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头守夜人的脚步声像重锤砸在青石板上,“咚、咚、咚”,每一声都震得苏澈的心脏跟着发颤。他攥着顾寒洲的手,掌心全是冷汗,却不敢松开,这是此刻唯一能让他感觉到“活着”的温度。
“往这边走。”顾寒洲突然拐进一条窄巷,巷子两侧是斑驳的砖墙,墙头上爬满了黑色的藤蔓,藤蔓上结着小小的黑色果实,像凝固的血珠。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这条巷子里有个隐蔽的拐角,能暂时躲一躲。”
苏澈跟着他往里跑,巷子比想象中更窄,两人并肩走都要侧着身子。砖墙上传来“沙沙”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爬,他用手电筒照了照——墙缝里嵌着无数只细小的眼睛,是黑色的甲虫,正密密麻麻地盯着他们,触角动个不停,像在传递什么信号。
“别照它们。”顾寒洲拉了他一把,“这些是‘鸦眼虫’,是鸦神派来盯梢的,照得越久,它们记得越清楚。”
苏澈赶紧关掉手电筒,黑暗瞬间裹住他们。巷子里的风突然变凉了,带着一股潮湿的霉味,还有若有若无的哭声,像是女人的,又像是孩子的,从巷子深处飘过来,忽远忽近。
“到了。”顾寒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摸索着推开一道不起眼的木门,门轴发出“吱呀”的轻响,像是怕惊动什么。“进去,把门关上。”
苏澈钻进木门,里面是个小小的储物间,堆满了破旧的木箱,箱子上落满了灰尘,一踩就扬起一阵灰雾,呛得他咳嗽。顾寒洲关上门,靠在门板上喘气,两人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清晰,还有门外传来的“咚、咚”声——无头守夜人还在巷子里走,脚步声越来越近,又慢慢远去。
“它走了?”苏澈小声问,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身边的木箱,箱壁上有一道深深的划痕,像是指甲抓出来的。
“没走。”顾寒洲的声音很沉,“它在巷口等着,这些东西认路,只要我们进了这条巷,就别想轻易出去。”
苏澈的心沉了下去。他靠在木箱上,后背突然碰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吓得他猛地跳开——手电筒的光扫过去,是一只死猫,已经腐烂了一半,肚子被剖开,里面没有内脏,只有一团黑色的绒毛,和他之前在广场上看到的乌鸦尸体里的绒毛一模一样。绒毛里还嵌着几颗细小的牙齿,像是人的乳牙。
“别碰。”顾寒洲把他拉到身边。
苏澈点点头,胃里一阵翻涌。他转头看向储物间的另一头,那里有一道小小的窗户,玻璃已经碎了,雾气从窗户缝里渗进来,在地上积成一层薄薄的白霜。透过窗户,能看到外面的巷子,无头守夜人就站在巷口,黑色的袋子拖在地上,袋子口敞开着,露出一截白色的骨头,像是人的手臂骨。
“我们得找别的路出去。”顾寒洲走到窗户边,仔细观察着外面的环境,“这条巷子连接着雾巷,只要能找到雾巷的入口,就能绕开它。”
“雾巷?”苏澈愣了一下,“就是那个会让人迷路的巷子?”
