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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第118章

将近寅时,祁澄珵看到了踏进霍斟营帐的裴岫,他看着很憔悴的样子,衣裳染着血污,有几块甲片活络的坠在下摆,前额和后脑的乌发都从冠上掉下来,扭曲的垂在一旁。

尤其,他受伤了,手臂吊了起来。

祁澄珵看到裴岫,刚想上前,裴岫却进了霍斟的帐子,过了没多久就一脸失落地出来了。

祁澄珵小跑过去,挡在他面前,环臂昂首,故作姿态道:“喂,没看到我吗?我没有让你接我,我自己回来的,厉害吧!”

没想到裴岫好像一点没看见她似的,绕过她径直往前走了,好似梦游。

这怎么能放过他?祁澄珵小跑两步,追上他拦住,上下打量他一番,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裴岫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祁澄珵小声问:“你怎么了?”

裴岫双眼无神地平视着前方,又欲绕过她,被祁澄珵抢先一步,她双手使劲拽过裴岫,好不容易把他拉到了帐子后面的暗处。

祁澄珵席地而坐,见裴岫就呆呆立在自己面前,又把他一把拉下来,坐在自己身边。

裴岫怔怔地,起身想走,却发现祁澄珵将自己的手臂与她环在了一起,紧紧锁住,他无奈撇过头去。

“哎,你别走啊,我有好东西给你。”祁澄珵说着,小手边在怀襟里掏啊掏,不一会,掏出个油纸包,打开一瞧,是个被压扁的小炊饼,看着干干巴巴的。

祁澄珵低下头嗅了嗅炊饼的味道,很满意的样子。干脆利落地掰成两半,递给裴岫一半,故意撇过头不看裴岫,从鼻子里发出一记闷哼:“呐。”

裴岫久久没接,祁澄珵悬在半空中的手显得有些尴尬,她耐不住性子,转过头来,道:“我是看你饿坏了垂头丧气的才分你一半,别不识好歹!”

裴岫接过那半块干巴巴掉碎屑的饼,他的手抖得厉害,颤颤巍巍,还沾着满手的血污,中间有一道嵌入掌心的长杆状印记,是长枪杆的形状。

祁澄珵瞪圆了眼,指着他的手道:“你……要不先洗洗?”

裴岫不语,拿着饼的手不住的抖,他一口气将饼塞进嘴里,泪水簌簌落下来,夹杂着脸上的血痕,斑驳不清的浑浊在面颊上,泪水和血水汇聚在下颌,又被他大滴大滴地抹去。他以手抚面,背弓抖动不止。

祁澄珵不禁惊诧,前几日还肆意张扬,冲她叫嚣的少年,怎么就变得山倒颓唐。

方才她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好像是说洪将军殒身了,看到裴岫如今的样子,却是有七八分可信了。

她想,洪将军殒身是为报国,待她回京后向父皇讨他身后大赏,也许可以封个世袭的爵位。

她又在怀中掏呀掏,掏出一块精致的绢布小手帕,上面绣一方紫色杜鹃,她捧起方方正正的小手帕在面前端详,然后摇了摇头,刚欲塞回怀中,又叹口气,还是闭着眼拿出来递给掩面的裴岫,颇有种视死如归的气魄。

见裴岫不理她,她便拿着手帕在裴岫侧脸上胡乱擦了擦,擦掉他的泪痕,不想连同血迹一起摩擦的更斑驳了。

杜鹃花手帕脏了,祁澄珵拿远了,嫌弃地扔到废沙里。杜鹃花手绢便随风去着,被风沙裹挟着飘飘荡荡,最终消失在浩荡瀚海。

身边的泣声渐渐弱了,夜风也一瞬间停下来,天地都平静下来。

祁澄珵不时瞥一眼裴岫的状态,他闭着眼,不时压抑着沉重的呼吸,喉头一阵一阵的酸楚浪涌上来,他便蹙眉屏气。

祁澄珵道:“如果忍不住的话,就哭出来。虽然你是个小将军,但谁说将领就不能哭的?”

