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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第125章

晏醴挡在霍斟和祁涟中间,直直盯着祁涟的一举一动。

一刹那,祁涟的眸色微不可察的暗了一分。

霍斟从身后握住晏醴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旁。

祁涟的微笑僵在脸上。

霍斟先出言缓解这尴尬的场面:“阿醴是看到我伤重的样子吓坏了,留安别见怪。”

祁涟上前一步,坐在霍斟身旁,拂了拂衣袖,如以往的满面和煦:“那日阿醴来幽都关疯了一样的找你,阿醴她……妹妹忧心哥哥自然是人之常情。”

霍斟瞥一眼晏醴,意味深长地浅笑,摇了摇头:“我与阿醴的事容后再说,我倒想知道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赤丹在角落里乖乖举手:“是我带他们来的。”

霍斟早就知道定是这臭小子泄了密,故意说出来让他自己警醒一警醒,手肘撑上小桌,闲谈家常一般对祁涟道:“留安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祁涟却道:“自然是将捷报上表朝廷,等候旨意。蒲见兄可是有何高见?何出此言?”

霍斟抚上祁涟的肩,无形的力道压下他的肩膀,陡然一沉,只听霍斟缓缓启口:“我与留安相处日久,见你第一面时,你为丧女老妪争一个公道差点被官衙打死;后来,你在北姑城助医救民,还在蝎盘陀国献出了至宝,不仅为我们换得了粮食与牛羊,还以此作诱引蝎盘陀国将来归服我朝,到那夜,你与我论策军事,如今你又率军制敌投降。”无意间,两人已经渐渐靠近,“我知留安察民、爱民,有勇有谋,又怀鼎立社稷之抱负,却不知留安意图为鹰为雁,或者,为龙?”

祁涟瞪大了眼,微不可察地一瞥霍斟身旁的晏醴,似在确认晏醴是否对霍斟说了什么,继而盯着霍斟莫测的深目,黑瞳低垂却泛起些星光,颇有些为难道:“这……这是大逆不道的。”

“你们应该知道,我是个算不上皇子的皇子,与母亲在宫中偏隅艰难度日,见惯了虎豹豺狼。我只想,能护着母亲活下去……”

霍斟抢道:“按大乾律,凡皇子者,若得荫封,必得游历而归。既然留安说,你是个无人问津的皇子,外放游历这种美事怎么会白白落到你头上?”他目光咄咄,手上的力气更重,压得祁涟急欲抽身,他逼问,“殿下还说,自己没动过心思吗?”

祁涟苦笑,面色褪去了红润,变得苍白,他长叹:“从小到大,我只想与母亲好好活下去……我不争,不抢,挨了打受了冤都不敢吭一口气,我活的像摊烂泥!”语气激烈起来,他的唇色更加苍白,好像回忆起了什么极可怖的事情,他开始发抖,“可我越长大,他们对我的恨意就越深,他们不让我活!我死就死了,可母亲……不行!”

霍斟手上力气松了,轻轻拍一拍他的肩,以作安抚:“你是怎么说动陛下放你出宫的?”

“自然是用了手段的。”

祁涟不想说,霍斟也不再逼问,既然要合作,便要先显示出诚意来。

恐怕只有祁涟自己和晏醴知道他到底是怎么被放出宫的。

祁涟道:“蒲见也想回京吗?”

“自然。”霍斟坚定道,“这场战争死了太多人,他们本是不该死的。若不是天京的那双手搅弄风云,他们本可以好好地站在这阳光下。”

若从远看大乾时局,人不为人,不若狗彘。而天京中人依旧稳坐朝堂,拨云弄雨,此为麻木不仁者高挂大旗;再者看你我眼下处境,陈凉进犯不是一日两日,辎重补给迟迟不到,援军踟蹰不前,硬是要将几万大军拖死在这大荒,结果呢,只送来一个公主!

那些自诩德高的纯臣大儒和当今九层台之尊竟想用一个女人的身躯为他们挡下凌迟!这样只困于权谋争夺的朝局迟早会让敌军的铁蹄踏碎国人的骨头,等到他们进逼天京的那一日,不知有几人知道敌军是如何踩烂无数国人的身体和尊严来到他们的面前?

