吧。”
老妇人被唬得往后退了一步,但看她的样子还是婉拒道:“这······你也是个女娃娃啊。”
“诶~”郎却娴刻意拉长这声儿后,叉着腰对那老妇人不客气道,“我们这里你要找就只有女娃娃,不是她就是我,你自己挑吧。”
说完,她看对方推拒的神色,威胁道:“再不快点儿挑个女娃娃啊,你家里的女娃娃就没命啰!”
“你你你你!就你了!”妇人一听她这么说,马上就指了她。毕竟她身后还有好几个男人,比起独自一人的李慕缨来讲,看起来可靠了很多。
郎却娴笑着,转过脸来对李溪行礼道:“丞相,就让我和郎昭送这位夫人回家吧。”
李溪点了下头,嘱咐她道:“万事小心呐!”
郎却娴答了声:“一定。”后,就走回了自己的小红马身旁,利落地上了马后,她用手中的马鞭抽了下红马的屁股。马嘶鸣了一声,朝着那妇人的方向飞奔而去。
那妇人眼见着要撞上她了,急忙往身侧一躲。而在马身上的郎却娴正等着她这个动作。
她一手拉着缰绳,身子往另一侧骤然偏了下去。路旁的老妇人看着这一切还未反应过来时,她的肩膀上就搭上了一只手。那手拽着她肩上的衣服往上一提。
“啊!!!!!”
妇人猝不及防的尖叫声还未停歇的时候,她就已经安坐在了郎却娴身前。郎却娴的两只手在她身两侧抓紧缰绳,将她箍在身前不得动弹。身下的马还在不停地向前飞奔着,而这时郎却娴伏下了身来,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夫人,你可得带好路啊!要不然可耽误我们救您女儿的时间了~”
“我我我我!”那妇人被她这话一吓,努力稳住自己心神,手慌忙地指向了一个方向,急忙喊道,“那那那那、那边!”
郎却娴朝身后的郎昭递了个眼神后,对方心领神会。一同带着身后的兵,往那妇人指的方向而去,奔下了军队行进的大道。
郎国公这时上前来,在李溪身旁同他一起驻足望着远去的一双女、儿道:“丞相您不必担心,却娴有分寸的,会探听清楚那妇人的底细。”
李溪颔首,看着她们马蹄激起的扬尘未语。
郎却娴带着这几个人组成的小队,蹿进了路旁的密林中。赤黑色的马在绿意深深的树林中穿梭着,颜色对比得分外鲜明。一眼就能瞧出,她们不属于这里。
停在树枝上的小鸟因意外来客的滋扰,纷纷张开翅膀朝着天空飞去。而被它们擦肩而过落下的树叶,兜兜转转的,翩翩落进了路过的郎却娴的衣襟里。
疾驰中的郎却娴感觉到胸口发凉,低头,瞧见那意外落入她怀中的生机,嘴角微微弯了一下后,抬起头来继续向前飞奔,双眼明亮着,并不打算将这片叶子从衣服里取出来。
在林子里穿梭了一会儿后,就在郎却娴的双目被这一如既往的绿色麻木时。她终于瞧见了一缕白色的炊烟。她凝眸盯着那处,一座小小的草屋从绿色的地平线上如草苗般慢慢长出了土来。
郎却娴一挑眉,再次伏到那妇人的耳边道:“夫人,那就是您家?”
被急速飞奔的骏马颠得话都说不清老妇人,忙不迭地应承道:“是是是是。”
听她说完,郎却娴再次提速,往那草屋的方向冲去。这可就更苦了这饱受颠簸的妇人了。
等郎却娴冲出了林子,踏上这屋外的空地时,她才看见这草屋破败的木门紧闭着。
她拉紧缰绳马叫了一声,朝上抬起了两只前蹄,随后重重地落下,她停在了屋前。
随后而到的郎昭也跟着她停了下来,他侧头看着郎却娴阴沉下来的脸,问道:“姐姐,怎么了?”