“是,但也是唯一能躲开守夜人的路。”顾寒洲的目光落在窗户外面的墙上,那里有一道模糊的符号,和他母亲照片背面的符号一模一样,“刘翠花说过,雾巷里的空间是乱的,守夜人进不去,只有活人的‘执念’能带着人走出去。”
苏澈没听懂,但他知道现在没有别的选择。顾寒洲推开窗户,先跳了出去,然后伸手拉他。外面的雾气更浓了,浓得能摸到,落在皮肤上凉得像冰,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腥气,像是从地下渗出来的。
“跟着我,别走远。”顾寒洲拉着他,沿着墙根往前走。墙上的符号越来越多,有的是用血画的,有的是用黑色的液体,都歪歪扭扭的,像是临死前的人画的。走到巷子尽头,顾寒洲停下脚步,指着面前的一道墙:“这就是雾巷的入口。”
苏澈看着那道墙,和其他的砖墙没什么区别,只是墙面上的藤蔓更密,黑色的果实也更多,甚至有几颗已经熟透了,正往下滴着黑色的液体,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在腐蚀地面。
“入口……在哪里?”苏澈疑惑地问。
顾寒洲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那根黑色的羽毛,羽轴上还刻着细小的符号。他把羽毛放在墙上的一道裂缝里,轻轻一推,裂缝突然扩大,露出一个能容一人通过的洞口,洞口里满是白色的雾气,像是凝固的牛奶,看不到里面的景象。
“进去后,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别回头。”顾寒洲的声音很严肃,他把羽毛递给苏澈,“拿着这个,它能帮你分辨方向。”
苏澈接过羽毛,指尖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从羽毛里钻进了皮肤。他深吸一口气,跟着顾寒洲钻进洞口。
刚进去,就感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比外面的雾更冷,还带着一股奇怪的香味,像是香烛燃烧后的味道,混着腐烂的气息。雾气浓得看不到自己的手,只能听到顾寒洲的脚步声在前面引路,还有自己的心跳声,“咚、咚”的,在雾气里格外清晰。
“别离我太远。”顾寒洲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里的雾会让人产生幻觉,很容易走散。”
苏澈赶紧加快脚步,想跟上顾寒洲,却突然感觉脚下一滑,像是踩进了水里。他低头看,手电筒的光扫过地面——哪里是水,是一层黑色的液体,正从砖缝里渗出来,漫过他的鞋底,粘在上面甩不掉,还带着一股温热的触感,像是人的血。
“这是什么?”苏澈的声音发颤。
“是‘忘川水’。”顾寒洲的声音从前面传来,“踩在上面,会看到自己最害怕的东西,别信它。”
苏澈点点头,刚想往前走,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跟着他。他想回头,却想起顾寒洲的话,硬生生忍住了。脚步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有人在他耳边呼吸,带着一股腥气,像腐烂的肉。
“苏澈,别往前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白墨言的声音,“雾巷里没有出路,只有死路,回来吧,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苏澈的脚步顿住了。他知道这是幻觉,可白墨言的声音太真实了,像是就站在他身后,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手要碰到他的肩膀。
“别停!”顾寒洲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那不是白墨言,是雾里的‘回音鬼’,它在模仿你听过的声音,想让你回头!”
苏澈猛地回神,赶紧往前走,身后的脚步声和呼吸声突然消失了,像是从未出现过。可他的肩膀却传来一阵刺痛,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了一下,他用手摸了摸,摸到一道细小的伤口,正往外渗着血,血滴在黑色的液体里,瞬间被染成了黑色。
“你没事吧?”顾寒洲的声音近了一些,他的手抓住了苏澈的手腕,“刚才为什么停下?”