裴岫垂下的拳头攥得死紧,鼻头的耸动却出卖了他表面的平静。

晏醴适时道:“如今这大乾的世道,百姓流离、盗匪横行,撞破了头都讨不到半点公道!”

裴岫已经摩拳擦掌:“君不君,臣不臣,为九层台豁出命去的将士竟都沦为了他的玩物……哪里有公道?这世道早该变一变了!”

裴岫一拳重砸在小几上,边缘的衔接处“咔吱”一声,轻轻地碎裂。

“世道到了这一步,我们没有选择,只有以身入局。”霍斟神色凝重,“一路走过来,见到了太多人间苦难,黎民流乱,如今匪盗猖獗、乱军四起,大有举旗起义之势,这不正是最好的昭示吗?太祖建国之初,是高举护卫黎元百年太平的旗帜才登上了这九层台,如今之局,却完全背道而驰!若国不能为民,要国何用?君不能卫民,只能弃若敝履。”

晏醴看向他二人,一样的坚定,却又大不相同:若说霍斟眼中有座秃山,只求来春成青山,那么祁涟眼中只有一方泥潭,平和不起半点波澜,扔一块石头都会沉沉地陷下去。

她等这一刻已经太久了,真到了这时,却又隐隐的担忧,对未知的恐惧总如黑洞,会在一瞬间吞没掉之前的所有**,不仅需要强大的勇气跨出第一步,还要摒弃原本的拥有,来奔赴一场渺茫的日出。

他们都心知肚明,这无疑是一条血腥之路,需要踏着无数的尸骨走到未知的结局。

但,这四个人已经踏着鲜血和尸骨走了好久,脑海中辨不清面貌的尸骨里,有恩师、有同袍、有亲人,还有自己。

死过一次的人,会更畏惧死亡,却更能直面死亡。

“哪怕是死路,也不回头吗?”祁涟问。

霍斟率先抽出腰间短刀,直切入掌心,鲜血飞溅:“我歃血作盟,甘做肱股,助还黎民公道的明君登顶九层台。绝不回头!”他直直望向祁涟。

晏醴接过霍斟手中短刀,毫不犹豫同样歃血作盟,然后是裴岫。

三人浸血的掌心相叠,祁涟紧紧攥住他们相叠的手,交织的血流也蔓上他的手。

“既然没有退路,那我们就破了这该死的陈腐障壁,废了这大乾的天下!开辟一个崭新的世界。”

“死不相悔。”

“死不相悔。”

在这个破旧简陋的小屋里,少年人许下最真挚的誓言,决心镀成了最纯粹的血红色。

这一刻,是赋予最高信任的信仰,在此后的波诡云谲中苦苦支撑着他们。没有人知道,今后的路有多凶险。

此后几十年,霍斟常常想,如果早知这条路的结局,他还会义无反顾地选择吗?没有答案。

霍斟的手不知何时钻进了晏醴的长袖,准确无误地找到她攥紧的小手,握于他的大掌中。他的手心满是茧子,触感并不很美妙,可总是温暖,暖意蔓延上她的眼底,便烧去了半个庙堂。

祁涟一瞥之际,面前两人交握的手在眼前重叠又重叠,青山失了色。无人看出他眉宇间刹那的黯淡。

临走前,祁涟对霍斟道:“亡故和伤重将士均已妥善安置,记录在册,绝不会叫他们无声无息地枉送了性命。好好养伤,别太过忧思,一切有我。”

霍斟拱手致谢,他叫住了裴岫,独留他在屋中。

霍斟早看出裴岫的异常,他今日异常的寡言,他当然知道裴岫的心病所在:“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你倒是第一次感到挫败。明舟,说到底,你是个幸运的人。”

裴岫苦笑:“我算个什么幸运?我这种人也配有幸运?”