郎却娴看着七零八落的院子,门前还有一段深深拖拽的痕迹没有答话。
她紧闭着唇,立即就从马上下了来,拔出自己腰侧的佩剑。几步走到了门口,一脚踹向了那木门。禁不住她这一脚的木门轰然倒塌后,她一步踏入了房内,朝里看了一眼后,就怒目圆睁地喝道:“你们这群歹人,给我住手!”
门外的郎昭和剩下的几位士兵一听,哪里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互相看了一眼后,也紧跟着下了马冲进了屋内。
而被她们遗忘在屋外好不容易缓过劲儿直起身来的妇人,眼睛深深地望向幽暗的屋内。
傍晚时分,李溪和郎国公在已经驻扎好的大营内等到了归来的郎却娴。她将今日在妇人屋中所见的一切如实告知了李溪和郎国公。幸好她们到的时候尚早,那姑娘的衣服还没被扒下,只是受了些轻伤。郎却娴和郎昭一行人将山匪料理了后,给了那两母女一些伤药和银钱就离开了。
李溪和郎国公听她沉着脸郑重其事地说完后,面面相觑。先是郎国公疑惑道:“莫非那老妇人所言真没什么问题?”
李溪想了想,却是摇头道:“她出现的时间、地点如此蹊跷,就算真无问题,也不能对其放松警惕。”
郎国公深以为然地点头道:“应当如此。”
说着,他就替郎却娴向李溪邀功道:“我女儿也是比我们先想到这一步啊,这不就让郎昭和其他士兵都留在了那里盯着那一家,自己回来向我们报告嘛~”
李溪明白他的意思,郎却娴回来向他们报告时,全程表情都是凝重的,想来那草屋里的姑娘使她想起了自己的遭遇。郎国公才想着借邀功这事转移下她的注意力。
这样的事情李溪怎么会不配合呢?他笑着道:“那国公大人您看,我该给郎小将军怎样的奖赏合适呢?”
“诶~”郎国公接着他的话看向站着不语的郎却娴叫道,“却娴,快!丞相大人都开恩了,你还不赶紧说你想要什么。”
状况外的郎却娴被自己父亲这么一点,思绪从那昏暗屋内在床上无力挣扎的女子身上抽回,愣着神,她茫然地看了下自己父亲。只见他朝着自己笑着,才反应过来父亲给她求来了什么。意外获得的惊喜,使她将沉重的心情抛到了脑后。有些不相信地向李溪确认道:“真的吗?什么都可以?”
李溪闭着眼朝她点了下头。
郎却娴兴奋地脱口而出道:“那我要下一场仗,我做主将,李慕缨和暂音做副将。我们一起出战!”
李溪心里道了一句:郎小将军这是要组全女班啊。这个要求也不是不行。他应允道:“可以。”
得到肯定后的郎却娴按捺不住自己雀跃的心情,立刻就要向李溪和郎国公作别道:“那本将就先退下去告诉阿缨和暂音这件事啦!”
郎国公笑着骂了她一下:“你这丫头,满意了就把我跟丞相扔在这里不管,也不跟丞相道声谢。”
说完,他再对着李溪道歉:“丞相,都怪我宠坏了这丫头,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郎却娴知道父亲是在给她打圆场,朝他吐了吐舌头后,才对李溪抱拳行礼道:“属下多谢丞相应允。”
李溪瞧着这两父女间的互动,笑着摇摇头道:“好啦好啦,郎小将军你快下去吧。再多留你一会儿啊,你父亲该同我生气了。”
郎却娴这才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了李溪的帐子。
李溪待她离开后,才对郎国公说道:“国公,我担心仅郎昭一人应付不了那妇人,我待会儿会派赵良恩过去一并守着。”
郎国公收敛了笑意,点头道:“也好,两个人能相互照应一些。”
出了李溪营帐的郎却娴飞快地来到了李慕缨的帐前,正要掀开帘子时,她听到了里面女子的说话声。聊的是些很寻常的话题,她正要进去加入她们时,却浑身一僵。
她在那个草屋外时,为何没有听到过屋内女子的求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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