“我听到了白墨言的声音。”苏澈的声音还在发颤,“还有脚步声,像是有人在跟着我。”
顾寒洲没说话,只是拉着他继续往前走。雾气里的香味越来越浓,浓得让人头晕,苏澈开始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在雾气里晃来晃去,有的像是在哭,有的像是在笑,还有的像是在追赶什么,可仔细看,又什么都没有。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前面突然出现了一扇门,是木质的,门板上刻着一个乌鸦的符号,和牌坊上的石鸦一模一样。门是虚掩着的,留了一道缝,从缝里能看到里面的景象,是一间病房,和医院里的病房一模一样,床上躺着一个人,盖着白色的引魂布,布下面的人正慢慢翻身。
“别开门。”顾寒洲拉住想靠近的苏澈,“这是‘回魂门’,里面的都是你见过的东西,想把你拉进去。”
苏澈点点头,却忍不住往门缝里看。布突然被掀开了,露出里面的人——是他自己!躺在病床上的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只是脸色惨白,眼睛是血红的,正朝着他的方向笑,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两排发黑的牙。
“苏澈,进来吧。”病床上的“苏澈”开口说话,声音和他一模一样,“这里很舒服,不用再跑了,也不用再害怕了。”
苏澈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住了,他想后退,脚却像被钉在地上。病床上的“苏澈”慢慢坐起来,伸出手,想抓住他的手腕。
“用羽毛!”顾寒洲的声音突然响起,他把苏澈手里的羽毛往门缝里扔过去。羽毛刚碰到病床上的“苏澈”,“苏澈”就发出一声尖叫,身体开始融化,变成一团黑色的液体,顺着床缝流到地上,和雾巷里的黑色液体混在一起,不见了。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板上的乌鸦符号突然发出红光,像是在警告。苏澈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没事了。”顾寒洲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它走了。”
苏澈点点头,刚想站起来,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像是相机拍照的声音,和他在医院病房里听到的一模一样。
“你听到了吗?”苏澈紧张地问。
顾寒洲的脸色变了,他抬头看向雾气深处:“是‘影相机’,雾巷里的‘影相机’,它会拍下活人的影子,拍走一个,就会多一个影子留在这里。”
话音刚落,雾气里就传来一阵脚步声,不是他们的,也不是无头守夜人的,而是很轻的、像孩子的脚步声,正朝着他们的方向慢慢靠近。
苏澈用手电筒照过去,雾气里慢慢露出一个小小的身影,是个孩子,穿着破旧的校服,背着一个装满乌鸦羽毛的小袋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正是他在图书馆里看到的那个孩子。
“鸦七?”苏澈的声音发颤。
鸦七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指向雾气深处。苏澈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雾气里隐约能看到一道光,是手电筒的光,正朝着他们的方向慢慢靠近,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高瘦的,穿着黑色的风衣,左眼下有一道浅浅的疤。
是顾寒洲!
苏澈猛地回头,看到身边的顾寒洲还在,正疑惑地看着他。雾气里的“顾寒洲”越来越近,手里还拿着一把军用刀,和身边的顾寒洲一模一样。
“哪个是真的?”苏澈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顾寒洲,心脏快要跳出来了。
身边的顾寒洲没有说话,只是慢慢抬起手,左眼下的疤,是真的,和他第一次见到时一样,是一道浅浅的裂缝。而雾气里的“顾寒洲”,左眼下的疤像是画上去的,边缘模糊,还在慢慢变淡。
“它是假的。”身边的顾寒洲开口说话,声音和平时一样,“是‘影鬼’,模仿活人的样子,想把我们分开。”
雾气里的“顾寒洲”突然笑了,笑容很诡异,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两排发黑的牙,和病床上的“苏澈”一模一样。它举起军用刀,朝着他们的方向冲过来。
“跑!”顾寒洲拉着苏澈,转身往雾气深处跑。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咔嚓、咔嚓”的拍照声,像是“影相机”正在拍下他们的影子。苏澈回头看了一眼,雾气里的“顾寒洲”已经追上了他们,军用刀的刀尖快要碰到他的后背。
突然,雾气里传来一阵尖锐的鸦鸣,不是之前的三声,而是无数声,像是有无数只乌鸦在雾巷里叫。雾气开始变得稀薄,能看到远处的一道门,门上有白色的符号,和之前的黑色符号相反。
“那是出口!”顾寒洲拉着苏澈,朝着门的方向跑。
身后的“顾寒洲”突然发出一声尖叫,身体开始融化,变成一团黑色的液体,不见了。拍照声也消失了,雾气里只剩下他们的脚步声,还有远处的鸦鸣,慢慢变得模糊。
他们冲到门前,顾寒洲推开门,里面是一片漆黑,能听到一阵轻微的心跳声,不是他们的,而是从里面传来的,很沉、很慢,像是一颗巨大的心脏在跳动。
苏澈的相机突然自动拍照,“咔嚓”一声,屏幕亮了起来,照片上是他们两人站在门里,身后的漆黑中,有一个巨大的乌鸦影子,正用血红的眼睛盯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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