她蜷起双腿,抱膝,将下颌抵在膝盖上,嘟起两个粉嫩嫩的颊,半晌,她低声道:“如果,真的撑不下去的话……就把我送去陈凉吧……”

这次,裴岫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转头凝望着身边穿着粗陋布衣的小公主:“你……”

只听祁澄珵轻笑道:“这段日子,多谢你们都瞒着我,保护我,还把我送到北姑城去避难。其实……我早知道了,父皇着急忙慌地送我来这交战之地,哪里是为了来找四哥,他根本不在乎四哥是生是死。又哪里是让我来游山玩水的?分明就是把我作为筹码,必要时拱手送人罢了。”

裴岫早就该想到,在宫里受宠多年的公主殿下,在亲生母亲先皇后倒台后依旧盛宠不衰,可见必不是只懂得享福的傻子了。她最是个心思敏捷,懂得揣摩圣心的玲珑人。

裴岫摇头道:“守卫保安自是男儿郎的事,关你一个女娇娘甚干?若叫你去抵了这短暂的太平,来日史书工笔,我等岂不都成了遗臭万年的废人烂人!”他言辞激烈,顿了顿,“已经有太多人为此牺牲了,不能再让你……”

谁料,祁澄珵语出惊人:“男儿郎和女娇娘本就无甚不同,难道女娲娘娘造人时就给男子和女子分了三六九等吗?我看不见得。女娇娘如何?照样可以建功立业守太平。男儿郎也不是必得刚强孔武,也可以脆弱的。”

“歪理!”裴岫起身就走,“这事没得商量!洪……将军那时就从没想过让你去和亲换取太平。如今,有我在一日,你就别想。”

留下祁澄珵在原地,她的心太乱,早已厌倦了这些复杂的事,却不得不在一次又一次的痛苦中习惯,习惯坦然面对这无常的命运。

方才与裴岫坦白承认那刻,她只感觉自己在深渊里下坠,这种熟悉的感觉每次如潮水般淹没她,窒息、失重、寒冷,如此种种交替,周而复始。她只能选择遗忘,来换取短暂的平静。

她怕极了,她好怕会被当成一个筹码被凤冠霞帔送到他国,那哪里是成亲?分明是质子!她会变成供人取乐的乐妓、舞姬,她会彻底沦为他国上官们的玩物。那将是一座生不如死的地狱。

可她也清楚,眼下的困局,整个大乾都置身于水深火热的地狱。地狱从不是空间,而是境遇。

她好乱,好乱。如同一颗心在忘川沉浮。

幽黑荒漠中,一条紫色杜鹃花手绢被沙尘掩埋了一角,一人将它拾起来,吹去沙尘,藏在了衣袖里。

这夜注定是无眠之夜。

另一边的陈凉关口却热闹起来。

傍晚时分,阿齐鲁带着一个小姑娘和马队回来的事在陈凉军中不胫而走。

在战场中没了马的骑兵一拥而上,抢夺着不劳而获的宝马。

而晏醴,则被关进了阴森森的柴房。

有些阴冷,晏醴缩成一团取暖,她并不担心,因为她知道自己不会在这里待太久的。

不久后,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锁链被打开,走进来几个陈凉兵,领头的就是刚才打劫她的骑兵——阿齐鲁。

他面色阴沉,眉宇间凝起戾色。一把揪起晏醴的衣领,“你对那些马做了什么?为何他们不听我使唤!”

好似一只无辜的小白兔,她弱弱道:“那些宝马还未完全驯化,只有鞍马道的特殊语言才能驾驭,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就被关进这柴房了……”

阿齐鲁闻言,甩下晏醴摔落在地,更怒极:“什么语言,快告诉我!”

“我告诉了你,你不就会杀掉我吗?”她依旧弱弱道,人畜无害的面孔令人不禁生怜。

“你若不说,我现在就能杀掉你。”

晏醴仰头,闭上眼,一副“你随意”的架势。其实是告诉阿齐鲁,如果杀了她,就没人能驯化这些宝马了,他的嘉奖也就泡汤了。

只有保住她,他道:“从今晚开始,你去给我日夜驯化那些宝马,我保你不死。”

“得嘞!”晏醴粲然一笑,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灰,着忙跑出柴房。

她与马儿被关在一起,晚上便就地睡在马厩,随机找一根最舒服的马后腿倚靠着,望星星。

天幕黯淡,惟有星星闪亮,一眨一眨。看着看着,眼皮逐渐沉重,星星也在眼前放大,星星模糊的黄色光晕中仿佛长出了眼睛鼻子嘴巴,轻轻呼唤:“阿醴……别背弃我,别离开我。”

怎么是霍斟的声音?!

晏醴猛地惊醒,天色已然大亮。

陈凉人的马鞭毫不留情面,一鞭甩在她胸前,火辣辣的刺痛迟钝传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起来驯马。”

在马鞭的鞭策下,晏醴带着马儿在一片绿洲奔驰了一整上午。终于到了饭点,借故如厕暂时逃离了陈凉人的视线。

她给一送牛的牧民下了令人昏厥半个时辰的毒,换上他的衣服,拉着牛车,潜入了陈凉大营。这样的事,她又不是没干过,多年前在天京还假扮倒夜香的伙计进入过京畿大营好几次。对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她是手拿把掐。

晏醴假作牧民女儿,跟着陈凉兵引领,拉着牛车来到了牲畜圈子,将三头牛解了绳子,引入圈子。

她突然捂腹,对小兵说:“憋不住了憋不住了,我要如厕!”