霍斟笑道:“你天资聪颖,武功造就在我之上。人痴于何物便困于何物,你心思单纯,也因此不够沉稳,前有洪将军,后有亲卫,替你挡下这一灾,却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这本是我的灾,怎能让他们替我担!”多日来憋在心里的酸涩一瞬间爆发,裴岫再也控制不住,他怒吼起来。

“你身上背着太多的命!你能担的起来吗?”霍斟依旧耐心道。

裴岫一点点挺拔了脊梁,他没说话。

霍斟搭上裴岫的肩膀道:“就当背着他们的命一同往前走,别回头。”手俯一使劲,捏在裴岫的肩上,裴岫却松了口气。

“哥,我知道该怎么做。”他背过头,走到门槛边顿了顿,轻扶住门边,回望向霍斟,眼中已经盈满了泪光,“这些记忆,太痛苦了……时间会冲淡一些吗?”

霍斟撑着小几,借力缓缓站起身,他敛下眸,躲开裴岫的泪眼。

直到裴岫走了,他才抬起头望向他零落的背影。他没说话,因为答案太残酷。在生命里浓墨重彩描绘过的人,怎么会忘记呢?哪怕他死去了,也会一直活在心里啊,生命渐长刻得就越深。痛苦也是。

所谓时间能够冲淡痛苦,只是因为时间把痛苦刻进了心的最深处,一旦拿出来就要先剖心蚀骨,所以不敢拿出来回味罢了。

这几日,霍斟躺在榻上,动也不能动,他想:战争的意义是什么?

从小到大,只有人教他怎么打仗,从未有人告诉他为何要打仗。以前,他觉得,打仗是为了守安卫明,为了忠君爱国,这是毕生之道。

可现在,真的如此吗?君因何为君,国如何成国,总不过水能载舟罢了。倘若君不配为君,国亦将不国,他要怎么办?这些为大乾出生入死,奉国君为信仰的将士,他们该怎么办?

他,和他们,都会死,死在这该死的信仰上。不是因为他们该死,也不是信仰该死,是这信仰本就虚假,是个华丽的虫蛀空洞。

这次胜了又如何?这一败涂地的战争,把数万万兄弟们交付给了荒寂的衰草和寒冷的长夜。

他其实是输了。

怎么办呢?只有破旧立新。

他终于真正懂了洪淮斌最后的忠告“国将不国,国将不国”。

去他的君臣父子,去他的纲常礼教!他要掀翻这场百年的虚假的朝圣!

屋外,天澄澄的蓝,飘摇无依几颗云,忽闪着翅膀,浮浮悬悬在半空。

晏醴面对着祁涟,一时无话。

半晌,她开口道:“我说过的,我会成为你最锋利的刀,霍斟也是。但我要你保证,你的刀口,绝不会对向他。”

祁涟笑的人畜无害,只渐渐靠近她,他歪头轻笑:“这么护着他?我倒有点怀疑,你的刀口会对向谁了?阿醴。”

晏醴目光如刀,锋利得随时能穿透他的心脏,祁涟语气温软下来:“好,看在你没有对霍斟说出事情始末的份上,我保证,永远不会伤害霍斟,也不会伤害你。否则天打雷劈,死于非命。”

“要发毒誓。”

“死于非命都不够毒啊?”

“你不怕死,对你来说这不是毒誓。”

祁涟思索半刻,终于想了个最毒的:“若违此誓,我祁涟终将……天地无所求,死于爱人手。”他的嘴角渐渐下沉,沉默良久。

“还有一事。”晏醴道,“你早知道晏思源所谓“谋反”而豢养的马其实是受了九层台的旨意到鞍马道重金购来的。是不是?”

“原来是这样。”祁涟好似并不知情,懵懂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早知道晏思源是在为九层台豢养军队,却以此罪名向九层台进言,既帮他除掉晏思源这个心腹大患,也为你自己换来了外放游历的机会,是这样吗?”

祁涟懵懂看着她,两只眼睛如小鹿滴溜溜转起来,渗出了些泪光,委屈得惹人怜爱:“不是的啊。阿醴……你怎会这样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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