小兵并不在意,任由她去了。

缓缓走近一豪奢大帐的背面,她靠近了帐壁。只听其中隐隐有一女声。

仔细听,她持一口纯正的陈凉官话,道:“给我做郎奴好不好?等打赢了仗,夺下大乾的幽都关,跟我风风光光地回大都。”

她的对话之人并不作声。

“不说话,就是同意了。”阴恻恻的,她继续说,“别忘了,你的父母还都在大牢。”

“你想对他们做什么?冲我来,冲我来!”对话人终于出声,似乎激烈地反抗,一阵杯盘碗盏碎裂的声音传来。

帐外偷听的晏醴却猛地一颤,因为这声音,她很熟悉!不是别人,是陈思的声音啊!

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来到陈凉大营?与他对话的女人是谁?

过了不久,又有声音,晏醴听得更仔细些:“别急。你的大乾故国很快就要亡了,那些中原贱民将会被我雅利氏的铁蹄踩碎!三日后,会有一批充足的粮草支援,等我臣兵吃饱喝足,只管拿下他们的幽都关!回大都封王拜相!”

三日后,粮草支援?晏醴耳朵一动,听到附近动静,不敢多逗留,抓紧时间回了马场。

傍晚时刻,她依旧倚在马腿上,一边抚摸着它们结实的肌肉线条,一边想着白日听到的对话。

那个建造豪奢的营帐像是这陈凉军营中的王帐,那个女人一定位高权重,说不定是陈凉王族。如果她说的话是真的,那绝不能让他们轻易得到这批粮草支援,不然大乾无粮无人的处境将更加危险。

可是,该怎么把这个消息传出去呢?

寅时三刻,众将领齐聚一堂,头缠白布条,以水代酒,洒向大地。

“诸位将士,我们无粮,无器,再也耗不起下一场守备战,我们,真正到了生死存亡的一战。”

霍斟身着虎头蛇纹黑甲,披上了洪淮斌的红袍,立于众颓唐将领前,冷静中蕴藏着灼灼燃烧的坚毅:“下一战,我们绝不能被动等待,只有化守为攻,与陈凉决一死战。”

一北境守军的参军抢道:“说得容易,无论是兵马还是战力,我们处处处于弱势,若真要率先攻敌,根本没有胜算!”

“若是正面相抗,定无胜算,但,谁说要正面硬打了?”脚步声轻轻,一白衣公子踏进众黑甲将领中间,轻飘飘道。

众人皆面面相觑,唯霍斟首先跪地,双拳相击,行一军礼:“末将参见四皇子殿下,殿下万安。”

众将领一听来人身份,顿时跪倒一片,也有伏着身子小声议论的,但无论议论何,无论四皇子在九层台心中分量如何,他们都必须跪伏在这位四皇子脚下,因为他不只是罪奴之子,更是皇子。

祁涟扶霍斟起身,众将领不等祁涟宣起,便也纷纷起身。

霍斟正色道:“我已与殿下商议了对策。当然,不能正面应敌,但却要直取敌首首级。”

在下哗然,霍斟走到刚才发出质疑的参军面前,道,“你说的对,我们确实处处都是弱势,但你也说错了一点,我们还有两点优势,首先,我们有一支精锐的前锋军,我将带领这支军队直捣敌人腹地,杀他们个措手不及,顺便,取个首级回来,大振军心。”

质疑那人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们现在连主帅都没有了!直捣腹地?取首级?就凭你这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吗?!”

说着,在场又有几人附和:“对呀,你不过是个副尉,凭什么驱策我们?”

“山高皇帝远,管你是什么五品将!一个毛头小子能打的赢这一仗我就跟你姓!”

一语激起千层浪,众人皆哗然:“霍斟,你还是人吗!洪将军一路带你北上,也算是你半个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现在就想着取而代之了?”

“若你父亲死了你也这样利用你父亲吗?”

“冷血无情,果然是个鬼面仵官,我看啊,如果让他来当主帅,那咱这幽都关就得变成当年沦为灰烬的万俟山喽!”

议事厅一时哄笑。

久久无言后,陷入一片死寂。

霍斟这时才徐徐开口:“主帅殒身固然痛心,却能激发将士斗志,破釜沉舟,不死不休,这便是我们的第二个优势。因为我们,没有退路了。”

他凛凛而立,虽有疲色,却难掩少年英姿:“诸位不相信我也罢,但是,这仗必须赢!我与斯钦巴日打过交道,只有我最适合当这个主帅。如果,今夜我就能断了他们的粮草供给,请问各位叔伯,我够不够格当这个主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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